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申訴冤滯

第十一章 申訴冤滯

重陽后的第二日,永榮帝便啟程回曳都,大隊人馬從東聖門浩浩湯湯入曳都城,穿過通衢大道至聖門而入,玉輦剛至宣龍門前,一陣陣鼓聲若雷,響徹雲霄,此時眾人嘩然,這是有人敲響了設在通政司門前的登聞鼓。

大昌建國,先帝李文志在通政司前設立登聞鼓,百姓可陳清緣由,申訴冤滯,齎狀以聞。永榮帝即刻派內官前去叫人前來回話,少頃兩名小吏便帶上來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緊跟著的是通政司的通政使梅之壁和一干人等,右僉都御史柳浦和通政司經歷賈文鑒亦在其列。

眾人齊齊跪拜行禮,永榮帝神色不懌,竟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不禁慍怒質問:「大膽刁民小兒,凡我大昌軍民陳告皆要自下而上,膽敢驀級上告擾亂司法,便要先將你鞭笞一百!」永榮帝登基一歲余,此番還是首次見敲登聞鼓之人竟是個少年小子,不禁殺氣騰騰。

「回皇帝陛下,草民於去歲至郍州知州衙門狀告無門,而後又去鱅淮的知府衙門和按察使衙門皆是狀告無果,草民只得上京來告御狀,」少年伏地給永榮帝重重叩首,「求皇帝陛下為早民做主。」永榮帝盛氣凌人的看了一眼少年:「你要狀告何人?」

「早民狀告郍州知州周參,鱅淮的知府董勃,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曹睿荀及鱅淮楚鳳祥楚家一家。」此言一出眾人噤若寒蟬,區區平民百姓,竟膽敢同時狀告三位朝廷高官大員。「大膽!」永榮帝暴跳如雷喝斥一聲,可御史內閣大員眾人皆在,永榮帝只得定了定神色,看向通政司經歷賈文鑒手中的格眼道:「呈上來。」一內官即刻上前從賈文鑒手中接過格眼呈上前。

永榮帝迅速一掃而過,此等登聞鼓案件該由通政司蓋印再上呈永榮帝,永榮帝看向跪在地上的通政司經歷賈文鑒:「你來回話。」

「回陛下,此人乃是郍州疍戶,鱅淮的知府董勃和郍州知州周參,受慶清伯余懋的令在郍州採珠,謂之歲貢進獻,實擂民計。採珠過繁,珠源枯竭,剝蚌逾二十,得珠不過二三,採珠所耗人力物力驟贈不減,獲珠不過百兩。」

「然其上不知饜足,唆使地方豪右楚家楚鳳祥恃勢橫暴,不堪上貢的小珠,又發賣入楊燾家,實則強派於楊家以恣取銀兩,楊家不從,楚鳳祥便和一應家僕棍棒加身,棰朴致死,因楊燾當日不在家,故躲開此劫難,其後楊燾告郍州知州和鱅淮的知府皆不得,按察使曹睿荀更是不敢過問此事。」

通政司經歷賈文鑒一一道來,此時慶清伯余懋早已匍匐在永榮帝面前喊冤,內閣首輔劉向高亟亟上前接道:「慶清伯余懋凌轢百姓,仗勢專權,官吏不敢禁止,諸司不敢詰問干預,老臣奏請陛下即刻派人前去飭戢調停,此等棍棒奸佞橫行,流毒郍州,恐激民憤呀!」

「劉向高!」慶清伯余懋低喝一聲,亟亟又給重重給永榮帝磕頭喊冤。「余懋!朕可從未虧待你余家!」永榮帝耳紅面赤。余懋的嫡女乃是正得眷寵的余妃,嫡子余柄踐官至吏部尚書,就連偏房庶子余魁鋼亦官至錦衣衛指揮使,他此番打著為永榮帝歲貢進獻的名目盤剝百姓,豈不是要告訴天下他施以虐政。

