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八十四回 正視己心
夜sè漸深
燈光下的府衙門前,姜游目送荀攸、陳宮、徐庶這三位大軍師各自登車上馬,然後再一一施禮話別。而在臨別之際,三位大軍師望向姜游的目光中都顯露出了很複雜的心情,神sè之中亦飽含著惋惜之意。數次這三位想開口向姜游再說點什麼,可是一望見姜游臉上那平淡中卻帶著堅毅的神情,就只能在搖頭輕嘆之中作罷。
三位大軍師滿是惋惜的神情,姜游早已是盡收於眼底,心裡也很清楚他們是在惋惜些什麼。對此姜游心中頗有幾分愧疚,但卻又有幾分飄飄然。
愧疚是指姜游覺得挺對不起這三位大軍師的。你想啊,別人辛辛苦苦的為自己的第三卷第八十四回正視己心千秋霸業勞心費力多時,眼看著事有可為,能夠成就一番大業,這會兒卻被自己給一口回決掉,使三位大軍師的心血付諸流水,但凡是有點良心的人只怕都會覺得過意不去是不是?
至於飄飄然嘛……說實話,姜游很清楚這三位大軍師都是屬於深謀遠慮,凡事都是謀定而動的人物,絕不會胡亂的信口開河去編造一些「大好形勢」。這三位一同認定的戰略走向,成事的可能xing絕對是很大的。而在如此大好的局勢、如此巨大的潛在利益與無邊的權力的面前,姜游自己卻能那麼冷靜的否決掉、放棄掉,對旁人而言,就比如說曹劉孫三人來說,這得作出多大的犧牲?甚至可以說姜游作出這樣的選擇,絕對是曹劉孫這一類胸懷大志的人所無法理解的。現在姜游自己能夠平淡的放棄這麼大的潛在利益與權力,繼而始終貫徹自己的信念與理想,對姜游來說會有些心中飄飄然,其實也不足為過是不是?
看著三位大軍師的車馬漸遠,姜游卻又回想起了他們臉上那無比惋惜的神情第三卷第八十四回正視己心。混了這麼多年,姜游當然明白三位大軍師為何會顯露出這種惋惜的神情,同時也知道自己之前對他們說起的那些帶著很強烈的後世代國人思想的話,這三位大軍師恐怕要相當長的時間才能消化得了……或許根本就消化不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話又說回來,姜游並不擔心這三位大軍師會因為自己的這個決定,從而生出一些「此子難以成事」之類的想法而離開。以姜游對這三位大軍師的了解,儘管他們的策略自己沒有採用,難免的會使他們有些心中不滿。但以他們的為人,既然姜游自己這裡已經下了定了決心,他們就會按照姜游的決定去行事。
再說得難聽點——陳宮於早年間,也就是呂布在臨敗亡之前那樣對待陳宮,陳宮依舊沒有棄呂布而不顧,那現在姜游對陳宮可不知比呂布對陳宮好上了多少倍,陳宮絕對不會背離姜游這是可以肯定的事;荀攸嘛,姜游對二荀一向極厚,加上荀氏家族都在夷州,荀攸也不會背離姜游才對,實在不行不妨想想原有的歷史上荀攸在荀文若死後又是如何自保;至於徐庶,說句最難聽的話吧,人徐母在夷州呢!
