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兩人眼神短暫地交匯了下,各自詫異。
「帥哥,」賣花那人看他似乎很好說話,於是又推銷了遍,「今天有新鮮的路易十四玫瑰,可以買一朵送女朋友。」
「不好意思,」廖繁很快收回視線,說:「我沒有女朋友。」
他說這話聲音不大不小,許亦微剛好聽見,不禁怔了怔。
那賣花的人哦了聲,沒推銷成功有點失落,但廖繁指著推車上的紅色鬱金香,問:「這個呢,我買一束。」
「這個八十五。」那人又高興起來,趕緊取一束遞過去。
廖繁掃碼付款,結束后,抱著束鬱金香站在那裡。
樣子有點局促。
許亦微在這麼短暫的一刻思忖了很多,猶豫要不要上前去打個招呼,最後覺得,既然遇上了,那就大大方方問候一下。
但正當她準備上前時,有人跑到廖繁身邊,拍了下他肩膀。
「走吧。」
許亦微腳步頓了頓,那人眼尖地也發現了她,眼睛一亮。
「嗨!」他招手:「美女老鄉!」
他見許亦微神色茫然,趕緊把帽子拉高了點:「是我啊,前幾天老鄉會見過。」
許亦微這才認出來,這人正是廖繁同校的學長,那天老鄉聚會時還加過微信。
「這麼巧啊。」他走過來。
許亦微笑了笑:「確實巧,你們這是?」
「哦,他第一次來嘉開,我帶他出來逛逛。」說完,他轉頭去看廖繁,發現他抱了束鬱金香。
「不是,你一大老爺們買花幹什麼?」
「天太冷了,照顧下大媽的生意。」廖繁也走過來,很隨意地說道。
學長姓劉,叫劉祺,他神情錯愕了片刻:「哈?」
但轉而又看向許亦微:「老鄉也是出來吃飯的?」
「沒有。」許亦微說:「準備去超市賣點東西。」
「那吃飯了嗎?」
「我」
也不等許亦微回答,他就說:「哎看你就知道還沒吃,走走走,既然碰見了我做東,咱們去吃飯。」
劉老鄉很熱情,四處望了望,問:「我不太熟悉這裡,老鄉知道哪裡有不錯的餐廳?」
這裡是許亦微住的小區,也是她公司附近,平時經常接待客戶,她當然知道。
她說:「不如這樣,今天我請客,帶你們去吃川菜怎麼樣?」
「那怎麼好意思?」
「都是老鄉別客氣,我公司就在附近,就當我盡地主之誼。」她指了指廖繁:「而且這位廖先生還是我們公司的合作夥伴,請客是應該的。」
「欸?」劉老鄉驚訝:「原來你們認識?」
廖繁沒說話。
許亦微說:「我也是聚會的第二天才知道這事。」
「哦,行,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說著,劉老鄉見廖繁還傻不拉幾地抱著那束紅色鬱金香,他一把奪過來就塞進了許亦微的手中。
「老鄉都請客了你還不捨得送?」
他這話是開玩笑說的,純粹是覺得鮮花就該配美女,但當事人廖繁和許亦微都愣了愣。
許亦微抱著花,心情複雜。
廣場附近有一家川菜館,走幾分鐘就到。
許亦微經常來,服務員對她都很熟悉,一進門就熱情招呼:「微姐來啦!」
許亦微含笑點頭:「有房間嗎?」
「哎不用房間,又不是商務餐,隨便在大廳找個位置就行。」劉祺說。
服務員道:「微姐三位?那這邊請。」
今天聖誕節,吃飯的人還挺多,服務員帶她們到靠窗的一個四人小桌。說是四人,但其實還有點擠,因為旁邊過道放了其他桌的baby凳,所以許亦微坐下的時候才察覺居然靠廖繁很近,幾乎挨著。
服務員拿菜牌過來,許亦微示意她遞給劉祺,劉祺卻交給廖繁:「你是客,你來。」
廖繁沒接,斜睨他,意思是你他媽把我當客人?
