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我是一個懷疑者

「我當然希望他們還在，或者能回來。但是，我必須保證，他們還是他們。」尚君說出了最起碼的原則。元神項目並不是一個造人項目，而是一個延續生命的項目。

「尚君，我可以保證，我們還是我們。請你們必須把他們找回來！」比爾聽到了尚君的說辭，變得有點激動，他突然大吼了起來。因為他太想再見到他的母親。

比爾的舉動並沒有讓尚君他們感到吃驚，相反，三個引導員的心裡卻有了一絲安慰。比爾變成數據人之後，還是想念著自己的母親。從這個角度來看，看來他沒怎麼變。

RIO上前拍著比爾的肩膀，「嘿，兄弟，別這樣。我肯定相信你。但是我們得確認一下。畢竟，我們要為元神項目負責，確保我們做的工作是真實的，我們真的幫助你們實現了永生，而不是重新以你的本體，創造出一個另一個你，這對生前真正的你，是極大的不尊重，也是對這個社會極大的挑釁。整個項目就變成了一個驚天大騙了。」

艾利克斯和馬庫斯兩口子對視了一眼，輕蔑的笑了，「人類啊，到底還是一種喜歡懷疑的物種。要怎麼樣，你們才相信呢？」

「我想我們需要證據。證明你還是生前的艾利克斯的數據延續。艾利克斯、馬庫斯、特蕾莎，你們還想著以前的生活和家人嗎？尤其是你們，馬庫斯，你和特蕾莎是在車禍中喪生的，留下了一對兒女，你們就沒有想過他們嗎？」尚君的話很直接，完全沒有體會數據人心情的意思。

麥子奇和RIO都覺得尚君有點過分了，這種話，像是一根針刺進了數據人的心靈，而且她已經嚴重違背了引導員話術原則中的一條，就是在實驗階段盡量不使用刺激性的語言或者引發數據人回憶生前的語言。至少現在的實驗階段是最好不用的。

他們都吃驚的看著尚君，尚君也看著他們，心想，你們兩個笨死了，尤其是你，老麥，我怎麼會喜歡上你這個笨蛋。

但在後來，這一幕被譽為「數據心靈之拷問」，在元神項目正式運營之後，每個數據人重生之時，在過渡區的時候，都會接受這個測試，以確保數據人就是生前本體的真實延續。如果某個數據人沒有通過測試，就會被數據重置，重新生成。如果三次以上都未通過測試，那麼系統就會默認生命延續失敗，數據人將會被永久封存或者消融。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我當然還記得查理和露西，我們的兒子和女兒。」特蕾莎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眼裡噙滿了淚水。馬庫斯摟住了他。

「我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來到了這裡，參與了這個實驗。是的，也許看起來我們在這裡很快活，無憂無慮，每天有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或者你們看起來瘋狂的舉動，可這不就是為了實驗嗎？我們唯一希望的就是，實驗能獲得成功，項目能獲得進展，早日投入運營，讓我們能重見天日，至少讓查理和露西，知道我們還在。」馬庫斯一邊安慰著哭泣中的特蕾莎，一邊對著尚君說著。

看起來，數據人的舉動，還是符合生前延續的邏輯的，至少在他們的話語中，感受到了那種人性的悲哀和思念。

「對不起，馬庫斯。我也給你說說湯姆和露西的近況吧，他們被特蕾莎的父母接回了家中，外婆和外公成為了監護人，他們過得很好。你的岳父，上周還來電詢問了你們的情況，鑒於是實驗階段，我沒有給他們透露太多。」尚君也給馬庫斯夫妻帶來了一個安慰的信息。

她又看向了艾利克斯，想聽聽他的說法，艾利克斯卻並沒有說起自己生前的事情。

「尚君女士，我理解你的用意。就算是我能訴說過去的事情，也無法證明我就是原來的我，因為從你們看來，我的數據裡面擁有艾利克斯生前的大多數記憶，對嗎？」

「是的，艾利克斯先生，你是一個睿智的人，和你生前一樣。」

「那就麻煩了，人類的意識是及其複雜而又詭異的，就算是現在，你們可以通過數據後台，洞察我所有的思維數據代碼，分析出一個答案，卻不敢保證都是真的，因為，沒有一個人能成為我，也沒有任何機器能代替我的主觀想法，看到的，都已經是我的思維數據，都是客觀的。」

這句話很拗口，意思就是，我說什麼，你其實都不會知道我的真實想法，因為你是我的思維主體。因此，數據人如何證明自己是生前自己自然人的延續，這已經成了一個自相矛盾。因為，按照元神項目的基本原則，絕對不能出現「兩個我」，所以數據人重生之後，自然人已經消亡。造成了死無對證。

「嗯，我明白了，要讓我相信，除非我也來到這裡重生。是這樣嗎？」尚君明白了艾利克斯的意思。「我是懷疑者，同時也是那疑團，除非我親自進來。」

「夠了！簡直夠了！尚君，我們必須得回去了。」麥子奇覺得這次光輝國之旅，可以收場了，他直接對著通信器喊了起來。「阿志，把我們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