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一天，因為家庭增加了一個新成員，兩個人情緒都很好。飯桌上，他們一直在談論著這個被命名為「糖糖」的傢伙。王燕顧不得吃自己的飯，始終抱著它餵食。
糖糖隨王燕貪吃貪睡，幾個月之後，它忽而自己掘土，掘得非常快，前腳抓，後腳一踢，不到一會，已經掘稱一個小坑。它叼來吃不完的食物，埋進去，藏起來，忙了小半天。
王燕對糖糖的愛意，讓楊杉醋意滿滿，對它心懷嫉恨。王燕和糖糖站坐不離，扒衣服，咬鞋帶，前前後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親熱纏綿。
睡覺時，糖糖仍不肯離開床前，安安靜靜，心如磐石，有時蹲坐，有時躺著，目不轉睛盯著黑暗中的王燕，有時凌晨，王燕被一股暖氣吵醒，看見糖糖趴在床頭，張著嘴低著頭看著她。恨不得綁一起。整天摸爬啃舔，鑽拱擠蹭，王燕大把光陰消耗在糖糖身上。
因為太喜歡撕鞋子扯衣服，也常常啃木器腳。總是能讓楊杉找到報復的理由。
糖糖對楊杉敵意以對，單獨相遇總是漠然折身而去，無論楊杉怎麼高呼，都不肯回頭。這個肥頭大耳高度警惕的傢伙，在王燕腳邊手邊寸步不離，蹭腦袋，拱臂彎，嬌聲嬌氣，喊一聲「糖糖」跑的飛快。
桑林里，桑子落地時，糖糖最愛吃，烏鴉喜鵲想下來時，它便弓著身子用後腳在地上使勁的一彈，砉的一聲直跳上來，像飛起來一團大肉球，鴉鵲嚇得趕緊走，這樣的幾回，再也不敢近來了。
王燕和楊杉的同居生活變得波瀾不興，像例行公事。他們共用牙刷和襪子，交換著手中吃一半的食物。她睡床的右邊，他喜歡睡在左邊。她喜歡鬆軟的低枕頭，他喜歡高的。她喜歡吃各種零食，最鍾愛牛奶。
王燕懷孕了，她的聽覺變得異常敏銳。深夜，她能聽見竹林里蜜蜂羽翅在蜂箱中的振動，它們喧囂吵鬧，聽見樹葉的呢喃，聽見糖糖的打鼾聲。
她每天挺著大肚子，跟著楊杉去看蜂箱。幾十年的獨居，楊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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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喜歡過多的言語，有時候他嫌棄她礙手礙腳，用粗劣的語氣訓她，她仍然嘻嘻笑。
她有時候滑進溪水裡爬不起來，楊杉朝她吼叫，伸出樹榦一樣粗壯的手臂把她拎上來。
楊杉用柴刀砍開路上的荊棘來到一片山谷的平地，那裡開滿了各種的花，白黃相間的金銀花，紅色的映山紅，粉色的野山櫻，雪白的野梔子金櫻子花。
她經常和那些蜜蜂說話，蜜蜂嗡嗡飛在她耳邊，她能聽懂它們羽翅振動時說出的語言。那些蜜蜂熟悉王燕的氣味，從來不蟄王燕。
一日早上，想吃兔兔，楊杉要進山打幾隻野兔回來，王燕躺在房前的竹林吊床上吃果子，吃了就酣睡起來。
夕陽最後的餘暉已經消失，雖然天空沒有了霞光，還隱約透著灰白的暮色。夜色，並沒有很快就化開來，竹林開始刮著微冷的山風，哀哀的夜景已經什麼也看不清了。
王燕突然醒來，隱約聽到楊杉的聲音飄在風中，像一根線牽著她，她迅速爬起來往遠處的林子里跑去，林子里長滿了雜亂交錯的樹，四周樹梢的風聲沙沙地亂響著，楊杉若隱若離的聲音覺得近，竟是遠著呢。
再往裡面跑，深深地埋進了陰影中去，幽暗的光線里。王燕挺著大肚子摔了一跤，一陣劇痛，等了一會兒，眼睛習慣了黑暗，居然是一堆荊棘就在樹叢下，不讓人防備。
楊杉掉進了自己以前獵野豬的坑裡腳卡在鐵夾上。王燕撲開雜草，從上面望著楊杉，她竟然在黑暗中傻笑起來，楊杉痛苦呻吟的聲音與郎笑聲一混聲，讓楊杉發現王燕來了，還沒等楊杉開口，王燕轉身離開，楊杉臉上一陣茫然，眼睛霧蒙蒙的。
「這傻妞去喊人？還是拿梯子？」周毅同樣痛的靈魂發抖。
風停了，四周寂靜無聲。王燕沒有去找救兵，確實是去搬東西。她朝家跑去，不多時抱了一布包東西，返回后扔下洞去，再次沒等楊杉開口說話，自己不顧大肚子也順勢滑了下來撲入楊杉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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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杉氣得大聲咒罵。他罵累了打開布包，裡面全是吃的：板栗、肉乾、果乾、蜂蜜，還有她最喜歡吃的一罈子酸楊梅，攤子摔爛了，酸水橫流。
「又犯病了。」周毅只感覺到一群烏鴉從頭頂排隊飛過，已然無語中。
楊杉不停地嘟囔王燕，王燕完全無視楊杉的情緒，涎著臉湊過來依偎著楊杉。
「不怕，親親。」王燕嘟著嘴。
楊杉罵夠了，嘆了口氣：「你個傻婆娘！」說完讓王燕轉身背對自己，把她抱在懷裡，儘可能的把她圍住。
「冷嗎？」楊杉低低地說。
「不冷，講故事聽。」王燕學樣悄悄地說。
楊杉知道拿她沒法，只能講起那些說過很多遍的故事。
良久。
「睡吧。」楊杉微微抱緊王燕。
「不困，要親親。」王燕反抗到。
「睡吧。」楊杉親親王燕再說。
王燕零散的幾根秀髮撩到揚杉鼻子發癢，他捋捋王燕頭髮，撓撓鼻子，低頭看見王燕敞開的領口處露出來的那抹雪白溝壑，竟然不自覺的將右手握住王燕胸前的白兔，疲倦一下子涌了上來，竟不知何時沉沉睡了過去。
王燕吃著零食，看著楊杉，看著天空上的星星月亮，最後轉身面對面抱緊楊杉，帶著溫暖的安全感，掩不住嘴角的微笑慢慢進入夢鄉。
周毅無眠，在黑暗中感受懷裡王燕的溫度。周毅很想睜開眼，再多看一眼懷裡的女人，再多親一次她的唇。
感受到王燕轉身抱的更緊些，心裡的哀愁反而更濃稠。不知名的悲傷突然像一個大空洞似的把周毅吸了下去，拉下去，似乎沒有著地的時候，即使雙手亂抓，什麼也抓不住，只能慢慢地落著，全身不停地翻滾著，悲傷的空洞，靜靜地吹著哀鳴的回聲。
朝陽升起，空氣里散布著早晨潮濕的清新。不知名的小鳥，啪啪地低空飛著。萬物都活了過來，緋紅的霞光，將樹林染成一片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