甩甩腦袋不再去想這些,姜游送走了三人後轉身歸府才走出幾步,周瑜忽然悄無聲息的自廊角轉了出來。姜周二人一打照面,周瑜用滿是不解的目光望了姜游好一會兒之後才搖搖頭嘆道:「瑜果然是太過自負了……本以為許多的事只有瑜能看得清清楚楚,可實際上才幹不在瑜之下者卻大有人在。」
姜游笑了笑,心說這種事你知道就好。
卻見周瑜又望了姜游數眼,用似笑非笑卻又帶著幾分懷疑的問道:「姜夷州,你不覺得你如此堅持其實很可惜嗎?需知他們三人所定之大略,完全有可能使你成為天下霸主。」
姜游笑著撇了撇嘴:「公瑾你莫不是在試探於我?難道說你認為今ri是我聯同他們三位在你的面前演了這齣戲?」
周瑜搖頭笑笑,並不回應。
姜游望望周瑜,自己亦搖頭嘆道:「公瑾,其實你應該是最能夠理解我為何會如此決意的人,怎麼現在反而對我有此一問?」
周瑜愣住:「瑜應該是最能理解之人?」
姜游笑道:「難道不是嗎?試想一下,早在當初伯符剛剛遇刺身亡之時,只要你公瑾願意,那江東就不會是他孫氏一族的天下;而在今時今ri,你帶著三千江東子弟來北境助戰討胡,為的又僅僅是想在疆場之上一展胸中長才,在有生之年再次的揚名天下嗎?」
周瑜是聰明人,被姜游這幾位話一說也就立馬反應了過來。輕嘆了口氣再搖搖頭,復又向姜游道:「雖說所為之衷不同,但以此而論,瑜與姜夷州或許真是同一類的人,瑜也的確應該最為了解姜夷州此時的心態。」
這幾句閑話間,姜游與周瑜已經走到了側院。也許是因為在房舍中呆了太久,而且在三位大軍師的身上花費了太多的腦細胞的緣故,姜游這會兒真不想再坐到令人氣悶的房舍中去,因此索xing在偏院的草坪中盤腿坐下,再微笑著伸手向周瑜比了個「請」的手勢。
周瑜見狀啞然,心說姜游就這德xing?再怎麼說,今時今ri的姜游好歹也是雄據一方的諸候,怎麼一點諸候的樣子都沒有?不過見姜游已經發了邀請,周瑜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在姜游的對面中規中矩的盤膝跪坐了下來。
再看姜游揮退侍從,之後便抬頭望天,許久之後若有所思的道:「公瑾,你說一個人胸懷大志,想成就一番不世的王霸之業,這算不算是有上進心?」
「這個嘛……」周瑜遲疑了一下之後才道:「胸中懷志,這當然是好事
姜游接著道:「可如果說這個人為了實現與達成其胸中所謂的大志,遇事便不擇手段,明知會坑害到太多的人,卻只是一味的在自私自利,一切都只為了自己的利益與權勢去考慮,甚至為了利益與權勢不惜去出賣或是犧牲自己的家人、朋友、親族,還有自己的良知、原則、人格,那這個所謂的大志你又如何看待?」
周瑜用聞言用很怪異的目光望了姜游好一陣子,良久過去才有些莫名其妙的道:「姜夷州所說的這種人,根本就是良知喪盡的禽獸之徒……」
姜游很不知所謂的一笑:「禽獸之徒?也許吧。但事實上,很多的世之梟雄不都是這樣做的嗎?只不過吧,我是這麼認為的,梟雄與禽獸的分別,只在於梟雄不會胡亂的去出賣與犧牲,只會在必要的時候才這麼做。而禽獸,只要是有利可圖,就沒有他不能出賣的。」
周瑜聽過之後愈發的莫名其妙:「姜夷州且恕瑜直言,你的這些話到底是何意?」
姜游長嘆道:「其實在抗胡、擊胡的許多事上,到也不能太過責怪劉備與曹cāo,他們因為有著他們的思想局限xing,對許多的事根本就不清楚,所以也算是不知者不罪吧。但我不一樣,有很多的事,在這個時代可能只有我心裡一清二楚,真正到要面對的時候,我不能夠裝作不知的而不去理會。我不是劉備、曹cāo那樣的梟雄,可如果我按他們三個所說的那樣做了,那我和曹劉這樣的梟雄又有什麼分別?除此之外,我更不想成為一個有利可圖就什麼都能出賣的禽獸……尋機而進、圖謀北方,進而成就一番霸業?我自問我做不到!真要那樣做了,對我而言我就不僅僅會是一個梟雄,更會是一個連原則、人格、良知都出賣了的禽獸!」
