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圈子

田正民淺淺一笑，算是回應了吳天辰的玩笑，以兩人的關係而論，有些話說了倒不如不說，有點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思

大家簇擁著田正民往裡邊走，猶如眾星捧月一般，這讓田正民有些不習慣，似乎自己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規格的待遇，倒是時常看見劉東平去下面檢查工作的時候，單位或是鄉鎮領導們以他為中心，向兩邊擴展過

不過，很快田正民就釋然了，怎麼說呢？大家圍繞著他，主要還是體現在一種表示尊重的姿態上，並沒有其他意思

官場中講究個圈子，由志同道合的人組成了無數的利益圈子，比如說朋友圈子，同學圈子，戰友圈子，老鄉圈子等等，官場中，圈子是人為劃定的，是人為的一種資源共享的聚合

圈子又是隨著一個人的職務升降而隨時發生變化的，是由能夠享有共享的資源的群體，通過自由組合的方式聚合的

田正民想，如果這幾個人也算是圈子的話，應該屬於什麼圈呢？朋友圈？似乎有點牽強，因為沒有共同的利益糾葛也可以說，這裡面的任何一位，都沒有與之地位相匹配的資源，無法與大家共享

如果說硬要算作一個圈子的話，倒是可以歸到劉東平的外圍圈子裡面去，因為大家都是圍繞著劉東平聚集起來的，劉東平的利益就是在座所有人的利益，這就有了個前提條件，是劉東平無意識中將大家聚攏在了一起

田正民記得，前世中一個跟他關係不錯的官場朋友跟他提起過一件事情，這位朋友從一個很有社會資源的崗位走到了一個基本上沒有什麼社會資源的崗位起初原來圈子裡的朋友們還提起他，隨著時間的推移幾乎被圈子裡的人忘記了

有一次，田正民見到了他，談起朋友圈子問題，他很失落田正民勸他不要失落，這很正常他還給他講圈子替的規律說你離開了一個非常有社會資源的重要崗位，這個崗位有資源，你才有圈子，圈子裡的人大多數不是沖你這個人去的，而是沖你所掌控的資源去的，你離開了這個崗位，掌握的資源消失了，你沒有了資源，當然圈子裡不再會接納你，這是非常正常的

官場中場與圈子的替與企業不一樣，企業的良好經營者，他會給企業帶來效益，一旦進入良好的企業經營者圈子，他可以隨心所欲地離開圈子，因為企業經營者的能力就是市場，就是圈子，走到哪裡都可以把市場帶到哪裡企業經營者的能力就是資源但是官場中的官員完全不一樣，官員一旦離開了他的崗位，他將沒有了市場，沒有了資源

朋友十分認可他的這種說法，當時就在感嘆官場中人的現實，拉著田正民喝了一夜酒，結果自然是酩酊大醉

一行人來到事先準備好的包間，五人當中邱華歲數最大職務最高，按照官場中不成文的規矩，他應該坐在首位上，中國的傳統，以中央為大，以左為尊，也就是說，邱華應該坐在圓桌中央的左側，中間那個位置，是要留給買單之人坐的

但是推來推去的，邱華就是不肯左，非要把田正民推到左邊的位置上就坐，說今天的主題是給小田壓驚，作為客人，他自然要坐主賓位置

他這一起鬨，大家也都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把田正民往主賓位置上推，田正民無奈，說了兩句客氣話后也就勉為其難的坐了下來

這頓飯吃的非常和諧

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避諱著田正民被紀委調查這個話題，就是喝酒吃菜，扯一些無關痛癢的閑篇

「吃點什麼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紅光滿面的肖明主動問田正民道

「西紅柿雞蛋面」

田正民吳天辰異口同聲道，兩人對視一眼，禁不住同時笑出了聲

壓驚酒結束后，大家各自上車離開，臨走前，田正民問邱華：「邱主任，單位上對我的事情有什麼結論沒？」

邱華笑著拍了拍田正民的肩膀：「後天就是臘月二十五了，最近一段時間，單位上也沒什麼事情，來之前王主任跟我交代了，他讓我告訴你，安心休息幾天，過個好年，初八正式上班就可以了」說完，他一頭鑽進了車裡，揚長而去

田正民明白了，王建設也好，邱華也罷，都在幫助自己把事情的惡劣影響降到最低，這讓田正民對二位領導產生了深深的感激，還有，田正民清楚，一向不肯表態的王建設，終於做出了選擇

