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站在苟蘭陰對面的人摘下了面罩，在滿室燈明中露出年輕俊美的臉。

擊劍館內有一瞬間的寂靜。

「哇靠……好帥！」

「他是不是就是最近論壇上很火的化學系大佬？」

「是他是他，就是路番一！想不到路番一擊劍也這麼牛逼，太強了！」

前排的兩個女生展開了熱烈討論，聽得鄒揚也激動起來，拍手叫道：「我都說了祝烏換人舔了你們還不信！祝烏一定是因為路番一才來的擊劍館！」

兩個女生回頭看他，發現祝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難怪鄒揚敢那麼大聲。

「好了，你也適可而止。」其中一個女生皺起眉，「人家挺有禮貌的，你說話客氣點。」

鄒揚看向她們，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們沒事吧，對待祝烏要什麼客氣？」

這個問題換作是往常，幾乎不會有人反駁，可今天卻少見地得到了不贊同，尤其是在把祝烏和人對比過後。

「至少他並沒有在背地裡說人壞話。」

「還有……」另一個女生補充道，「祝烏其實也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不就是特別特別喜歡苟蘭陰嗎，說起來我們不也跟他一樣？」

鄒揚立刻想反駁說他怎麼會跟祝烏那種死皮賴臉的舔狗一樣，但兩個女生已經轉過頭聊起了別的。

「說起來，祝烏長得挺好看的啊。」

「我剛剛在化妝鏡里偷偷看了下他，他皮膚比我還白，我還塗了好幾層粉。」

「雙眼皮形狀也好看，眼形是不是杏眼啊？」

「怪了，以前怎麼沒發現？」

聽著兩個女生倒戈相向的聲音，鄒揚沉默了下來。

庸俗！女生都是視覺動物這話真沒說錯！

但是，祝烏好像……確實……長得還不錯，有幾次站他旁邊，居然連毛孔都看不出來。

從長相這點來說，祝烏沒黑點啊。

不行，得找個黑點出來。

鄒揚意識到他的思維居然被帶偏了，於是再次拿出手機，打開論壇。

擊劍館二樓的走廊上，祝烏來到了休息室的門口，毫無意外被工作人員攔住。

「同學，你不是選手吧，不是選手不能進去。」

祝烏禮貌詢問：「給選手送東西也不行嗎？」

「不行。」

工作人員正要嚴詞拒絕，祝烏的視線已經越過他，看到了正要進門的路番一。

「學長——」

路番一聽見聲音后，上前兩步，才看到被工作人員擋住的祝烏，向來古板的眼神出現了些許波動。

「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看一眼這情形，轉頭對工作人員說道：「你去忙你的吧。」

等工作人員離開后，路番一才重新看向祝烏。

祝烏對他笑了一下：「我也沒想到學長你會出現在這兒，原來學長除了實驗研究方面是強項，擊劍也這麼厲害。」

真的，很讓他意外。

出現在擊劍館的，居然是路番一。

在剛剛給他們上完實驗課，中途祝烏只是簡單地去吃了頓飯，路番一已經在擊劍館熱完身，準備上場比試。

「實驗研究也需要良好的身體素質來支撐，擊劍可以強身健體，是項很好的運動。」

路番一頓了頓，語氣平靜，「而且還可以用來防身。」

祝烏認真聽完，點頭：「這倒也是，不過防身的話，跆拳道也不錯，大多數人可能會選擇跆拳道。」

「嗯，是這樣，跆拳道的確更熱門。」路番一像是沒感覺到他話里的試探，再次繞回剛才的話題，「你來這裡是為了……」

他話還沒有說完，走廊盡頭響起了腳步聲。

是後面進來的苟蘭陰，他身後彷彿還有人在追趕，有數不盡的嘈雜聲響，工作人員及時關上了門，將人隔絕在外面。

祝烏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不然就跟外面那群人的待遇一樣。

苟蘭陰一進走廊就拿掉了防護手套，右手正放在拉鏈上，在看到休息室門口的路番一時，準備拉拉鏈的手頓了一下，他往前走了幾步，換了個角度，才看到被擋住的祝烏，腳步有一瞬間的停滯。