劉祺訕笑:「說錯話了,我自己來。」
但他點了兩個菜后,菜單就被廖繁抽走:「還是我來吧。」
過了會,劉祺聽他點的菜名,無語道:「不是,來川菜館你怎麼凈點不辣的?」
「她不能吃辣。」廖繁目光仍在菜單上搜尋。
「誰?」
劉祺懵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許亦微。
「哦你說美女老鄉啊。」他詫異:「這你都知道?」
廖繁剛才只是下意識地說了這麼句,他自己也沒考慮太多,此時後知後覺地發現顯得有點親昵。
他飛快抬眼看了下許亦微。
許亦微也愣了愣,又聽劉祺說:「看情況老鄉經常來這,應該是能吃辣啊。」
廖繁也不知該怎麼解釋了,總不能說她有胃病不能吃辣。
許亦微略窘,說不上來此時心裡是什麼滋味。
她想起之前在廣場上買花的時候,廖繁說的那句「我沒女朋友。」
不知道為什麼,只是這麼句話,她連日來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低落情緒突然一掃而空。
劉祺問她:「老鄉不吃辣?」
「能吃一點。」許亦微笑。
「哦。」
接下來,整個吃飯過程,就劉祺跟許亦微在聊,廖繁比較安靜。他偶爾點開手機,像是在給誰回信息。
劉祺是做外貿的,對外出口飾品。許亦微對這個行業不太了解,就多問了些情況。
兩人聊得熱絡。過了會,也不知他問了什麼話,手肘碰了碰廖繁:「你說是不是?」
「什麼?」廖繁沒聽清。
「你在做什麼?」劉祺下意思瞥了眼他手機,隨即嘖了聲:「不是吧,你屏保搞這麼粉嫩?」
廖繁趕緊摁滅屏幕。
「別遮掩了,我看見了。」劉祺好笑地說:「兩個豬頭。」
「」
許亦微眸子動了動,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悄悄看向廖繁。
廖繁斂著長睫,故作平靜。
他把手機放回衣兜里,然後說:「你看錯了,同事發來的圖片。」
「你同事是女的?居然還發粉色豬豬頭?」
「」
他怎麼就這麼好奇!
許亦微忍不住想笑,唇角不禁揚起了那麼點弧度。
卻被廖繁發現了,他掀眼朝她看來,莫名地,也揚唇笑了下。
其實今天是廖繁拉劉祺出來逛的,劉祺之前說等他得空了帶他逛逛,廖繁回酒店后就給他打電話。
但逛著逛著的,「機緣巧合」的就逛到了這邊,還恰巧遇上許亦微吃了頓晚飯。
現在晚飯吃完了,劉祺還得趕著去接女朋友。
「她十點的高鐵,特地過來陪我過聖誕,我先去接她。」
廖繁開口:「你去吧,好好陪女朋友,不用考慮我。」
劉祺本來是打算叫個計程車送他回酒店就算了的,但他這麼一說,頓時有點內疚。
想了想,他看向許亦微,誠懇拜託:「老鄉,我這學弟剛來嘉開人生地不熟,要不你」
他比劃了下手:「等下幫我送他回酒店?」
「」
許亦微看了看廖繁,他坐得端正乖巧,就像個任由長輩安排的孩子。
默了會,許亦微笑:「行,你快去接女朋友吧,別遲到了。」
劉祺趕緊走了,留下許亦微和廖繁在餐館,尷尬對望。
過了片刻,許亦微問:「你吃飽了嗎?」
「嗯。」
「那我現在」
「送你回酒店」幾個字還沒說出來,廖繁就開口問:「這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
好玩是指怎麼個玩法?
成年人的好玩跟小孩的不一樣,在許亦微的世界里,跟客戶一起打打高爾夫聊聊項目就是好玩。
見她神色茫然,廖繁解釋道:「我第一次來嘉開,聽說這邊是座旅遊城市。」
許亦微瞭然地點頭,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說:「旅遊景點集中在老城區,就我們第一次在酒吧碰見的那裡。」
廖繁起身:「那就過去看看。」
「現在?」
「你沒空?」
「不是,」許亦微遲疑了下,說:「開車過去要一個小時,我怕你時間上」
「明天周六。」
「?」
所以呢?