「查!」永榮帝憤憤道,目光逡巡著眾人,眾人皆雅雀無聲,一時竟無人上前,余懋有伯爵爵位在身,嫡子又是六部尚書之一,這可不是甚麼肥差,朝中官員皆不想得罪,「誰去?」永榮帝又怒吼一聲。「陛下,臣右僉都御史柳浦願去!」柳浦越眾而出,上前一拜。

永榮帝忿然:「好!朕便命你為鱅淮巡撫,前往調查勘實,」永榮帝覷了一眼跪在下首的余魁鋼錦衣衛指揮使,此番錦衣衛是不能用了,鱅淮的巡按御史監察失責亦不能用。通政司經歷賈文鑒向前請旨:「陛下,臣通政司經歷賈文鑒願前往鱅淮協理。」

永榮帝看向賈文鑒,他記得此人正是今歲新的科進士,正於通政司觀政,遂道:「好,鱅淮的巡按御史監察失責,立刻革職查辦,朕命你即刻協理柳浦前往鱅淮究治採珠一事,」永榮帝復又看向少年楊燾,「此案便交由刑部審理,大理寺複核。」

永榮帝愣了愣,看向正在身側的驪山左衛將軍葉振和沈逸珩,指著跪著的慶清伯余懋和錦衣衛指揮使余魁鋼:「愣著幹甚麼,還不快捆了!」兩人亟亟上前。

柳姝來到玉笙樓,裴宓已吩咐人沏好茶等她,裴宓看向柳姝道:「此番余家乃至整個吏部就都廢了。」柳姝亟亟飲下一口茶,血湮又替她斟上,血湮凝笑看向柳姝:「昨兒個十二皇子李霖璴已經讓人去啼霜樓替我贖身了。」

柳姝先前讓裴宓將血湮安插在啼霜樓,這十二皇子李霖璴向來愛去那煙花之地,此番血湮便可跟著他入了宮門。

眼下劉家和趙家被抄沒,永榮帝不忍要八皇子和十皇子的性命,為了不放虎歸山來日成了太子李彥淳的肘腋之患,下旨將八皇子李慕銂終身幽禁王府。至於十皇子李澤煜,永榮帝則下旨讓其即日就藩,卻也剝奪了護衛兵權,不得參與國事、從事四民之業,更莫提隨意上京奏事,甚至連出藩城掃墓都要預先請示朝廷,如此與幽禁並無一二之差,算是保住了性命。

可那人依然遲遲不肯現身,柳姝甚至毫無頭緒,餘下的皇子中便是太子黨與六皇子黨,憑著柳姝這幾日的細緻查探,就是這十三皇子李匡楨頗為奇怪,竟在是個虛與委蛇的主,皆是惺惺作態,如若他便是魅翊閣背後之人,他此舉難免過於暴露。

「血湮,你可知此番你便是要等我們所成之時才可自由了。」柳姝定定的看向血湮,她跟血湮是來大昌遊歷之時相識,彼時血湮孑然一身,親人在大昌邊陲與匈奴交戰中死去,而後柳姝拜入魅翊閣才見到血湮,魅翊閣早已將她天真爛漫訓出了嬌艷嫵媚。

「血湮的命是魅翊閣救的,沒有別的出路。」血湮嬌媚的眼睛瞥向柳姝,竟然像是在尋一條生路,見柳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淺淺一笑而後斂祍微微一禮出了房門。「可有甚麼需要我去辦的?」一直不言語的裴宓發話,他跟柳姝從小便在一起,對柳姝極為了解,她今日過來便是要著手下一步了。

柳姝緊緊盯著血湮離開的方向,淡淡道:「有件事我要親自去查,你讓瑟妚她們進京吧,還有師傅要加緊尋到,要是大昌沒有他的蹤跡便去於奚查,於奚再沒有便去南方,就算去鄔桑吶也要尋到。」裴宓笑著道:「眼下倒是有個人急著見你。」

屋外傳來柳姝的老師龔孔良的哈哈大笑聲:「小丫頭,老夫可算是知道了,你叫我來可不是游曳都城這般簡單吧?」柳姝笑著起身跪拜行禮:「老師,首輔大人那裡……」柳姝見龔孔良上座,起身奉茶,龔孔良慈笑接過茶盞:「為師明日便帶你去見這小老頭,老夫也有些許年歲沒見了,倒有書信往來,他總會念及我跟他是故交,小丫頭可有人選了?」

