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河
世界清靜了,皇甫阡陌也安靜了。
他久久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出神,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皇甫月娥也站在他身後,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她的內心很忐忑,不知怎樣面對兒子。
「阿…」皇月娥終是率先開口,但剛出聲,便被緊緊擁在一個懷抱里,很緊,卻沒讓皇甫月娥感到疼痛。
皇甫阡陌抱住了她
他將頭緊緊埋在皇甫月娥頸后的秀髮里,堅實強健的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大滴大滴溫熱的液體打濕了皇甫月娥的肩頭。
他在更咽,淚水卻止不住地流著。
他的聲音痛苦,嗚咽地說:「阿媽,你不需要再忍讓了!有阿陌在啊!這種潑皮他怎麼敢的啊!三年前我沒讓任何人欺負你,現在竟有人尋到家中囂張!」
皇甫月娥輕輕一口嘆息,右手輕撫皇甫阡陌的背,不住說:「不會了,不會了。」
皇甫阡陌抬起頭,雙手抓住皇甫月娥的肩頭,垂眸,一雙泛紅,帶著淚光的桃花眼滿是委屈與后怕。
皇甫月娥仰頭,看著十二歲已經比她高半個頭的兒子,眼中也蓄滿了溫柔的愛與欣慰。
更咽著,皇甫阡陌嘶聲道:「今天我在場,那個潑皮就敢如此輕浮,如此囂張!倘若我不在呢!他賊膽包天,得寸進尺呢!」
如此說著,皇甫阡陌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眼底的金光熾烈而又忽而黯淡,一抹跳動的黑色火焰由火苗迅速擴大,熊熊燃燒,顯得極具侵略性。卻又如萬古不化的寒冷堅冰,久違的暴虐重新降臨,一身的戾氣!遠與神秘的威嚴與恐怖降臨人間。
皇甫月娥擁著皇甫陣陌,一身溫涼驅散了皇甫阡陌渾身的炙熱。她心疼,道:「阿陌!不要衝動,不要再衝動了!」
魂歸夢醒,皇甫阡陌好似從地獄回到了人間,一切都那麼虛幼。緊咬下唇,他再開口道:「衝動了,但阿媽以後不要給我衝動的機會,可以嗎?」
皇甫月娥看著他眼中的希翼與懇求,點了點頭,說:「我答應你,阿媽答應你,但我的阿陌也答應阿媽,以後不要再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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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好嗎?」
皇甫阡陌笑了,這一笑,陽光明媚,溫暖灑向人間,藍田的暖玉入了懷,一身的暖洋洋。「好!」這便還是那讓人感到如沐春風的小郎君,陽光的少年郎。
轉身,投入到蓋房子的大業中,還是那麼輕快,好像剛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
「還蓋?」皇甫月娥還有些擔心。
「怎麼不蓋?天塌下來也沒這個重要!」
皇甫阡陌暢懷一笑,笑得明媚,積極樂觀感染了皇甫月娥,她也笑了,溫柔恬美的笑。
相約一起擁抱生活,擁抱溫馨的小家,擁抱美好的未來。一切盡不在言語中,孩子在揮灑汗水,付出努力,母親在一旁待立,看著孩子長大。人間難得。
皇甫阡陌自幼便有一身常人畏懼如虎的可怖怪力,力能扛鼎、倒曳九牛形容的便是他。扛根梁木如同提根樹枝一般,輕飄飄的。加之整間房子的都是鉚釘構造,皇甫阡陌拿柄鑌鐵鎚一敲,便全都嚴絲合縫了。
天明到日落,便是很輕鬆地竣工了。
任阿竹阿蘭自個兒高興,興奮地搬著自己的小傢具和收藏的寶貝,甫阡陌獨自一人,穿著松垮的褻衣,不顧忌地出了門。走走停停,最終在河灘上躺下,不顧泥沙。
仰望星空,皇甫阡陌默然。怎麼能真正不把他當回事呢?那瞄了皇甫月娥的眼睛,他現在暴躁地恨不得想挖那雙狗眼!雖然他表現得一身輕快,實際上,但卻早到了,忍受的邊緣。
他逆鱗尚在啊!皇甫月娥便是他的逆鱗,他曾在心底發過誓,觸之必死的那種。
但皇甫月娥攔住了他,他無法違抗皇甫月娥的意願,他不介意讓觸犯他底線的人付出最慘重的代價,卻不想看到阿媽有一點不開心。為此,他願意做忍耐的那個,退讓的那個。
夜空明朗啊!蒼涼的月光照拂在皇甫阡陌的身上。皇甫阡陌略顯釋懷,繃緊了一整天的心弦松馳下來,藏了一整天的心事,明明鬱悶不開心,卻強作歡笑,顯示樂觀,確實有些累了。
明明,他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個。
累啊!困了。天當被,地為床,月光作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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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睡了。
皎皎明月,映在水面,波光鱗鱗,水流蕩漾,濤水擊有,水聲淼淼。
家中,皇甫月娥披一件裘皮披風,狐皮的,那是皇甫阡陌在山中獵得的第一隻狐狸,也是第一隻獵物。送給皇甫月娥的禮物。
立在門口,初春夜裡的風還是刺骨的冷,剝奪著人身上的溫暖。
深夜了,天地寂靜,皇有月娥心中擔憂。
夜半,皇甫月娥總算歇息了。一朵蒙紗燈籠掛在門桶,散發著柔和的光。
……
皇甫陌是被一陣毛絨絨的觸感叫醒的,睜開眼,只見一隻毛絨的小腦袋側著頭,一隻黑溜溜的小眼睛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皇甫阡陌。
一人一鳥就如此深情對視,似乎一眼千年!
「嘿!抓到了!」皇甫阡陌偷偷伸出手,抓住了站在胸膛上,似乎與他擦出了異樣火花的灰毛小鴿子。
「調皮!」皇甫阡陌坐起身子,帶著睡眼的惺松,手中握著脆弱的生命,掌控著生殺予奪之權。可他並不喜歡,因為總有一天他也會被掌握生死的時候。
鬆開手,任灰鴿驚慌飛起,直至不見。
願世間一切煩惱都像鳥一樣飛走!」皇甫阡陌這樣祝福自己。看著初生的朝陽酒下光明的曦光,皇甫阡陌一掃陰霾,頓覺晴空萬里,未來無限光明。微光晨曦里,少年向著未來奮進。任前路坎坷難行,少年暴霜露,斬荊棘,終會使未來光明。
回家,走近門前,便看到那朵燃盡燭油的燈籠,當下也是一怔。
輕輕推門而入,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間,換上了一身利落的束身勁裝。
他的房間簡單,沒什麼物件,唯一值得驚嘆的只有牆上掛著的十數把弓,牆角腳架上立著的七八桿長槍長矛。
出門了,皇甫阡陌本該帶上平日外出從不離身的兵刃。因為大晉朝民風尚武,遊俠與讀書人多帶兵刃。他什麼也沒帶,空手蕭瑟。
山野的小徑上,少年前行。四野空曠無一人煙,蝶為侶,鳥為伴,也仍是充滿信心與力量。
「出發!三河村!」
皇甫阡陌對自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