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天女（七）
公儀茗墨並沒有利落的取他性命，在僅他們兩人能看到的地方，他的劍鋒稍微偏了偏，落在避開要害的地方。
裴鈺霖詫異的看向公儀茗墨，卻見他的臉上毫無殺氣，原來他並不是那麼想殺自己。
可是為什麼呢？他和公儀家主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公儀茗墨的劍就在心臟邊上，入肉三分，他不是學醫之人，把握不準尺度，也不敢刺的太深。
裴鈺霖忍著痛悶哼一聲，看著身後公儀茗硯驚慌含淚的眼睛，他突然明白一些。
公儀家主和公儀茗墨是想要他「死」的，不過一切都只是為了在公儀茗硯面前演一場戲，他們想讓公儀茗硯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這又是為了什麼，他想不明白。
胸口的血泱泱的往下滴落，裴鈺霖臉色慘白，看起來傷勢十分嚴重，公儀茗墨手裡攥著一把粉末，正待悄悄揚到裴鈺霖鼻息處，身後突然傳來動靜。
公儀茗硯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面無表情的輕輕一推，就掙脫了兩個護衛的束縛。
她五指成爪狀，看也不看公儀茗墨，直直向著裴鈺霖而去，渾身殺氣，像是想要置他於死地。
「硯兒......」。
公儀茗墨頓時驚慌失措，舉劍去攔，公儀茗硯被擋了一下，依然像沒看見他一樣，還是要去殺裴鈺霖。
裴鈺霖也傻了，此時的公儀茗硯就像一個冰冷的殺人工具，沒有一點人氣，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公儀家現任天女的面容，竟與如今的公儀茗硯一般無二。
裴鈺霖隱隱覺得自己猜測到了什麼，一股寒氣從心底升起。
公儀茗墨看他愣在那裡，邊攔著公儀茗硯邊大吼道：「還不快走，她要殺你」。
裴鈺霖看公儀茗硯確實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裡，一心只想來殺自己，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行離開，等公儀茗硯清醒過來再作打算。
只是走了沒幾步就覺得頭暈目眩，腳步不穩，不知是不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他捂著傷口盡量讓血流的慢一些，站在路邊緩了緩，不僅沒緩過來，還直直的暈倒了。
公儀茗墨眼看就要攔不住公儀茗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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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法，只得給那兩個護衛使了個眼色，先將她敲暈了帶回去。
回過頭看到倒在地上的裴鈺霖，公儀茗墨臉上愁雲密布，看著裴鈺霖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
他和爹爹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
裴鈺霖醒來的時候胸口微微有些刺痛，除了身體乏力並無什麼異常，頭頂的床幔花紋繁複，布料名貴，像是公儀家常用的樣式。
「你醒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裴鈺霖側頭，看到公儀家主站在床邊看著他。
他撐著床板坐起身，卻摸索到身旁一條柔軟的臂膀，一回頭，竟是公儀茗硯躺在自己身邊，她睡顏乾淨單純，完全看不出之前想殺自己時的兇狠模樣。
裴鈺霖想摸一摸她白皙柔嫩的臉頰，卻顧忌著公儀家主在一旁沒敢伸手。
「年輕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們公儀家天女的秘密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
這是公儀家先祖與神明定下的契約，每一代的女兒成年後都會獲得無上的力量，守護並且強大家族，而代價就是要她們親手殺死自己的愛人，最刻骨銘心的愛人。
當愛意在胸膛中最為洶湧的時候，理智就會被契約所吞噬，她們會獲得強大的力量，不顧任何阻礙，在意志昏沉中將自己的愛人一擊斃命，然後失去所有關於那個人的記憶，成為真正的天女。
只有最深愛的人死了，她們才能毫無顧慮的履行自己的使命，將所愛之人深埋心底，從此再不受情愛牽絆。
天女絕情斷愛，是沒有任何感情的。
「所以呢？要讓她親手殺了我嗎？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明明公儀家已經強大到不需要天女的庇護了」。
裴鈺霖沒想到自己一直追尋的天女的秘密竟然是這樣，這樣殘忍......
公儀家主苦笑：「我何嘗想讓自己的女兒變成這樣，何嘗想讓自己的妹妹變成這樣，契約已經在硯兒身上生效，天女的力量無人能夠阻擋，你必死無疑」。
裴鈺霖有些愣怔，他握住公儀茗硯的手，喃喃道：「我可以為她而死，可是她......要成為那樣毫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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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的提線木偶嗎」。
公儀家主看著他們交握的雙手，目光有些複雜，良久后才開口道：「聽說過姽嫿幻鼎嗎？」。
裴鈺霖看著他搖搖頭。
公儀家主目光深邃，眼神在裴鈺霖身上停留許久，很是躊躇斟酌了一番，直到裴鈺霖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他才再次緩緩開口。
......
公儀茗硯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無力的躺在床上，紅線纏滿了床沿，像是為了鎮壓住什麼東西似的，她的手腕在流血，下面接了一隻青瓷碗，血已經流了大半碗。
不遠處裴鈺霖背對著她，不知道在做什麼。
「霖哥哥......」，身體逐漸變冷，她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裴鈺霖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微笑著在床邊坐下，輕輕撫摸著她的發頂：「硯兒別怕，睡一覺就好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說著說著，一滴淚落在了床單上。
「你怎麼哭了？我都不哭的」，公儀茗硯伸手想去給他擦眼淚，手抬到一半就無力的垂下。
公儀茗硯昏昏沉沉的閉上眼睛，一團淡金色的光芒從她的發頂緩緩升起，裴鈺霖手掌一握，將那光芒盡收於掌中。
床上的公儀茗硯猛然睜開眼睛，身手凌厲的一躍而起，床邊的紅線盡數崩斷，她尚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五指已經狠狠插入裴鈺霖的心臟，入目處，只剩一片鮮血淋漓。
裴鈺霖五官痙攣，不一會兒就痛的沒有知覺了，臨終前他想，與公儀家定下天女契約的一定不是神明，而是魔鬼。
公儀家的女人可憐，因為她們逃脫不過這樣的宿命，被她們愛上的男人更可憐，他們改變不了死亡的結局，可是他心中竟覺得慶幸，死在公儀茗硯手下的那個男人是自己。
歷代天女的經歷就好像一個解不開的死結，成為公儀家世世代代不願提起的厄運。
公儀茗硯再次昏迷過去，下一次醒來的時候，她就會忘記所有關於裴鈺霖的記憶，忘記自己的感情，成為新一任的天女。
而上一任天女，她的姑姑，將會消失，沒有人知道她會去哪裡，如同過往的每一任天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