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一定會在奈何橋上扔掉那碗湯
因為忽然從高考前的緊張，到高考後的放鬆，總感覺實在是太無聊了。
於是，我買了點水果，去鎮上的武館逛逛，順便問問周雲雷考得怎麼樣。
進了門，卻只看到他爸，我走過去跟他打招呼，「叔，我來了。」
他立刻起身來迎我，「哎呦，這不是飛兒嘛。來了還帶什麼東西，咱們之間還這麼客氣幹嘛。」
我把東西放下，「應該的。你教了我那麼多東西，我空手來，也太難看了吧。」
他一邊給我倒水一邊說，「你啊，越來越大了，也越來越懂事了。只是，為什麼高中里的暑假沒過來逛逛？小雷他還常提起你。」
我接過水，「哦，一中的功課太多了，暑假裡不僅要複習，還得預習下學期的。我也想過來找小雷玩，只是實在是太忙了。」
他拿了個凳子讓我坐下，「我理解，我理解。一中么，是挺緊張的。這條路上，有戶人家的閨女，也在一中。聽說，連星期六星期天都不捨得回，就是為了多點時間學習。」
我看了看周圍，「哦，對了，叔，小雷呢？他今天沒來店裡？」
他看著我，「他呀，我給他放了個假。我讓他媽媽帶著他去全國到處玩了。」
我點了點頭，「哦，放鬆下也挺好。另外，他考得怎麼樣？」
他想了想，「還行。他說他報了河南的一個鄭州大學。那天，他說填什麼志願，我也不太懂那個，我就讓他自己看著填了。」
我點了點頭，「那挺好。另外，武館現在怎麼樣？」
他指了指外面，「還挺穩定。去年我又在旁邊擴建了一點，打算多招些教員和學生。這不都放假了，我正在為這事發愁呢。之前的那些教員，有幾個去了市裡，說那裡的工資高，待遇好。人往高處走嘛，我也不能強留他們。現在的年輕人啊，都想著往城裡跑。那裡有酒吧，有歌廳，他們喜歡熱鬧。」
我問了句，「那現在教員招夠了么？」
他想了想，「還缺幾個。」
我對他說，「那我來這當教員吧。不要工資，就當是還當年的學費了。」
他連忙搖了搖手，「那怎麼行呢，這不耽誤你時間么？」
我笑了笑，「不耽誤。現在高考完了，我自己也閑著沒事幹，來這兒還能健健身，教教那些小孩子，自己也能熱鬧熱鬧，免得整天悶得慌。」
他立刻握著我的手，「那太感謝你了。飛兒長大了，知道體諒人了。」
我客氣了一下，「叔，應該是我感謝你教我才對。」
他還是握著我的手，「好好好，咱們倆呀，也別互相客氣了。以後就是朋友了。」
「叔，這怎麼能行呢？你是長輩，我是晚輩。」
「欸，沒那麼多講究了。小雷對我說過，合得來就是朋友，不分什麼年齡。我跟他也學了不少東西。他也長大了，也懂事了。還有啊，我偷偷地告訴你，他瘦了，知道健身了，說是要身材好，才能追到好女孩。」
「叔，你的心還挺年輕的，能接受新事物。」
「人嘛，活到老，學到老。對了，這都好久沒見了，你都這麼壯實了。要不咱們倆比試比試？」
我抱了下拳，「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倆來到散打區過了幾招，他連忙招手，「不比了不比了，看來我年紀是越來越大了，比不上你們這些後生了。」
我在武館除了代代課，就是健健身，跟那幫小孩子們在一起，感覺自己也年輕很多。
大概半個月後的一天，小雷他爸向我招了招手，我走過去，他說門口有個高高帥帥的男生，說是我的同學，來打聽我的消息。
我出了武館，是張浩翔。
我回頭向武館里喊了聲，「叔，那下午我不代課了，我跟他敘敘舊。」
「好好好，你們同學這麼久沒見了，一定想念得慌。你們去就是了。」
我拉著張浩翔，遠離了武館，拐了個路口，停了下來，然後鬆開手，我冷冷地問他，「你來做什麼？」
他看著我，想牽我的手，我後退了半步，「你不要碰我。」
他看著我，「未飛，你為什麼要這樣子？你手機不接。我也不知道你在哪，我只知道你在武館待過。這半個月，我跑了大半個滕州的武館，今天才打聽到你的消息。」
我轉過身去，背對著他，「那你想怎樣？你找我幹嘛？我不想看到你，因為你的眼神太像她了。」
他把我轉過來，「你不是說放下了么？為什麼卻放不下？我答應過你不再提她。為什麼你又去提她？」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們兩個就這樣互相看著。
他望了望周圍，「你們鎮上有旅館么？要不去找個房間聊？」
我看著他，想了想，朝旁邊的飯店指了指，「那兒，五樓。」
他去開了個房間。進門后，他忽然抱著我，我推開他，「你不要碰我！我只是過來跟你聊天的。」
