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皇帝的下一步棋

老嚴的刀很快。

他是在暗勁巔峰境界退出江湖的。

在這個境界，他停留了十多年。

天底下，突破了暗勁巔峰的人，屈指可數。

但只要有暗勁巔峰的境界，就已經是一代宗師，有資格開宗立派了。

至少，江湖上是如此。

至於錦衣衛、東廠里那些屬於六扇門和大內高手，又另當別論了。

正所謂：公門裡面好修行。

他們能憑藉自身的權勢，獲得更多的資源，不僅有更多的功法秘籍，還有許多靈丹妙藥，所以暗勁境界，在他們內部看來，倒並不稀奇。

但如同盧劍星那樣，身為化勁高手，卻依然只是一個小小總旗的，也確實是鳳毛麟角。

德不配位，必有殃災。

盧劍星的功夫早已高出他的頂頭上司——百戶張英一大截，卻始終補不了百戶的缺，這成了他的一塊心病，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經歷了原作中那些災殃。

所以，一個人，並不是一定要韜光養晦才好。

精通此道的劉備，他本人的結局也並不完美。

徐景天認為，韜光養晦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豪客，江湖之人，是該出手時就出手，比如現在！

他身體微動，兩手迅速抬起，一招空手入白刃，后發先至，噔地一聲，雙手手掌夾住了老嚴劈來的刀。

「嗯？」老嚴原本只用了三層力，但即使是三層，也不該如此輕鬆地被兒子應付啊？

老嚴的老眼微微長大，右手又加了三層力。

他想以力破巧，結結實實地「砍」徐景天一刀，好滅滅他的威風。

然而，他又算錯了。

剛才的空手入白刃，不過是徐景天下意識的隨手為止。

感受到老嚴並沒有放棄的打算后，徐景天嘴角一咧，接著雙手突然鬆開，腳下一動，身體如同猿猴一般，鑽到了老嚴的懷裡。

鑽進懷裡，自然不是求抱抱的。

「拿來吧你！」

徐景天用了一個戚家刀法的奪刀式，長臂輕舒，左手指節彎曲，敲在老嚴的手腕處，右手掌則是掌心向上，托住了老嚴的右手手肘，就這麼兩股力量相向一折！

「唉喲！」突然的暗勁吐出，老嚴的右手臂好像是槓桿一樣，被徐景天輕鬆抬起，他不由地叫了一聲，連忙鼓起丹田暗勁，把徐景天刺入的暗勁沖刷乾淨。

但就這麼一下耽擱，老嚴手腕上的力量就鬆了一些。

奪刀！

徐景天毫不猶豫，左手五指張開，抓住刀背，身體旋轉，猛地一甩！

長刀到手。

而老嚴空著的左手高高揚起在空中，準備賞這「嚴峻斌」一個大嘴巴子。

但徐景天聽到風聲，就知道老嚴想做什麼。

他右手抓住刀把，身體繼續一邊旋轉，一邊雙腿纏繞，整個人像一座寶塔一般，坐在了地上。

而他的頭頂，確實一片明晃晃的刀花。

「想害死你老頭啊你！」老嚴趕忙收回手指，驚道。

這刀花密不透風，什麼鋼筋鐵骨伸進去，也得削成胡蘿蔔丁。

「呵呵呵……」徐景天就地一滾，離開了老嚴的圓柱體範圍。

他把長刀一拋，那刀尖就對著床邊掛著的刀鞘，穩穩地落了進去。

叱嚶~

刀身與刀鞘嚴絲合縫，發出一聲清脆的嗡鳴之聲。

而老嚴頭則是呆立原地，喃喃道：「兒啊，你剛才那一套，是什麼刀法？這，這不是我金刀門的武功啊？」

徐景天拍拍兩手，說道：「我自己琢磨的，怎麼樣，還行吧？我說爹啊，你是真的老了，你看，明明功夫比我高好多，卻在我手上討不到好處，還是早做打算吧！」

「我，老了嗎……」老嚴的眉頭皺起，嚴肅地回味著之前徐景天所有的話。

「嗯，看來我兒長大了，還會自創刀法了。我金刀門，還是後繼有人啊！」

老嚴很快就調適心態，大嘴一咧，而後哈哈笑道：「我一把年紀了，或許未來真的要看你的了。那，你拿著我的掌門令牌，放心去做你認為正確的事吧，我相信，你會讓娘親驕傲的。」