「我不用早起工作。」廖繁問:「許總呢?」
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許亦微總不好拒絕說我要工作我沒空。
況且,她發現,她心裡有那麼一丟丟不想拒絕。
「好。」許亦微點頭:「我們現在過去看看。」
兩人起身,許亦微抱起那束紅色的鬱金香往收銀台走,廖繁跟在身後,不遠不近地等她。
收銀員見她抱著束花,誇道:「微姐,這花真好看。我聽說紅色鬱金香的花語是愛的宣言喔,肯定是微姐的追求者送的吧?」
原本只是句隨意且普通的搭訕,但聽在許亦微耳中頓時頭皮發麻。
她轉頭偷偷瞥廖繁,希望他沒聽見。
但這時,廖繁也正在看她。
「」
「不是,朋友送的。」許亦微說。
但服務員又接話道:「哇哦,那肯定是男性朋友。」
「」
許亦微禮貌地笑了笑,掃碼付款后,走出餐館。
外面,天空又稀疏地飄起了雪,冷空氣襲來,許亦微臉上的溫度這才降了點。
兩人差不多十一點的時候開車到老城區,今天聖誕節,來這裡遊玩的人也比較多。
嘉開由於地理位置和歷史的原因,這裡的建築元素多樣化,拜占庭、文藝復興、巴洛克等等風格迥異。
建築和街邊的樹都披上了一層熒光彩燈,再加上雪花在夜空絮絮飛舞,整個環境就像童話里的夢幻城堡。
下車后,許亦微和廖繁沿著街道走,兩人都沒怎麼說話。
主要是不知道說什麼。
許亦微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她完全沒想到,在聖誕節的夜晚,會和廖繁走在一座陌生城市的街道上。
以至於,此時此刻,她目光都是愣愣的,腦子也很遲鈍。
走了會,才回過神左右看了看,沒發現廖繁的身影。
她轉回頭,幾步開外,廖繁停在那裡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怎麼了?」許亦微問。
廖繁昂了昂下巴示意她往前看。
許亦微又轉回來看了眼前頭。
「」
前面,是死胡同,而且被拉了警戒線提示「正在裝修,請勿靠近。」
她掉頭,強裝鎮定:「我們換個方向。」
「好。」
廖繁聲音輕輕的,比雪落下的聲音都還輕。他走在許亦微旁邊,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水味縈繞。
很好聞。
但已經不是以前許亦微聞過的那種了,如今他身上的香水帶著點內斂、成熟,中調是松煙香霸道性感,后調逐漸化為溫柔。
「冷嗎?」他開口。
「還好。」
「我來這邊出差一個星期。」
「嗯。」
「律所剛成立,事情比較多。」
「哦。」
兩人的呼吸在空氣中凝了陣霧氣,霧氣騰升,若隱若現地掩著她的臉。
廖繁不動聲色地看了片刻。
過了會,他柔聲問:「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許亦微鼻尖驟然一酸,眼睛也開始溫溫熱熱起來,她極力抑制那股不合時宜的情緒。
過了很久很久,廖繁停下來打量了好半天,她才回道:「挺好的。」
廖繁笑了笑,繼續走。
「那你呢?」許亦微問。
「我也挺好。」
這麼安安靜靜地又走了段路,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許亦微低頭望著地面上淺淺的腳印,問:「你姐這幾年有回國嗎?」
廖瑩去美國的第二年跟季斯臣辦了婚禮,然後定居在那邊,她已經有了孩子,剛滿一歲了。
這期間,許亦微偶爾跟她聯繫過。一來許亦微忙,二來廖瑩生了孩子之後也很忙,再加上相隔千里,漸漸地聯絡也沒那麼多了。
一開始廖瑩還追問兩人為什麼要分手,但許亦微不太想說具體原因,只跟她說兩人不合適,說自己不想結婚。漸漸地,廖瑩也沒再問。
許亦微清楚這三年廖繁知道她在哪個城市,畢竟這種事問一問公司的人就會知道,即使不問,廖瑩肯定也會跟他說。
她沒想瞞著,因為當初走的時候她就沒想躲他,而只是遠離。
她曾想過廖繁可能會追過來找她,但後來沒有。她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感到淡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去年跟姐夫回來一次。」
許亦微點頭。
「她在美國有了新工作,不是開酒吧。」
「那是什麼?」
「花店。」
許亦微笑:「這個很適合她,她向來就喜歡這些閒情逸緻的事。」
「那她以前的酒吧呢,轉讓了?」
「沒有,」廖繁說:「托我幫她打理。」
安靜了幾分鐘,廖繁繼續道:「我在商寧見過唐欣姐,她看起來好了很多。」
許亦微點頭,步履緩慢。
唐欣倒是有經常跟她聯繫。
她離開商寧后沒多久,唐欣從昇輝辭職了,聽從了周承彥的建議,去世界各地旅遊。
大自然是治癒心靈最好的良藥,經過堅持服藥,且沒有工作的煩憂,唐欣終於從抑鬱病魔里逃出來。
用她的話來說,她獲得了新生,開始迫切地熱愛生命。
年初的時候,唐欣還旅遊到嘉開這個城市,在許亦微這裡待了幾天。前兩天見她發了個朋友圈,這會兒應該在南沙群島。
雪越下越大,兩人繼續邊走邊聊。
聊了廖瑩的很多事,也聊了唐欣的很多事,還聊了廖繁的室友,但就是沒聊他們自己。
多年分別,再見已不是從前,連聊天也只能停留在問候的層面。
那些往事,兩人默契地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