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立后未明,風波已起

第一章 立后未明,風波已起

「韶音,你過來。」徐向晴朝一旁描樣子的秀女招招手,「你去繡房里取了給淑妃娘娘的夏衣送了去,就說我今日不得閑,不能前去給娘娘請安了,望娘娘不要怪罪。」

「是,徐姑姑。」韶音福了福身子,剛轉身準備去取衣服,又被叫住。

「換了你的女官服制去,別又讓別宮宮女欺負了去。」

「是」韶音回到自己那間小且素凈的房間,換上九品女史的服制,止不住的嘴角上揚,進宮三年了,她終於不再是個普通的綉娘了。

取了衣服,韶音領著一隊宮女往安和宮去。

「尚衣局齊韶音前來送今夏的夏衣,煩公公通報一聲。」

不一會兒,剛剛進去通報小太監回來了,請韶音她們進去。

「臣齊韶音參見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金安。」韶音一進主殿便朝著主位上的美人請安,「徐姑姑今日不得閑,望娘娘見諒,臣代徐姑姑來送今年的夏衣與配飾。」

韶音跪在玉白的地磚上把盤子托舉向上,上面是各式的團扇,她後頭跪著六個小宮女,手上都舉著一個托盤。

「嗯,起來吧。」淑妃放下手中的茶盞,對著韶音揚了揚手,「秋蟬,拿了東西收起來。」

「謝娘娘。」韶音待手中重量一輕方站起身來,只仍舊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裙邊,她們這些位卑的臣子要有自知之明,莫直視貴人們,於理不合。

看著下首垂著頭等待下文的韶音,淑妃又拿起茶盞啜了一口,「還是你們徐姑姑來更自在些,本宮瞧著你們都跟那鵪鶉似的,連頭也不抬一個,」輕笑一聲,悠悠道:「本宮莫不是會吃人?」

韶音「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頭低的更下了,「臣不敢,娘娘乃仙人之姿,臣等不敢逾越窺視。」

「起來吧,你們都下去吧,本宮也沒什麼要安排你們的,」淑妃驕矜地仰起頭,斜著眼看了她們一眼,「秋雁,賞。」

「謝娘娘,臣告退。」韶音接了賞,不再停留,領著宮女們直接回了尚衣局。

韶音進宮已經三年了,已封為女官卻堪堪及笄。進宮時靠著一手好綉技,被徐姑姑點進了尚衣局,免去了許多新宮女要吃的苦頭,有徐姑姑的照拂,其他宮女羨慕的直眼紅。

徐姑姑年已二十六歲,再過四個年頭便可出宮,她在宮裡熬油似的過了十三年,早已熬成了人精。

從一個小小的宮女到正五品修儀,中間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暗箭和明槍,才能得封高品級。

再者,皇帝的龍袍及朝服都是由她一手綉制的,更成了合宮的紅人,就連宮外的侯爵們都想方設法欲求一件經她綉制的吉服,可惜這麼多年了,也就安定侯受皇恩得了一身。

韶音在尚衣局受徐姑姑看中,與她一同進宮的宮女們都十分眼熱,但只有尚衣局的秀女們才知道她們過的有多不容易。

徐姑姑對人的要求極為嚴苛,韶音剛進尚衣局就被安排去分綉女們的綉線,枯燥又乏味。

韶音一大早就起來分線,心中憋著氣,不願意好好分,她想綉東西,分線,這種活兒她在家中可從來沒有干過。

就這樣,在檢查的時候被徐姑姑發現分錯了兩股線,徐姑姑面無表情的安排了懲罰:「你連線都分不好,還綉什麼?既然這麼想綉,就罰你綉兩把團扇,晚飯之前沒給我就別吃飯了。」韶音心中委屈又不敢哭,只得一邊綉一邊紅了眼眶。