周瑜驚道:「姜夷州何故如此自貶?」
姜游略顯落漠的笑了笑道:「之前你躲在屏后不是有聽我向他們三人提及過嗎?論才幹我是比不上你們,但有些事我卻遠比你們要清楚得多……還是那句話,我們中原華夏戰亂多年,人丁銳減、元氣大傷,而關外五胡一直窺視著我們中原華夏,我們元氣一傷,他們就會趁機起事。而一但被他們成事,我們華夏子民就會淪為關外五胡的奴隸,受盡他們的欺凌與壓迫……
「公瑾,我知道你聽不懂,但我還是要說。我是個狹隘民族主義者,在心底有一份民族榮譽感與歸屬感。正是因為如此,曹劉之間將要到來的大戰,你們看到的是起事之機、霸業之機,我看到的卻是這場大戰之後對我們華夏元氣的巨大損失,還有關外五胡會隨之而來對我們華夏的侵犯與傷害。我承認,曹劉大戰後各自元氣大傷,而且他們之間的大戰也不是我的能力所能夠制止的事情,但是要我趁著他們元氣大傷……不,不能說是曹劉元氣大傷,而應該說是我們華夏中原的元氣大傷的時候又趁機插一腳進去,看上去我好像是成就了一番不世的霸業,可實際上我是進一步的折損了我們華夏中原的根底元氣。且不說我能不能擺平曹cāo與劉備,就算是我能夠擺平這兩個不世梟雄,只怕到時我們華夏中原也已經是元氣喪盡,再也無甚氣力去抵敵關外五胡。真要是那樣,我姜游又哪裡是什麼功臣霸主?根本就是一個禍害了我們華夏中原還要去欺世盜名的混帳傢伙!」
論戰略眼光,周瑜絕對不會比誰差。此刻被姜游的這番話一提醒,周瑜很快就想清楚了這裡面的厲害關係,隨即輕輕點頭道:「原來姜夷州是慮及於此才甘願放棄這爭霸天下的機會。唉……細想一下,與姜夷州相比起來,瑜的眼光也實在是太過短潛了一些。」
姜游向周瑜擺擺手:「這也不能怪你。你和我不是一個時代的……哦,我的意思是說,公瑾你與其他的梟雄、智士們一樣,心中雖然厭恨胡族,但是對他們所潛在的危害xing有多大卻並不是很清楚,而在這方面我則比你們要清楚許多罷了。」
周瑜皺了皺眉,遲疑道:「關外五胡的危害真有那麼大?」
姜游聞言啞然,心中則在暗暗的輕嘆搖頭。對這方面的事,姜游還真的有仔細的考較過,發覺在五胡亂華以前,中原國人對關外胡族的認知,一直都僅僅是將其視作「專思劫掠而無意於攻城掠土」的流寇xing質而已,且由於其游牧社會的本xing,對中原的農耕社會並不感興趣,因此實在不行的時候給他們些錢糧好處什麼的打發打發也就行了。所說姜游才會說曹劉等人有著相應的歷史思想局限xing,看不到關外五胡真正所潛在的危害。
再看看眼前的周瑜,姜游嘆口氣再搖搖頭,話語也繞起了彎子:「公瑾啊,胡寇之患絕不似你想像得那麼簡單。從表面上來看,關外胡族好像一直都只是劫掠貲貨,卻不攻城掠地,但那是以前的關外胡族在某些事上還不具備相應的條件,因此嘗不到相應的甜頭而已。可今時今ri,關外胡族中有不少的部族從我們這裡學去了很多的東西,差不多也就嘗到了甜頭,那接下來的事可就不一樣了。」
周瑜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食髓而知味嗎?」
姜游點點頭。老實說,這會兒的姜游除了這麼說也真沒別的法子。至於姜游為什麼會如此堅持的要打關外胡族,並為此放棄爭霸的機會……其實根據姜游與李雪依照史料的分析,五胡亂華雖然發生在晉代的八王之亂之後,但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卻依舊與漢末三國時期戰亂多年而人口銳減有著很大的關係。