「愣著做什麼？走」肖明拍了下田正民的肩膀，笑著說道

鑽進了齊曉川的車子，肖明將一個塑料袋遞給田正民，說：「老大讓我給你的，看看東西少沒少？」

田正民接過袋子打開，是自己進去時，被曾力平扣押下的傳呼機，還有錢包、工作證之類的零碎物件，點了點，東西倒是一樣沒少，但就是有不熟悉的感覺

沒人知道自己是從十九年前穿回來的，見慣了前世的平板電腦、3g手機后，再看手裡這個笨重的摩托羅拉漢顯王，田正民有一種無所適從哭笑不得的感覺

「一樣沒少，多謝了」他還是客氣了一句，隨手將傳呼機打開，他需要重適應這破玩意兒的功能

肖明搖頭笑了笑，沒有說話

剛打開傳呼機，它就催命般響了起來，bbb地，聲音很不好聽

「兒子，聽你單位的同事說你出差了，什麼時候方便，給家裡來個電話老媽」

這是第一條信息，來自於老媽田正民翻看著，不覺間，他的眼眶有些濕潤，時光倒流之前，他總是借口工作忙無法回家而應付著父母的突擊檢查，其實他心裡清楚，所謂的「工作忙」，不過是自己那可憐的自尊心在作祟罷了，從本質上來說，他不願意回到陽泉這個令他傷心欲絕的家鄉，不願意去面對親朋好友那一雙雙期待的眼神

同時也忽視了老父老母的感受，想起父母那望眼欲穿盼兒歸的落寞神情，田正民就有一種為自己的不孝抽自己倆大耳刮子的衝動

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愧疚，他繼續往下翻看著信息

「哥，臘月二十七到家，別忘了接我啊老妹」

這是老妹田甜發來的信息，腦海中浮現出田甜那張燦爛的笑臉，田正民心頭激起了一陣甜蜜

「正民，在哪兒？一連幾天沒有你的消息，方便時回個電話可以嗎？沁薇」

信息翻看到第三條時，田正民愣住了這是一個許久都不曾記起的名字，高沁薇，曾經他的戀人，讀大學那會兒，他和高沁薇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但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兩人沒有走在一起，追本溯源，門第觀念極其深重的高家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後輩跟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結合在一起的

對政治門閥高家來說，後輩子女的婚姻，都要服從於家族利益的需要，田正民不是沒想過抗爭，但是，隨著仕途的不順，被迫背井離鄉，走上經商的道路，無謂的抗爭也變得毫無意義

前世中，田正民最終也沒有和高沁薇走到一起，兩人漸漸疏遠了起來，後來聽說高沁薇因為自己的婚姻問題和家人鬧的很不愉快，逼不得已出國深造了，直到田正民出事前，兩人都沒有見過面

這也是田正民上輩子為什麼終身不娶的主要原因，其實，他心裡一直都不曾忘記高沁薇，或許是因為自尊心在作祟，亦或是其他某種不為人知的原因，他一直都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浪跡花叢，成了田正民解決生理問題的第一選擇

就在今天，在他接到高沁薇簡訊的這一刻，他的臉色變了數變，蝴蝶振翅帶來的直接影響是，他的愛人沒有遠去，或許，靠著自己的努力，是可以重迎回這段感情的雖然他知道這並不容易，前路荊棘遍布，需要他去克服的困難一重接著一重，但是，作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不覺間，田正民握著傳呼機的手緊了緊

「曉川，靠邊停車，我就在這兒下」田正民板著臉說了一句

前面的齊曉川透過後視鏡看了眼田正民，詫異的問道：「正民，怎麼了這是？你臉色不太好啊」

肖明也觀察到了田正民的臉色，隨即跟了一句：「是啊正民，有什麼事情不要悶在心裡，說出來，大家幫你出出主意」他看了眼田正民手裡的傳呼機，猜想到大概是因為這幾條信息讓田正民亂了心神，又不好直接問，就旁敲側擊的說了一句

田正民笑了笑，說道：「沒啥，兩位想多了，我有幾個電話要回，曉川把我放下就行了，哦，對了肖明，老大沒什麼其他吩咐的話，今天下午我就要回家了，你幫我跟他打個招呼，我就不專程跟他見面了」

兩人見田正民這樣說，也就放下心來，齊曉川把車穩穩地停在了路邊，肖明笑著說道：「好，你安心回家過年，年後咱們再聚」

「年後聚」田正民點點頭，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後面的吳天辰跟了上來，在田正民身邊停好了車，搖下玻璃窗探出腦袋說：「正民，你怎麼在這兒就下了？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