「徐姑姑。」韶音朝著綉屏前的徐向晴福了福身子。

「嗯,韶音,你過來。」徐向晴沒抬頭,只讓韶音過來,「你看這皇后制式的圖樣,單有明黃和正紅,是不是太過單調了些?」

韶音面上不顯,卻在心中一驚,宮中無後,這皇后制式的……難不成后位已有人選了?只這一瞬的怔愣,便讓徐向情在心中嘆了口氣。

「別揣度什麼,」徐向晴只淡淡瞥了韶音一眼,「你可有建議?」

韶音不敢再遲緩,「臣以為可以橙黃綉蕊,金線勾邊更為精緻些。」

「嗯,那就這樣吧,你去描幾個樣子出來,別讓他人看見。」徐向晴眼瞧韶音應下又補充道,「只別忘了我往日教你的,你心裡明快著呢,去吧。」

「是,姑姑。」韶音心中平靜,恭敬地接過雪浪紙和錦緞,她知道姑姑是為了她好,她也只能儘力不辜負姑姑的一片苦心。

韶音回到房裡,剛準備拿了炭筆畫花樣子,一隻貓就跳上了窗檯,放下嘴裡叼著的細紙卷揚長而去。

韶音僵在那裡片刻,起身關了窗戶,打開紙卷,上面只短短的一句話讓韶音止不住地陰沉起來,「蠢貨。」將紙卷扔進燈罩中,不一會兒便化作了一縷青煙。

「韶音姐姐,姑姑喊你吃晚膳了。」韶音剛剛畫完鳳穿牡丹的圖樣子就聽見小宮女輕口房門的聲音。

「你先去吧,我就來。」韶音將圖樣子放進衣櫥中的空匣子里才出了房門。

待韶音的身影消失在迴廊里,一道著宮裝的黑影輕輕推開了她的房門。

韶音來到膳堂,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到徐姑姑旁邊,同桌的還有另外六個女官,邊上的那位鄭掌侍年已二十三,卻還是個八品女官,技法好是好,可惜在這宮中,不會做人,那便可憐。

待人都落座了,徐姑姑先動筷子夾了一夾菜放到碗里,「開席吧。」幾十雙筷子這才動了起來,只有偶爾碰到碗沿的聲音和幾不可察的咀嚼聲。

徐姑姑對尚衣局最嚴格的管教便是一個靜字,只要是在刺繡,描樣子,用膳,就力求不出一點聲音。

剛開始她們還嫌這一規矩過於刻板,可呆在宮裡這麼些年,便知道了不多嘴才是保命的根本。

這廂尚衣局正吃著飯,那廂安和宮就不那麼安和了。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淑妃逗著鳥籠里的畫眉鳥,沉著臉聽底下她派到尚衣局去的小宮女彙報的事。

「會娘娘,千真萬確,奴婢親眼看見徐姑姑拿了鳳凰的圖樣給齊史女,奴婢還特特到齊史女房裡翻到了鳳穿牡丹的圖樣子,看的真真的。」小宮女娟兒說。

「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淑妃冷眼瞧著娟兒拿了賞走出去,手中的逗鳥棒一個用力戳疼了畫眉,惹得它一聲慘叫,「真晦氣!秋霜!把它給本宮拿走!拿走!」

「娘娘,可要擺晚膳?」秋雁立在門口問。

「本宮不想吃。」淑妃將手中的逗鳥棒折斷,「你吩咐小廚房,將那籠鵪鶉炸了,本宮要就粥吃。」淑妃臉上煞氣更盛。

「是。」秋雁剛走出不遠,便聽到瓷器碎裂的聲音,腳步陡然加快。

「秋蟬!」淑妃厲聲喝到,「馬上就要有皇后了,皇上卻從未提起過半分。徐向晴那個老女人,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不來安和宮,忙著去巴結未來皇后呢。」淑妃的護甲都快要扎進肉里了,從喉嚨里逼出兩個字來,「賤婢!」

「娘娘息怒。」秋蟬是淑妃的陪嫁侍女,把淑妃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此時正拿著扇子輕輕地扇著風,慢慢降下淑妃的火氣來,「說不定是陛下給娘娘的驚喜也未可知,娘娘何必自擾呢?」

「呵!本宮才不信這個。」淑妃的手緊緊握住矮几的一角,「你去!將消息放給永樂宮,告訴那位,本宮想看她鬧!」想到這,心氣都順了不少。

「奴婢這就去安排。」秋雁放下團扇,給淑妃加上半盞茶就退下了。

淑妃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不過半柱香,便又有輕風緩緩拂過。

「娘娘休息一會兒便用飯吧,事兒都辦妥了。」

「淑妃又砸東西了?」永樂宮主位正用著膳,有小宮女過來報信,「季禾依那個蠢女人,還真以為皇上對她好了幾天便是皇后了?蠢,滑天下之大稽。」揮手讓那小宮女下去。

「貴妃娘娘,您不生氣?」谷景一邊幫貴妃布菜一邊問。

「本宮為何要生氣?」司徒沫吃了一口蝦丸反問她。

「皇上立后……」谷景后腰被淺盼戳了一下,筷子差點掉湯里。

「本宮清楚自己的身份。」貴妃喝了一口蝦丸雞皮湯,「她是真的以為進宮是來當娘娘的,自我麻痹罷了。」

「娘娘……」淺盼看貴妃喝了三碗湯卻還讓谷景盛湯忍不住提醒道,「事不過三。」

「你看看,宮中規矩就是多,連本宮的最愛也過不了三。」貴妃停下了筷子,另讓谷景添了一碗碧梗米飯,由著谷景給她布著菜,她夾什麼,她便吃什麼。

待用膳完畢,司徒沫吩咐淺盼:「你去告訴太醫院,本宮今日氣血逆流,心氣不順,要兩劑安神的方子,安排人去安和宮邊上聊聊天,就說本宮今日心情極差,砸了好多碗碟,連晚膳都沒用。」