之所以沒有直接發生在漢末三國時期,主要原因是自魏蜀吳三國時代的中後期開始,魏蜀吳三方所發生的戰爭都發生在各自的邊境地區,從總體局勢上來說都只是局部xing的戰役而已,不管哪一方的zhongyāng腹地與後方則都沒有什麼戰事,因此到三分歸晉時,華夏中原不少地區的人口元氣都是有一定程度的恢復的。儘管人口什麼的還少……蜀滅亡時的在籍人口不足百萬,吳滅亡時的在籍人口不足兩百五十萬,再加上魏境,詁計總數也就是七、八百萬的人口,要放在現代社會,一個大都市的人口數就能把這點人口給比下去。
但在當時,七、八百萬的人口,仍能提供充足的兵力與錢糧,那在晉初相對平穩的局勢下,五胡自然起不了什麼風浪。可惜三分歸晉之後沒多久就出現了八王之亂,華夏中原的根本元氣因此沒有能夠得到進一步的恢復,從而被關外五胡給撿了便宜。
而現在的情況,是曹cāo與劉備這倆本來都應該死了的世之梟雄,卻因為姜游這個異數人物的出現所引發的蝴蝶效應而使得他們仍然在世,而且曹劉雙方的力量已經達到了一個基本對等的局面,雙方之間的大戰更幾乎是一觸即發。但是但是,華夏中原地區的人口氣力,卻沒有得到原有的歷史上三國鼎立的中後期到三分歸晉時那幾十年的恢復期!
換言之,就是曹劉雙方一但真打起來,整體規模就絕對小不了,那麼戰後華夏中原地區所殘存的力量極有可能會比八王之亂后的力量更加衰敗不堪,介時不管是誰,想要抵擋五胡大軍的南下只怕會更加的力不從心。姜游正是因為清楚這些,本著其狹隘民族主義者的思想原則,才會不願意介入到所謂的爭霸天下里去,因為那樣只會無限拉長華夏中原內鬥的時間而使華夏中原的元氣多折損幾分,只會在關外五胡侵犯中原的事上,給華夏中原再來個雪上加霜。
只可惜姜游心裡的這些事,除了能和同為穿越者的李雪說上幾句之外,對其他的人,他根本就無法說出口,或者應該說就算是說出了口,其他的人由於歷史思想局限xing的關係,根本就無法理解,因此姜游的心裡也是非常鬱悶的。而此刻對著處事思想多少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周瑜,姜游總算是能說出一點心裡話,再抬頭望望星空,姜游到也覺得心情舒暢了一些。
長長的吁出一口大氣,姜游就勢向後躺在了草坪上,望著天空中的繁星出神。一旁的周瑜靜靜的望了姜游許久,目光中的迷茫已經在漸漸消褪。忽然間,周瑜向姜游畢恭畢敬了行了一禮:「姜夷州為人行事,瑜今盡服於心!於討胡之事上,夷州但有所使,瑜萬死不辭!」
姜游楞了楞,趕緊的爬了起來再上上下下的打晾周瑜,同時很不確定的道:「公瑾你……你真的能夠理解我所作出的選擇?」
周瑜微笑:「說實話,瑜也不甚甚解,但卻又隱隱約約的覺得在此事之上,跟著姜夷州去做就不會有錯。」
姜游又楞了楞,隨即搖頭笑道:「是啊……當世之人如果要笑我傻的話,不妨就讓他們去笑吧。不過我相信,百年千年之後的人們卻是會認同和讚許我的選擇的。其實王霸之業的是非成敗又能如何?到底是功還是過,不妨留給後人去評說。而我嘛……我只要能對著蒼天拍拍胸脯,說我所做的事我對得起我的良心,對得起我的良知,對得起我是一個炎黃血脈、華夏子民,這樣其實就已經夠了。」
(會不會把醬油寫得太「胃大」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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