第十五章 日向秀樹的棒球I
ps:開學的周末果然很噁心,一大堆事要做。
距離上一次突襲宿舍事件已經過了將近一周。
時間的齒輪相交相錯不斷咬合。
春天,已是百花爭春的時候。
櫻花依舊飛舞飄絮,如雨一般淅淅瀝瀝地滑落,降臨在鋪滿陽光的溫柔大地上。
日向秀樹憂鬱惆悵地看著蒼穹,春陽,無雲。
晴空萬里。
人總是渺小的,無論是生命上還是意志上。
龐大的大自然面前,生命與意志都是塵埃,無需在意的塵埃。
旁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堅實的肩膀在自己的身邊擠了下,來人側過臉朝他咧嘴一笑。
他的臉因瘦削而不顯粗獷,但是強壯的身體無時無刻散發出男性的粗獷與一種奇特的乖張。他的手臂孔武有力,肌肉在制服下被綳得緊緊的,甚至連衣物都不得不貼近肌膚。
「喲,想什麼呢?」
石傑笑道,雙手輕輕壓在過道走廊的台上,翹首看著天空。
日向秀樹微笑著道:「你說,天上有沒有鳥?」他說著伸出手,指了指天空。
石傑笑道:「當然有了,只不過現在它們沒飛在天空上罷了。」
日向秀樹看向了天空,他的眼神變得迷離,變得惆悵,變得充滿了悲傷。
他伸出了手,手指伸張,五根手指離開併攏的地方,向外擴張,手掌擋住了他拙劣的視線,他卑微的眼睛只能看見手掌,以及從手指之間的縫隙中射來的溫熱陽光。
「或許是因為太暖和了。」
「暖和難道不好嗎?」石傑問道。
日向秀樹笑道:「就是因為太暖和,所以鳥兒有了惰性,躲在了窩裡。」
「你這種說法,真是不敢恭維啊……」石傑苦笑一聲,道。
日向秀樹惆悵地說道:「不是玩笑……或許,真的如此。」
「鳥兒,也會停止扇動翅膀的,它們也有不想飛的時候……」他自嘲一笑,好像在說著自己,又好像在控訴天地。
「我,以前,就是這樣的一隻小鳥,渴望飛,卻又躲在自己的小窩裡,蜷曲了羽翼,停止了對夢想的追逐。」他嘲笑道,「麻美的歌,給予了我很多力量,鼓舞了我……哪一天,我們並沒有對天使進行作戰。」
石傑點點頭道:「是的,天使就在我身邊。」
那一天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亂子,天使也安然的和往常一樣,只有歌聲不變。
歌聲依舊嘹亮。
現在依然能夠聽到岩澤麻美動聽的,鼓舞人心的歌聲。
石傑微微一笑,道:「那麼,你們在幹什麼呢?」
日向秀樹嘆道:「音樂有一種力量,你知道吧。」
「流水一樣灌溉心田,使枯木生春,萬物重歸生機。」他說著:「這種偉大的力量,帶上了歌唱者的感情,人不得不因此感動。」
他看向了石傑,一字一頓地道:「我,也,不,例,外。」
石傑道:「是呢,你這幅模樣。」
日向秀樹用著食指指著自己的臉,他藍色的短髮被陽光映得發亮,眼睛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好像是儘力挽救也無法得到的痛苦。
——「夢想是一種能夠支撐人活下去的理由。」
——「我的人生,卻失去了這種理由。」
他的眼睛里開始漸漸漫溢出令人心寒的悲傷,這種情緒就像是走馬燈一樣漸漸出現很快消失。
他一定有著悲傷痛苦的過去——這裡的人,都有著悲傷痛苦的過去。
短短三十分鐘失去一切的少女仲村由理。
痛苦地忍受一切,最後幾乎快破繭成蝶,懷揣夢想的少女,岩澤麻美。
他們都帶著遺憾與痛苦悲傷,以及令人寒噤的痛苦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們保留著遺憾,保留著希望,將希望和遺憾揉捻在一起,化作了自己心底最純凈的願望。
——願望完成,就會消失。
天使,不,立華奏當初是這麼說的。
「日向啊……」他忽然開口道。
悵惘著看天的少年不解地看向了他,道:「怎麼?」
「你生前,是個怎樣的人呢?」
石傑小心地問道,不過卻還是大聲地說出了口,他即便是小心地詢問,也會放大聲音。
日向秀樹的臉頓時陰沉下來,面色變得痛苦和扭曲,他好像看見了以前的自己,藍色的頭髮也不禁變得更暗。
他是這樣說的。
「我,喜歡棒球。」
「我,特別特別喜歡棒球。」
他不斷重複,看著天空,嘴唇輕輕抖動,述說著自己的喜好,卻又好像是親手拿起了痛苦的刀刃,一刀一刀刮割自己的傷口。
然後血肉淋漓的傷口上,灑上了可口的海鹽,海鹽在刺激他的痛苦。
「我喜歡的棒球……我喜歡的棒球……那個時候……」
他說。
「無情的……」
「拋棄了我……」
他痛苦。
「獨自,飛過了另一片天空。」
一片不屬於他的天。
「我,還是……喜歡棒球。」
——我,很喜歡棒球。
石傑嘆道:「你以前,一定是一個熱愛棒球的少年吧。」
日向秀樹道:「那個時候……我把棒球當做我的生命的全部,沒有了棒球,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下去。」
石傑痛惜道:「這世界當做生命全部的東西,一定很珍貴。」
日向秀樹強笑道:「但是,你一旦失去了這種東西,就會很痛苦,好像丟掉了自己的命。」
「我不斷追逐,不斷前進。他們說我是棒球天才,我讀高中的時候,進入了棒球部,我很快成為了主力,駐守二壘。」
日向蹲下身子,抱著頭,痛苦地說道:「我被當做球隊里的希望,只要有我在,我們的隊伍就不會輸,我們是一隻常勝的隊伍,一支強悍的棒球隊。」
所有的希望,付諸於他,他羸弱的肩膀,卻抗不下如此重任。
「我記得那天,是我們棒球部最重要的比賽……我們不能錯過,一定要贏,我們是為了冠軍而前進的。」
希望在他的肩膀上漸漸變得沉甸甸的,沉重到無以復加。
「我們前進,我們狂奔,我們勝利。」他流下了兩行苦淚,淚水好像滾燙,他儘力拭去,卻只能讓淚水在肌膚上貼得更緊。
「可是……我,肩負著所有人希望的二壘,沒有接住至關重要的一球。」他抱住頭,開始啜泣。
希望沉重的重量,以痛苦的姿態在他盈溢著美好的眼眸中剝去外衣,露出了本質。
——希望,本就是絕望的開始。
石傑看向他,彷彿也因他的痛苦而被渲染,嘆了口氣。
「無用的我……那樣的我……竟然……竟然,還染上了毒癮……」
他的哭訴,他的痛苦,在他脆弱的胸膛中劇烈的搏動。
撕裂了他的思維,佔據了他的思維。
「我的棒球,我的一切……我的榮譽——我再也不能……」
他的痛苦綻放出了絕望的花卉。
「在場地里,打棒球……」
陽光,射在他的側臉,映在他的藍發上。
這天,晴空萬里,陽光卻帶著鄙夷的寒意,像是嘲諷一樣,不再吝嗇的揮霍在他的肌膚上。
少年蜷伏般地蹲在地上,他痛苦的眼中,只有痛苦。
——今天,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