「是。」淺盼領命去了。

貴妃喚來谷景,讓來捶捶她的腿,她自己便倚在貴妃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谷景知道貴妃在懷念什麼,只靜靜聽著。

「我哪還有愛著的東西啊。」

淑妃聽聞那邊的動靜,快意地笑出了聲,但她派去打聽皇上翻牌子的小太監回來了,「娘娘,今兒皇上翻了殷貴人的牌子。」

淑妃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手中的杏仁直直砸中小太監的面門,小太監不敢躲,只低垂著頭跪在地上發抖。

「你下去吧。」秋蟬讓小太監出去,讓小宮女茗葉端了水進來,「娘娘,趁著今兒皇上不來,您這雙玉手可得好好保養著。」

淑妃也沒再發脾氣,由著秋蟬褪去她的護甲和雙跳脫,將手放入溫熱的花瓣水中,面色陰沉。

尚衣局飯畢后直至黃昏時分是她們的自由時間,韶音並沒有什麼特別要好的玩伴,便先回了房間準備將那篇花樣子描完,再晏一些姑姑就不讓她們碰傷眼睛的細活了。

韶音推開房門,發現門口她撒的香灰上有個鞋印,快步走到桌前吧燈點上,再到自己枕下一模,果然有一封信。她嗤笑一聲,這些人膽子可真大,可他們不怕死,她怕!

忽然間她又想起了什麼,打開櫃門再啟開匣子,圖紙被人故意調了個個兒。

韶音惱怒至極,撕開信封快速瀏覽了一遍,更覺得氣血上涌,那伙人居然讓她在綉線上做手腳!還謀臣?!愚蠢!韶音燒了那封信,心下有了算計,折回繡房,果然,姑姑還在。

「徐姑姑!」韶音的腳步有些凌亂,聲音也帶了些許惱怒,「有人進了我的房間,還翻了我的柜子,那張圖樣子叫人看了去了!」

「你看看你,還是毛毛躁躁的,一急就開始你啊我啊的。」徐向晴看著韶音惱怒的樣子又好笑又無奈,「在別人面前可不許這樣!」越看越像她進宮前七歲的小妹妹,「看便看了,過不了多久陛下的旨意就會下來了,你只需好好畫新樣子就好了。」

「韶音知道了。」仍是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和徐姑姑告辭后又回了房間。

韶音把門拴好,抽出一張宣紙寫到:爾等視爾主子的命為無物,爾擁吾為主卻刻刻欲吾送命,其心可誅!休提此事!

將紙折好,點燃半柱香引來一隻貓,將紙掛在貓毛極多的頸下,便熄了香,又點上薄荷香,心裡才舒服了一些。

宮門口拿到紙卷的侍衛等換崗后快馬去了陳將軍府上,恭敬地呈給了陳釜,陳釜打開紙卷,氣的將桌子拍出了幾道裂痕,「她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呵,小丫頭片子,口氣還挺大!」說畢抬起頭,用那雙陰惻惻滿是戾氣的吊稍眼睨了邊上坐著喝茶的謀臣一眼,「蔣軍事,你看如何?」

「將軍說笑了,主子再怎樣也是主子,不過是年紀尚小又心腸過軟罷了。」蔣邑城不慌不忙地喝著茶。

「不若讓宮裡的人借著立后之事讓主子明白當朝的人心多麼險惡,君主殘暴無能,只有我們才能讓主子安心,好讓主子成長起來,如何?」

陳釜想了想,覺得尚可,剛準備吩咐人去辦,卻被蔣邑城攔下了。

「不可著急,先表忠心,過幾日再去安排也不忙。」

陳釜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只命人取了紙筆寫到:屬下謹遵主子教誨,定將竭盡全力輔佐主子,絕無二心。

韶音正準備梳洗時便聽到窗外的貓叫聲,拿了東西就關上了窗上了栓,看見裡面內容時方覺一天的積鬱散去不少,再次燒掉紙卷,她才長呼出一口氣開始梳洗,任由桌上的圖樣子零亂的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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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海晏河清,山河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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