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腳下留人

2005年夏，中原省，盤鄉中學，校外小樹林。

周斌一臉迷茫的看著周圍，十幾個五顏六色的殺馬特，你一拳我一腳，正打得不亦樂乎。

「造型真時尚啊！」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收回目光。

身前倒在地上的傢伙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看起來年齡不大，十幾歲的少年摸樣，稚氣未脫。

臉色蒼白，眼神驚恐的看著他。

不對，應該說看著他高高抬起的右腳。

這一腳要是踹下來，那可不得了。

我為刀俎，人為魚肉，是此時的真實寫照。

不過，身為刀俎的周斌心裡卻非常的不平靜。

眼前這一幕，十幾年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悔恨，自責，也一直折磨著他。

「這是在做夢嗎？」

暗暗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

視線拉遠，看到了記憶里熟悉的初中大門。

「瞄準目標不松，鼓足幹勁複習，力爭中考佳績。」

「心中有集體，進步靠自己。」

門前兩大標語隨風招展，賺足了眼球。

學校里的喧鬧聲也隨著風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

仔細辨認，一首歌的旋律最是清晰。

「忘了有多久，再沒聽到你，對我說你最愛的故事……我願變成童話里……」

「這，不可能吧！」

驚恐和激動說不清楚哪個更多一些。

默默地收回即將踹出去的腳，把目光重新轉向躺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沈濤？」口氣忐忑又期待。

