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劍戟森森

第十五章 劍戟森森

「後面可是五皇子的府邸?」柳姝醍醐灌頂,這五皇子早些年便被永榮帝活活掐死了,這府邸已經荒廢多年,不曾想這七皇子李徽鄞竟在此處挖了一條密道。「是,」沈逸珩與柳姝行至一岔口處,此處水聲潺潺,水榭旁的水便從這通向五皇子的府邸,「李徽鄞定是有甚麼人不方便養在府上。」

柳姝不禁凜然,這永榮帝的每位皇子有了妾室妃子便會賜予豪邸,可這五皇子的府邸竟這般小,儼然就只是其他皇子豪邸的一半大小。就在兩人想要接近時,柳姝和沈逸珩都感受到了這裡竟然有近上百人的氣息,個個均是習武之人,柳姝站定不敢再靠前,沈逸珩亦停了下來閉眼感受著周圍人的氣息。「不止百人,」沈逸珩看向柳姝,「可要再探?」

柳姝言不用,兩人沿路返回,可就在經過岔口處,柳姝卻換了另一條路出去。沈逸珩看向砂石地面,此次有過打鬥的痕迹。柳姝順著沈逸珩的目光看去,至少有數十人的痕迹,且砂石帶著水,打鬥必定就出現在今晚她進來之前。

沈逸珩上前動了動砂石,一塊碎布顯現在面前,沈逸珩拾起在鼻尖聞了聞,除了有砂石的味道還有淺淺的草藥味:「草藥味,很熟悉,」沈逸珩遞給柳姝,「你聞聞?」

「我如何能聞得出?」柳姝沉然道,「難道此人先前受過傷?你是說這葯的味道很熟悉?」沈逸珩點點頭看著柳姝:「很熟悉,好似最近在哪聞過?」柳姝遷思回慮,沈逸珩最近見過之人範圍不大卻只有他自己知道:「你好好想想,你最近都去過何處?見過何人?何人又最有可能在喝葯?」

沈逸珩曠若發矇,柳姝亦恍然大悟,兩人齊聲道:「十一皇子!」

「是,他身上是此葯的味道,」沈逸珩又聞了一遍手中的碎布,「十一皇子李鑒琮與五皇子乃是呂昭儀同母所生,不知為何幾年前陛下突然將呂昭儀囚禁,甚至在這府邸將五皇子活活掐死,直至去年亦呂昭儀殞歿於冷宮,這十一皇子李鑒琮也向來不得永榮帝的寵。」

「從這些打鬥痕迹來看,李鑒琮竟能一人敵數十人,他不是身體向來孱弱,怎會?」柳姝雙目微闔恍然,冷笑一聲,「藏得這般深呢。」

永榮帝究竟會因為何事將自己的孩子活活掐死呢?永榮帝此人最是痛恨旁人危及他李家皇權,難道五皇子曾經想要謀反?可時間根本不對,彼時還永榮帝尚未登基,五皇子亦還是皇孫。八皇子李慕銂和十皇子李澤煜做了謀害太子李彥淳之事,此事危及國祚,永榮帝卻並未忍心要了兩人性命,他又會因為甚麼要了自己親兒子的性命呢?

親兒子?除非……除非五皇子並不是他的親兒子!而這十一皇子李鑒琮羸弱之態便全都是假的。

「我得去一趟十皇子府上,你先回去。」柳姝轉身就要走。「這便是又要丟下我一個人前去,」沈逸珩上前亟亟拽住了柳姝的手,茫惘又彷徨,「此人深不可測,危險,阿姝。」

「沈逸珩,」柳姝甯宓的看向沈逸珩,「你既已知危險便該知道莫要拿自己去冒險,我……我並不想你卷進來,我……我必須前去,我必須將他置於明處才能……」

「我亦必須去,」沈逸珩剛毅果決,「你莫要再想將我摘除在外,你……」沈逸珩正色道,「你既已跟沈家合盟,我便是有權知曉你的謀划,」沈逸珩本想拿著合盟的之事要挾柳姝,可眼眸里的柳姝神色黯然,一時竟又敗下陣來,只得一把攬她入懷,緊緊將她抱住,「阿姝……阿姝我心悅於你,不見你就想你念你,有你在身邊便又甚是欣喜。」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柳姝的心好似被一股潺潺暖流襲卷,她劇烈跳動的心對溫熱胸膛有著繾綣依戀,久別重逢,他璀璨若星光般清亮明澈,沈逸珩總能張開他絢麗而又風嬌日暖的雙翼,將她心底的凄風苦雨揉散怠盡,就好似只要她與他攜手,不管她歷經多少苦楚與寂寥,拔山涉海總能抵達彼岸。