他沒說什麼，只是脫了衣服去洗了個澡，然後趴在床上。
我坐在凳子上看著他，「你要做什麼？」
他轉過來，「你知道我要做什麼。為什麼還要問？」
我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嘆了一口氣。於是也去沖了個澡。
……
一個多小時過後，我看著他，一邊流淚一邊問，「你為什麼要找我？為什麼要逼我？為什麼要這樣子？」
「因為我在乎你，我了解你，你嘴上說自己很堅強，卻還是放不下她。為了你，也為了她，我做什麼都可以。你說過，當你需要女人的時候，你最好的兄弟能夠做你的女人。這是我第一次，為了你。你說張浩婷已經成年了，可對我來說，她還是個孩子，因為我是她哥。我不想看著她傷心，但我也不想看著你難受。」
他看著我的眼睛，「我一直討厭這個世界，從小到大都被欺負，我討厭身邊每一個人，但直到遇到了你。每次看到你跟她一起那麼開心，我心裡想，我這個當哥的，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終於有個男人替我照顧她了。但我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那種事，她竟然把你這個那麼懂事、那麼體貼的男生給甩了。都說長兄如父，我當時真地很想打她，卻又下不去手。我也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要去找一個不負責任、更沒擔當的垃圾。」
我長嘆一口氣，「或許，這就是有緣無分吧。每個人的成長環境和經歷過的每件事，都會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軌跡。」
我看著他的眼睛，「張浩翔，如果存在來生，如果我還能遇到你，如果你是個女生，我下一輩子就只和你在一起。只是這輩子，咱們沒什麼可能了。等我過奈何橋的時候，我一定會扔掉那碗湯，我想下輩子再找到你，而且要早些找到你，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他抱著我，眼睛里流出淚水……
穿好衣服后，我就要離開了，然後回頭看了看那張滿是我倆汗水的床，對他說了句，「另外，我師父的武館缺教員。如果你不嫌路遠，我整個暑假都會在這裡。開學后，我就要跟你距離幾千公里了……」
那天回來，我哭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他早早地過來武館幫忙，小雷他爸一個勁地感謝他，也感謝我。
武館里的學員，各個年齡段的孩子都有，張浩翔對他們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你們要努力學習哦，這樣就不會被欺負了。
有幾個小女孩，整天誇他帥，「哥哥，你長得好帥啊。等長大后，我也要找個跟你一樣帥的男朋友。」
他跟那幫學員，整天玩得很開心，同時小雷他爸，也教了他很多東西。
武館里還來個新教員，耍得一手好棍。我倆也都跟著那個教員學了幾套棍法。當然，我學得很刻苦，經常被他打地遍體鱗傷，整個暑假，幾乎每天都是紫一塊，瘀一塊的。但男生么，總得對自己狠一點。
這個教員很厲害，也很實在。雖然我嘴上抱怨他下手太狠，但心裡還是感激他教得都是真功夫。他還送給我一根很順手很結實的棍，他說，棍是武器之王，往後要多加練習，留著防身自衛，另外，你有武術的功底，同時棍是身體的延伸，兩者結合，相得益彰，會讓自己如虎添翼。
張浩翔有時還會拿他的那些樂器過來，教那些學員。當然，他的古箏彈得也很好。經常那些學員累了的時候，他會彈上一曲。
小雷他爸最喜歡聽了，經常坐在搖椅上，旁邊放杯水，享受著這天籟之音。
他還教我打碟，教我dj。
張浩翔真地很會照顧人。跟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簡直就是另外一個樣子。
快開學了，他說要給我買機票。我說不用了，我自己坐火車，想看看沿路的風景。
我倆臨走的時候，小雷他爸對我倆說了句，「男孩子出門在外，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那個暑假過得很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