「翰林院侍講蘭銀祝堪當此任,此人清風皓月,從不結黨營私,可謂廉潔謹慎。」柳姝道,目光瞥見龔孔良鬢見白髮。「那便薦此人去吏部,」龔孔良笑著品茶,「嗯,你這總不缺好茶。」

柳姝笑盈盈道:「那老師就先安心住在此處,」柳姝看向裴宓,「裴宓,老師的一應事物都用最好的,」柳姝又笑看龔孔良:「老師,學生明日便來接你。」龔孔良自顧的品茶,滿臉饜足,對柳姝擺擺手:「去吧去吧,你先忙去,我跟裴小子說會話。」柳姝笑著應是。

柳姝從小便拜在龔孔良門下,龔孔良教她學問,甚是嚴苛,小時候挨了不少手板子,可她老師是個見了好茶就挪不動腳的主,於是每每龔孔良要考她學問,她便提前備好好茶,柳姝便可以少埃些手板子。

柳姝笑眯眯的來到前堂,前堂賓客往來送往,卻有一處圍著數十人,喧鬧嘈雜,沸反盈天,頃刻間就似乎要打起來,柳姝聞聲上前,見一堆人圍著一位身穿白袍,手拿白玉扇的男子,容貌清新俊逸,美如冠玉,此人略帶羞怯氣惱的看著圍著他的眾人,旁邊的掌柜仁伯亦是一臉無賴。

周圍人七嘴八舌:「長得這麼美便是給爺來上幾句又如何?」,「是呀是呀,就來上那熠楓樓頭角兒最愛唱的『覓佳人』吧!」

這熠楓樓便是曳都有名的斷袖場所,樓內的個個少年面色如玉,難怪這些人見了這位公子的容貌便這便取笑於他。柳姝朝店內的其他賓客看去,竟無一人上前,不禁皺起眉,她亟亟上前扒開眾人,柳姝朝那公子看去,他握著白玉扇的指節泛白,想來氣的不輕。

柳姝笑著上前半步,站在那公子跟前,淡淡一笑道:「公子,我們換一家酒樓可好?」此言一出,眾人皆看向柳姝。那男子更是一臉無辜又詫異的看著她,驀然間便又溫文爾雅的淺笑站起身道:「如此甚好。」

滿座嘩然,只因柳姝今日亦是一身男人裝束。可她柳姝見了此等美貌的公子被如此多的人當眾羞辱,便顧不了那麼多了,先將他帶離此處較為穩妥,至於別的她以後再解釋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玉笙樓,街上熙熙攘攘皆是行人,柳姝不知作何解釋,身後之人隔她一步之遙,並不上前,卻也不先開口與柳姝講話,兩人就這樣沿著集市走了一陣,柳姝感受到了身後之人的目光,躊躇半晌,隨即轉身。男子被柳姝驟然轉身,手中搖著的摺扇不自覺的停下,見柳姝怯怯道:「我是不忍……」

「謝過公子替在下解圍,在下白堯徽,不知閣下如何稱呼?」白堯徽收了摺扇淺淺一笑。柳姝隨便編了一個名字回他,白堯徽又道:「柳公子可否賞臉讓在下略表謝意?」

柳姝從小四處遊歷不曾在這大昌見過此等容貌之人,此人舉止間透著不凡,且柳姝察覺出此人眉宇間有那麼一絲怪異,一時半會卻又說不上來,遂答應了白堯徽,兩人一道選了另一家酒樓。柳姝試探的問道:「公子不像這曳都之人,是來遊歷?」

「我本在大昌邊陲經營些布匹茶葉生意,奈何那裡年年戰亂,這不破產了。聽說這曳都城內頗為繁華,便來這尋找出路了。」白堯徽用餘光打量著柳姝的面容,耳垂、脖頸、身形,直至柳姝端起就被的白皙皓腕,不禁眸色一滯,隨即又淺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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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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