柳姝愣怔的喚了一聲:「淇……淇陌……」沈逸珩聞聲駭然放開柳姝的身子,粲然而笑道:「你喚我……甚麼?」

「十一皇子李鑒琮恐怕亦是為了那蛟宮裡的那把龍椅,你可想清楚了?」柳姝莞爾一笑。沈逸珩踔歷風發亦是一笑道:「我自會應付。」

十一皇子李鑒琮此時終於甩掉一直追蹤的人,朝自己的府邸拐去,他亟亟換掉身上的夜行衣,沒入溫池中。這些年他五哥的冰冷的身體和猙獰的面孔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魘中,母妃告訴他要想保住自己便要守拙惟謹,毀方瓦合,切不可如鷹犬般露出鋒芒,於是他這一病便是四年。

從小所有人都不喜歡他,李鑒琮卻總愛追在他五哥身後,可就在那個夜晚,李鑒琮看見他恣意風發的五哥冰冷的躺在他的面前。前日是他五哥的忌日,李鑒琮便想要去那府上偷偷祭奠,卻發現有人住在府上,今日他便前去探查,不想竟被人察覺了去。

「殿下,沈家二公子沈逸珩到訪。」屋外丫鬟低低的聲音傳來。李鑒琮驀地從溫池中探出頭,拭去面頰和發間的水,低低道:「讓他在正廳稍候。」

「殿下,還有一位公子,女婢不知是何人?」丫鬟並不認識跟在沈逸珩身後的柳姝,卻見此人生的眉清目秀,粉白絕倫,甚是好看。李鑒琮聞言快捷的穿好衣至前廳,見到柳姝時一愣,隨即又淺淺一笑。李鑒琮在門口朝院里的人揮揮手,院里的人便齊齊下去了。

柳姝看向十一皇子李鑒琮,他用一隻青玉簪子攏起一頭長發,額間幾綹髮絲透著清冷孤寂,行走間溫文爾雅,一身誇大的袍子將他清癯的身子襯得瘦骨嶙峋,還透著溫水泡過的緋紅熱氣,看上去卻還是那般冰肌玉骨,晶瑩光滑。

柳姝眸光盯著李鑒琮緩緩進廳的腳步,此人明明舉止間透著病懨懨的軟弱無力,實則胸膛結實,步伐堅定,再沒有之前幾次見的孱弱之態,竟然透出些玉潔冰清。沈逸珩故意往柳姝身前挪了挪,擋住柳姝直直的眸光。

「二位深夜造訪……」李鑒琮囅然而笑看向沈逸珩和柳姝,只見柳姝驀地上前單膝著地對著十一皇子李鑒琮一拜,斂首道:「魅翊閣凌嫦,參見主子!」

沈逸珩遽然看向半跪著的柳姝,眉間若霜雪。她竟然入了魅翊閣,原來他這些年尋不到她的蹤跡,她便是入了那江湖上的暗殺組織魅翊閣嗎?所以他再見柳姝時,她的嫻靜知禮中才多了殺伐與果決。

「你先起來,」十一皇子李鑒琮眸色微微凜然,隨即淺淺一笑,上前扶柳姝,「入閣三年便無人能級你之聰慧靈巧。」

柳姝對上李鑒琮探尋的目光,葉家與劉家之事她無法確定李鑒琮是否從中推波助瀾,可這登聞鼓事件牽扯上余家之事,李鑒琮便已經在秋獮上見過自己,今日見了她李鑒琮定然知道是她從中謀划。

早前魅翊閣閣主魅蘊便告訴她時機到了主子便會有線索,此番柳姝看不透李鑒琮是否早已知道柳姝便是凌嫦,今日的行蹤是否又是故意透露給她。柳姝定定神,不管李鑒琮是否有意引她現身,可柳姝都必須將李鑒琮置於明處,如此才可拾階而上走下一步棋。

「你是如何知道便是我了?」李鑒琮笑看向柳姝和沈逸珩,這兩人穿成這般模樣,是從何處來?