等祝烏趕過去，只看到對方繃緊的下頜線條，以及，淡淡瞥過他的一眼。

經過他們的時候，路番一倒是主動對他打了個招呼，但苟蘭陰只是弧度很輕地點了下頭。

祝烏猜到過他們認識，在上次林伯打給他的電話里，苟蘭陰的話里，表明他是知道有路番一這個人的，只是祝烏不確定他們的關係如何，現在看來，貌似還可以。

等苟蘭陰走進休息室，路番一重新看向祝烏，似乎還在等他回答。

祝烏不免有種錯覺，以路番一做實驗的嚴謹態度，他如果拿不出合適的理由，估計也會被工作人員請出去。

但還沒等到祝烏想好理由，路番一先開口：「你是來給誰送東西的？」

祝烏微愣，隨後反應過來，路番一剛剛聽到了他跟工作人員的對話。

不知為何，祝烏有些不愉快的感覺，他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反客為主：「學長以為呢？」

他很期待路番一的回答。

路番一盯著他，遲遲沒有說話，看著祝烏取下背包，拿出一小盒薯條。

「這是中午在快餐店裡買多的，不過我沒動過，很乾凈，學長還沒吃午餐吧，要嘗嘗嗎？」

路番一看了眼他手上的薯條，再抬眼，「不用了，你拿來送人的東西，還是好好收著吧。」

「不打緊的，只是一點薯條。」祝烏的語氣滿不在乎，他頓了一下，又說，「不然被人看到再發到論壇上，我又要落個摳門小氣不肯分享食物的名聲。」

「論壇？」路番一眉頭微皺。

「對啊，學長不看論壇嗎？」祝烏狀似無意地問，「我們學校的論壇，裡面很熱鬧，學長在裡面也很有名。」

路番一搖頭：「不清楚。」

很好，很符合你實驗室大佬的人設。

「為什麼會被人說摳門又小氣？」路番一又問。

祝烏正要說話，忽然聽見休息室內傳來東西相撞的聲響。

路番一止住話題，率先走了進去，祝烏緊隨其後。

此時的休息室內，苟蘭陰已經脫去了擊劍服，身上只剩下最裡層的衣服，看樣子是打算去淋浴，畢竟剛剛運動完，出了一身汗。

然而，屬於他自己的衣櫃裡面已經空空如也，就連掛在衣柜上的鎖都不翼而飛，只留下鎖頭嵌進去的一個洞。

「……」太過分了，好歹給人留個鎖。

其他的衣櫃並沒有安裝鎖，但裡面的物品依舊完好無損。

祝烏同情且由衷地想道，瑪麗蘇男主這份活兒真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當的。

苟蘭陰一隻手還拉著衣柜上的鎖扣，聽到動靜后側過身，從下巴緊繃的弧度來看，顯然心情不太愉快。

見到這個狀況，路番一沉吟片刻，問道：「我的衣櫃里應該有乾淨的衣服，你要嗎？」

「疑似目標人物向男主提出贈送貼身衣物。」

系統摸准了祝烏的心思，選擇在這時出聲，「貼身衣物親密度極高，一旦贈送成功，可能會導致男主對疑似目標人物產生強烈的好感，宿主是否要開啟支線任務？」

遲遲沒有得到回應。

祝烏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彷彿沒有聽見系統的機械音。

這意味著「否」，只是祝烏並不太想告知，在他看來開口或許更浪費力氣。

系統：「……」不知從何時起，它竟學會了一秒讀懂宿主的心思，這究竟是身為系統的進步，還是身為系統的悲哀。

也許是感覺到了系統強烈的悲憤（可能還會有點用處），祝烏難得安慰了一句：「別著急，先看看再說。」

系統：「你大老遠跑來擊劍館，不就是懷疑校園文主角會出現在擊劍館？」

「是啊。」

系統：「那你還在等什麼？」

現在出現的人就是路番一。

祝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沉默了一瞬。

「給我的話，你穿什麼？」苟蘭陰語氣平淡地合上了衣櫃，看向了路番一。

誠然，路番一同樣進行了比賽，也需要換洗衣物。

擊劍館內倒是有備用的衣物，但是質量一般，而且是混洗，所以兩人都會在休息室里備下自己帶來的衣服，苟蘭陰是因為不可言說的原因，而路番一則是因為比較嚴重的潔癖。

聽他這樣說，路番一也不免猶豫起來。

「如果不介意，我這裡剛好有一套乾淨的衣服。」

一道清冽的嗓音打破休息室的寂靜，兩人紛紛轉頭，看向祝烏。

只見祝烏取下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個精巧的紙質包裝袋。

包裝袋裡躺著一套摺疊好的淺色系衣褲，看上去材質柔軟，上身效果應該也很不錯。

苟蘭陰看了一眼，幾乎就可以憑藉材質斷定這套衣服的舒適度。

而且，還是他很喜歡的那個品牌。

「尺碼應該也對得上，而且洗過，一直在防塵袋裡包著。」祝烏道。

苟蘭陰瞭然，畢竟，尺碼完全是照著他定製的，放置太久沾染上灰塵他也不會再穿。

可是現在，拿著這套衣物的人是祝烏。

苟蘭陰從不接受祝烏送來的任何東西，這次也不會破例，他看了幾眼后便收回了視線，眉目流露出不為所動。

「我不……」

他還沒有說完，祝烏已經抬起腳步，背對著他走向另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是，路番一站的地方。