老嚴說完最後一句，從懷裡掏出一塊古樸的銅令牌，鄭重地遞給徐景天，語帶感傷地，看著兒子。

徐景天微微點頭，接過令牌，道：「放心吧爹，這回我們金刀門，必定逢凶化吉，揚名天下！」

他把令牌往兜里一放，就匆匆離開房間。

老嚴在他走後，臉色突然變得鐵青一片，低語道：

「兒子竟然會戚家刀，這趟外出，他一定遇到了戚家軍後人，而他這些消息，也必然是那些人透露的，錯不了……」

……

錦衣衛北鎮撫司某處房間內。

盧劍星、沈煉和靳一川，正對著桌上的金銀財寶發獃。

「大哥……」沈煉率先開口。

「我懂你的意思。但，這趟差，說實在的，要不是嚴家小兄弟，我們估計都沒命回來。」盧劍星抬手制止道。

靳一川不服道：「可他不是也拿了魏閹給的一份子了嗎？」

盧劍星瞪眼道：「魏閹給的，那是魏忠賢應該的。我們再勻出一點兒來，給金刀門買些禮物，這才是我們和嚴公子的情分。」

沈煉微微皺眉，他打心底里不喜歡這個嚴公子，也不知道為什麼。

靳一川低頭不語。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像不怎麼咳嗽了，確實自己還欠著人家另一個人情呢。

「那聽大哥的。」沈煉剛說完，門口就有人敲門。

「等會兒！」盧劍星高聲喝道。隨後他快速走到門口，堵著門，防止有人進來。

而剩下兩人則快速地把桌上的銀票、黃金包好。

「你找誰？」門開了，外面是一個臉色發青的普通老百姓模樣的中年漢子，看起來憨厚老實。

「我，我……」他原來是個結巴，半天說不出話，只是從兜里拿出一封信。

「嚴！嚴！盧！盧！」他翻來覆去，就這幾個字。

「行了，送到了，走吧！」盧劍星心思縝密，自然知道這估計是嚴峻斌派了一個說話不利索的人，特地送信來了。

但那結巴並不走，而是傻笑著站在門口，伸出手來：「錢……錢……」

「三弟，給他倆銅板。」盧劍星苦笑搖頭，轉身走回屋裡。

靳一川從懷裡摸出兩枚銅錢，放到那漢子寬大的手裡，說道：「快走吧，這裡住的都是錦衣衛，你別老在這兒晃悠。」

那中年漢子忙點頭致謝，仔細地擦了擦銅錢，把它們放進腰間的小布包里。

他那神態，像是對待珍寶一樣地貴重。

嚴峻斌，也就是徐景天，在幾百米外某處陰暗的地方注視著這一切。

見盧劍星拿著信回去了，他才放下心來。然後換了一個姿勢，繼續靠著牆等著。

他在信里寫了一些關於最近有人盯梢金刀門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懷疑趙靖忠等人會派三兄弟，來金刀門尋仇，使那一石二鳥之計，既能除掉嚴峻斌，又能把三兄弟做了。

同樣，他還提到那具焦屍的最大破綻，便是牙齒的年齡。

他告訴盧劍星，已經帶魏忠賢見過皇帝，皇帝其實已經知道趙靖忠假傳聖旨之事，所以只需要坐看他們互相內鬥即可。

但最主要是小心他們的爭鬥，會殃及池魚，所以徐景天建議是直接向張英請辭，帶上銀子去外地避風頭。

林林總總，徐景天寫了很多的分析，看起來是散亂無比，但其中有一條關鍵的線，那就是：皇帝的面子問題！

比起一個失去權勢的魏忠賢的生死，皇帝更在乎的是他的面子問題。

他想要把大權獨攬，要化解閹黨的殘餘影響，借著打擊魏忠賢成功的這一事件，獲得東林黨人的支持，同時，他又不想要東林黨人騎在皇權頭上，所以不願意讓魏忠賢真的死去，怕東林黨人以後肆無忌憚。

皇帝想要的，不過是制衡而已。

所以，面對這樣的情況，他一定會藉此機會，殺雞儆猴，順便把錦衣衛和東廠，都梳理一遍，而盧劍星三兄弟和趙靖忠，就會成為他揮刀的對象。

徐景天可以預測到皇帝接下來的行動。

首先，假意詢問趙靖忠抓捕魏忠賢的過程，因為他之前得到的消息是魏忠賢燒死了，而實際則是沒死。

其次，親自派人勘驗，得出魏忠賢並沒死的結論。

再次，將趙靖忠以欺君之名下獄，對錦衣衛所有參與此事的人進行上上下下的大清洗，重新任命兩大機構的主要官員，把權力真正地掌握在手中。

最後，向東林黨人，那幫清流們亮出獠牙：我狠起來，連親信都捨得殺，你們不要不知好歹。

這樣的計劃固然好，但其中還是存在許多變數。徐景天在信里說了，最大的變數就是時間。

趙靖忠等人大概率會選擇先下手為強，把盧劍星三兄弟做了滅口。

這樣就算皇帝責問起來，他也可以把過錯推在三個死掉的人身上，避免欺君之罪……

盧劍星在油燈下看完整封信，臉上已經蒼白一片。

「大哥？怎麼了？你怎麼出這麼多汗？」沈煉疑惑道。

靳一川也覺得奇怪，大哥是化勁高手，全身毛孔已經練到閉合自如，怎麼還會滿頭冒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