柳姝故作不知八皇子與十三皇子之事,淡淡道:「主子此前除掉了八殿下和十三殿下,眼下這太子殿下亦要斷掉一隻臂膀了,自然不是太子殿下和七殿下,這十三殿下虛與委蛇太過高調,至於這六殿下……」

「置於我六哥嘛,正被你的大禮循循善誘,篡權之心昭然若揭,正自掘墳墓呢!」李鑒琮淺淺一笑,「哦,還有我這十二弟,血湮正在幫你盯著呢!我說的可對?」柳姝費盡周折,布局縝密,此人卻藏在暗處將她的謀划都猜了去。柳姝只覺厝火積薪,心底惶惶不安,卻笑道:「主子睿智英明。」

「沈二公子,」十一皇子李鑒琮意味深長的看向沈逸珩,「今日你是為誰而來?是你沈逸珩還是沈氏?」

「回殿下,今日沈某既不為沈氏亦不為我自己而來,」沈逸珩撩袍單膝跪地拱手道。李鑒琮清冷的眸子掃過柳姝:「既不為你亦不為沈氏?難道只是夤夜來我這府上喝茶不成?」李鑒琮狡黠一笑的看向斂首的沈逸珩,「你忠於誰?」

「沈某今日只為阿姝而來!」沈逸珩抬起頭,目光炯炯,眼裡儘是處變不驚的從容鎮定。柳姝驚詫的沈逸珩,李鑒琮微微一愣,隨即驀地仰頭大笑,笑聲隨心所欲卻透著涼薄的詭譎乖張,倒顯得更是風華絕代。李鑒琮看向驚悸不安的柳姝:「你便與他說說,你凌嫦又忠於誰?」

柳姝是魅翊閣的人,自然要忠於李鑒琮,李鑒琮如此發問便是不信沈逸珩會忠於自己。柳姝本欲開口,沈逸珩搶先道:「阿姝忠於誰,沈某便忠於誰!」

李鑒琮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詫,隨即便很快消失了:「好,你先起來,」李鑒琮起身去扶沈逸珩,復又看向柳姝道「我竟不知你此番居然能說動沈二公子效忠於我,我倒越發對你刮目相看了。眼下八哥和十哥不起作用了,接下來你當作何打算?」

「那便要看殿下是否對凌嫦坦誠相待了,」柳姝凜然看向李鑒琮,「殿下還並未告訴凌嫦,要凌嫦替殿下謀取何物,凌嫦如何能輕易布局?」

李鑒琮轉身向門口走去,驀然又轉過身子,對著柳姝和沈逸珩森然道:「父皇眷寵戚畹,縱容他們竊持國柄,致使奸頑愚嚚蠹之人害朝綱,他賦重役勞,闒茸庸懦之徒便藉機恣肆掊克酷虐吾民,」李鑒琮指著那蛟宮方向,眥裂髮指,扣人心弦,「紀綱不振,他卻只知淫威讒邪,默不以聞!我便就要為吾民禳除此等邪祟!」

「殿下憂國恤民,憫大昌生民之塗炭,當接這天下之大任,戒諭勛戚,毋蹈前非,立綱陳紀,保百姓無虞,享晏安之福矣,」柳姝眸光微動,笑著朝李鑒琮拱手道,「凌嫦定全力輔佐殿下!」李鑒琮面色凜然,隨即淺淺一笑:「我便全仰仗二位了。」

柳姝與沈逸珩從府邸出來后,柳姝轉身看向沈逸珩道:「他定然還是不信你,定會對你行監坐守,你多加小心。」沈逸珩眉間微微蹙起:「你真要助他?他與太子李彥淳毫無二致,他……」

「我知道,此人劍戟森森,太過陰鷙,然實則卻是興雲吐霧之人,鶩於權勢,恐怕於永榮帝有過之而無不及,」柳姝低沉的看向沈逸珩,「可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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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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