「……？」

苟蘭陰的聲音比他的理智更快：「等等——」

祝烏停下來看他，路番一也朝他望了過來。

苟蘭陰在兩道不解的視線注視下，臉色略沉，但很快，他就恢復了淡然的模樣。

「祝烏，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他長腿一邁，快步走到祝烏身邊，同時瞥了一眼路番一，後者很識趣，已經轉過了身去收拾自己的物品。

但苟蘭陰仍然壓低了嗓音：「我上次對你說的話你這麼快就忘了？」

「什麼話？」祝烏不動聲色地問，眸子里閃著明顯的困惑。

為了避免第三人聽見他們的對話，苟蘭陰選擇往祝烏那邊傾身，還要稍微低著頭，才能跟這雙眼對視。

相反，因為身高的原因，祝烏需要仰起下巴，淺淺地抬起眼帘。

苟蘭陰看著這雙眼，一時看不出端倪。

心道，裝得還挺像。

他淡淡提醒：「就是那天，林伯打給你的電話，他對你說的話。」

「嗯……電話怎麼了？」祝烏回憶了一下，慢悠悠地說，「是話費的事嗎，我已經轉給林伯了，他沒收到嗎？」

「不是話費。」

要把說過一遍的話再說一遍，這不符合苟蘭陰的原則，他的眉頭不自覺往下壓，「你仔細想想。」

「好吧。」祝烏勉為其難地繼續想，還是搖頭，「想不起來了。」

「你……」

苟蘭陰雙唇不由地抿了起來，隱隱有了不耐煩的情緒，但這種情緒還沒有升騰起來，又被他以強大的自制力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他引以為傲的冷靜自持。

他垂著眼看向祝烏，將心中盤旋已久的想法用篤定的語氣說道：「你果然還是不死心，仍然想用這種手段讓我吃醋。」

從在走廊上看到祝烏的那一刻，苟蘭陰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給他發和路番一在食堂面對面坐著吃飯的圖也就罷了，還故意來他的地盤，當著他的面熱切交談，只有這個唯一且絕對的理由可以解釋。

「祝烏，你真幼稚。」

被批評為幼稚的祝烏：「……」

現在，又輪到當著他的面給路番一送衣服。

「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你覺得我會在意嗎？」苟蘭陰掃了一眼祝烏手中的柔軟衣物，聲音格外冷淡。

「……」

「我是不會因為這種幼稚得可笑的事而產生多餘的反應，哪怕這件原本應該屬於我的衣服，會被送到別人的手中，我也……」

「你也不在意，不關心，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祝烏代替他把剩餘的話念完，臉色已經逐漸沉下，語氣也隱隱變得不快。

他微微眯起眼，「所以，你到底要不要穿？」

「……要。」

*

苟蘭陰拿著祝烏帶來的衣服進了淋浴間。

他一走，就只剩下祝烏和路番一。

祝烏感覺到路番一在看他，明明之前還在收拾自己用過的器具，現在已經直起腰，明目張胆地看著他。

眼神彷彿看的人不是他一樣。

祝烏回憶了一下，他剛剛對苟蘭陰說的最後一句話，好像是……沒有壓聲。

「不好意思，失禮了。」祝烏試圖挽救一下他在人前的形象。

「不會。」

路番一說完這句，又看了他一眼。

祝烏對上這個眼神，補充道：「主要是忍不住，但這種情況很少，只是偶爾。」

這次路番一沒再看他，沉默了下來后，回答了個「嗯」字。

但祝烏有種感覺，他在路番一這裡，找補不回來自己的形象了。

「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系統冷酷地說道，「誰讓你故意要把衣服拿給路番一，直接給男主不就好了？」

祝烏沒有心情跟系統拌嘴，在路番一拿起衣櫃里的衣服也準備前往淋浴間的時候，祝烏看了眼時間，再沒有收穫的話，他也要計劃著走了。

「對了，今天下午這個時段好像有雨，你……」

路番一在經過他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只是話還沒說完，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開。

暴雨傾盆而至。

夏季的雨總是悄然而至，休息室的門在這時被敲響，嘩啦啦地和在雨聲里。

是路番一開的門。

門外的人帶著一身水氣，臉上的笑容卻依舊燦爛：「你好，苟蘭陰是在這間休息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