「叫～叫老子幹嘛？」聲音顫抖，好歹氣勢沒丟，「你想怎麼樣？」

對於沈濤的假裝強硬，周斌完全不在意，「你舅舅是盤鄉派出所所長，是不是？」

咽了口唾沫，神情緊張。

「咦，你怎麼知道？」沈濤有些奇怪，「這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啊！」

「握草！」

一聲經典國罵之後，周斌沒有回答沈濤，也不再多問什麼，沉默了。

臉色平靜，身體卻止不住顫抖。

盯著自己那雙沒有任何老繭的小手，再看看一臉青春氣息的沈濤，聽著遠方傳來的熟悉歌聲。

實錘了！自己重生了！

震驚，激動，亢奮，又有些不知所措。

一個年過三十，一事無成的油膩大叔，重生回到了初三這年！

回到自己一腳把同學踹的重傷住院，自家因為賠償，傾家蕩產的時候！

作為一個十年老書蟲，舵主級別的粉絲，像重生這樣的事周斌很熟。

只是沒想到這次輪到了自己。

同時，心裡慶幸不已：「這重生的時機也忒精準了，晚一會，這一腳就踹下去了。」

說起這一腳，對周斌來說還真是價值連城。

前世初中時代，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年，初二就加入了學生社團。

抽煙，喝酒，燙頭，樣樣精通。

成績就不用說了，一塌糊塗。

在這次打架事件中，發揮神勇，一腳踹斷了沈濤兩根肋骨，讓他重傷住院。

此事一出，對方哪肯輕易放過他。

沈濤舅舅是鄉鎮派出所所長，因為這事親自帶人來到了學校，把他關在了學校圖書館里。

更是大張旗鼓的去到了周斌村裡，找到了他父親。

鬧得人盡皆知，他自己更是因此聲名狼藉。

在父親來到學校之後，沈濤舅舅更是放言，如果不能給一個滿意的交代，就把他送進少管所。

當時的他不明白送進少管所意味著什麼，但是父親知道。

老家的風氣，進了少管所，那就是壞坯子，前途盡毀。

為了解決這件事，父親陪盡了笑臉，說盡了好話，四處花錢找人，又付出了高額賠償，終於使得對方不再追究。

最終，周斌被學校開除，周家傾家蕩產，好多年沒有緩過來。

經歷此事之後，他幡然悔悟，卻已經太晚了。

重新找到願意接納他的學校時，離中考已經不足十天。

結果就是中考慘敗，無緣重點高中。

上了私立高中之後，雖然奮發圖強，但是學校差距實在太大。

再加上周圍認真學習的同學沒有幾個，在這樣的環境中，學習成績可想而知。

高考不出意料，再一次失敗。

就這樣，上一般的高中，讀一般的大專，升一般的本科，找一般的工作，啃一樣的老！

這就是重生之前他的人生。

又能抱怨什麼呢？

自作自受罷了！

周斌也曾經不止一次懊惱、後悔、幻想，如果自己不踹那一腳該多好。

現在，這個願望實現了！

盯著一臉懵逼的沈濤，不由得雙眼放光。

完全不考慮剛才兩人還在激情互毆，走上前去，一把拉起他，滿臉關心。

「沈濤，你沒事吧？趕緊起來，走兩步，看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一邊說，一邊對他上下其手，搞得沈濤一陣陣的隔應。

「這傢伙有毛病吧？」

前一秒恨不得打死自己，下一秒變得比自己親爹還要關心自己。

看著對面那雙熾熱的眼神，沈濤卻覺得非常彆扭。

而周斌見他一直沒有說話，還真擔心他是不是又斷了哪兩根骨頭，正要走向跟前看看。

就見沈濤突然暴起，一腳把他踹翻在地，又趕緊後退幾步，一臉戒備的看著他。

周斌咧了咧嘴，捂著肚子緩解一下疼痛，並沒有直接起身。

不僅沒有一點被突然襲擊的憤怒，看著生龍活虎的沈濤，反而一臉興奮。

「沈濤，你記住了，這次老子沒有踹你，是你踹的我。」

「別想再賴在我身上！」

這句話他一連重複了好幾次。

然後，直接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

「瘋子，這傢伙果然是個神經病，我還是離他遠點吧。」

隨後直接跑路，看樣子是被搞出心理陰影了！

周斌沒有在意，依然躺在地上，笑個不停。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在臉上，分外溫暖，同時也驅散了他內心壓抑了十七年的陰霾。

聞著地上小草芬芳的香味，看著不遠處，頂著當下最時尚髮型，上演真人pk的少年們，深吸一口氣，一臉愜意的閉上了眼睛。

心裡一片安寧。

「這次沒有踹他，真好！」喃喃自語中，兩行淚水不受控制地從臉頰滑落。

「回來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所有遺憾都可以彌補。」

放鬆之下，前世今生兩股記憶水到渠成交融在一起，再無半點不適。

這一刻，整個世界一下子鮮活起來，生機勃勃。

一種迫切的，想要重新感受一番這個時代的想法佔據了他的腦海。

想到就做，周斌直接出發。

剛走出小樹林沒多久，一陣吵鬧聲傳了過來。

心下奇怪，不由加快了腳步，很快幾個人就進入了他的視線。

巧了，都是熟人，葬愛家族成員。

考慮到分屬兩個陣營，周斌沒有露面，偷偷的跟在後面。

「也不知道沈濤到沒到醫院？」

「就是，不知道是哪個鱉孫把他打成這個樣子，到時候一定饒不了他。」

其他人一聽，也都義憤填膺的附和著。

「醫院？這傢伙進醫院了？」跟在後面的周斌非常意外，「這傢伙可真倒霉，我都放他一馬了，轉過頭又進了醫院，這戰鬥力還好意思混社團。」

一邊吐槽，一邊幸災樂禍。

前世搞得自己那麼慘，他可是一直沒忘。

反正這次不是自己乾的，這傢伙越倒霉他越開心。

小心翼翼地繞過前面那些人，直接來到了學校大門口。

看著熟悉的學校，想著在這裡經歷的一切，正要感慨一番，還沒開始就被直接打斷了。

學校里突然走出來了幾個人，有參與打架的對方社團人員，還有兩個戴著大檐帽的警察。

警察直接來到他面前，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周斌，你們聚眾鬥毆，致使他人重傷住院，昏迷不醒，跟我們走一趟吧。」

說完，一左一右，架著他就走，完全不給開口的機會。

看著架勢，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周斌懵逼了：又不是我乾的，你們抓我幹嘛！

正要反抗，不過，就他那兩下子，在兩個警察夾擊之下，註定徒勞。

不一會，就被帶到了一個他非常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