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臣尚衣局齊芍音給楊嬪娘娘請安。」芍音把溫雯留在了外面,自己進了瓔暖閣,朝著上邊容色不俗眉眼淡然的宮裝女子行了大禮。
「快快請起,今日如有怠慢還請見諒。」楊嬪讓剛剛引她進來的宮女把芍音扶起來,「只本宮未曾與史女有交情,不知史女前來所謂何事?」
好一個直接發問,開門見山,可芍音也不是個容易就被拿捏住的,就這麼被鎮住了,她這個「主子」的臉面何在?
「楊嬪娘娘莫怪,臣昨日綉了娘娘這兒的帕子,不知娘娘喜歡何種的花樣子便自作主張綉了幾種,還請娘娘看看是否合心意。」芍音將手中的東西遞交給那宮女,見那宮女準備翻看帕子檢查,補充道:「不知道,芍藥花的花樣子娘娘是否屬意?」
楊嬪眼睛微睜,又恢復正常,不動聲色的打量了芍音一番,本不能確定她這話可是話裡有話,見她臉上帶笑可眉眼冷淡的樣子,突的心裡就有些不安,笑了笑,「傘兒,下去吧,我對這花樣子頗有興趣,要與史女交談一番。」
「謝娘娘賞臉。」芍音微微福身,瞄了一眼門外。
楊嬪看見了,對著還未退出去的傘兒吩咐:「不許他人進來。」
傘兒道了聲是,出門時還把門帶上了,自己守在門口站著。
楊嬪翻開帕子,見裡面有一張疊著的紙,就在芍音的注視下打開了,然後合上,對上芍音的眼睛,聲音有些顫抖:「你是誰?」
「楊嬪自己心中不是明白嗎?」略帶著諷刺的話語讓楊嬪有些無措。
「臣女參見主子。」慌忙從主位上下來就沖著芍音跪下來,「臣女不知您是......」
芍音開口打斷:「我不是主子,不必行此大禮。」
楊嬪驚怒的抬起頭,芍音悠悠說:「不過主子的話都由我傳遞罷了,主子可是你們這等人能見得的?」
「大人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要本宮辦的?主子說了什麼?」楊嬪雖話語還算恭敬,可聽見不是主子后態度立馬變了,連臣女都變成本宮了。
「還請娘娘先起來。」芍音上前虛虛扶住她,讓她起來,「臣不過是來與娘娘探討綉樣的。」
「是這樣的話,」楊嬪也不敢坐,這人雖是個九品女官,可與主子關係甚密,不能得罪了,「本宮只覺得這幾幅圖樣子樣樣都好,難得齊史女好綉法。」
「楊嬪娘娘莫要站著,叫宮人們看見倒說臣不守規矩。」芍音規規矩矩的站立著,看著楊嬪僵硬的模樣有些想笑,「只不知楊本祥楊大人是如何與娘娘提的主子?」
聽到父親的名字,楊嬪更有些不自在了。
「也不知三皇子如今成長的如何了,是否比二皇子更得皇上寵愛?」芍音繼續問,也不管楊嬪臉色逐漸難堪。
「父親自然說主子待人極好,年紀小但處事不驚,十分受人敬佩。」楊嬪也不是胡謅的,她前幾日與父親通信的時候便聽說了主子的心思縝密,就對這位主子起了好奇心,年紀小就在宮中呆著還能有這樣的斷決力,令人想知道她究竟是誰。
「主子今日叫我來,主要是讓娘娘認一下這張臉。」芍音依舊站著,也不走動,「畢竟這又不是臣唯一用的臉,可楊嬪娘娘若是下次看見這張臉受了什麼難,按主子的意思,還請娘娘多多費心了。」
「是,還請大人回稟主子,臣女省得。」楊嬪雖坐著,可雙腿依舊僵硬著。
「別動什麼歪心思,對你來說,」芍音笑意不達眼底,「你也就只有楊家和三皇子了。」見楊嬪是個膽子還算小的,芍音又補充道:「你,可明白了?除去一個皇子還難些,可滅了一個楊家,那還是比較容易的。」
「臣告退。」芍音行了禮,見楊嬪差不多神色恢復了,才推門走了出去,罷了還對門口的傘兒說:「若娘娘往後還有什麼東西要綉上心儀的綉樣,還請姑娘送東西時告訴臣一聲就好。」
「是,齊史女慢走。」
芍音前腳剛出了瓔暖閣還未走出幾步,就被安和宮的宮人叫住了,說淑妃請齊史女往安和宮去說話。
芍音見推脫不了就索性什麼都沒說,跟著就去了,反正安和宮也有冰鑒供應,熱不著,她又不會脫一層皮。
「齊史女請,娘娘等候您多時了。」宮門口候著的正是前些日子拿衣服給芍音的小宮女,芍音對她點點頭,嘴角不曾掉下來,可眼睛里的冷意卻漸濃,「有勞。」
「臣給淑妃娘娘請安,淑妃娘娘金安。」
「齊史女這是剛從楊嬪那兒出來吧?」淑妃手裡拿著腌漬的蜜餞小咬了一口,眯了眯眼睛,「不知楊嬪那兒可是有什麼好東西把人都引了去,叫也叫不動齊史女過來,白白讓本宮等你,真是好大的排場。」
芍音就這麼半蹲著保持請安的姿勢,淑妃像是只顧著吃蜜餞了似的,連那一小碟都快吃完了還沒叫她起來,縱使是放了冰鑒,汗也是如小珠子一般映在衣服上,腰上之前被撞得摔倒的地方也開始隱隱作痛。
「起來吧,天也熱了,別總行禮了。」淑妃慢慢擦完手才開口讓芍音起來。
芍音慢慢站起來,眼前嗡的一片黑影,微微閉了眼睛緩了緩神,腿上的麻意慢慢蔓延至腰間,穩住自己的重心才好好站穩了些,「謝娘娘恩典。「
芍音就等在那裡候著淑妃想說什麼,微微動了動腳踝。
「本宮讓人給你繡的裡衣繡的怎樣了?」淑妃喝了口牛乳茶緩緩開口,「綉了什麼東西上去?就連綉個帕子都要去找楊嬪商量商量,本宮一件裡衣都比不過一條帕子來的重要。」
芍音深吸一口氣,這下直接跪下了,「還請娘娘見諒,臣常日在娘娘這裡來往,對娘娘的喜好多少知道些,可從前從未和楊嬪娘娘來往過,所以需要問問,還請娘娘明鑒。」
「那你告訴本宮,你綉了些什麼?」
「臣綉了石榴花,意寓著多子多福......」芍音還想說什麼,被淑妃拍桌子的聲音打斷了。
「口口聲聲說知道本宮喜好什麼,那你還會選石榴花?本宮挨著石榴花花汁便會全身起疹子,你是何居心?」淑妃直接發難,「你這是在揣測主子的心思?該當何罪?」
「臣願意修改花樣子將功贖罪,請娘娘饒恕臣的一時之失。」正面硬扛不過,只好服軟認錯。
「好,本宮給你這個機會,」淑妃靠到軟椅的靠背上,對著秋蟬使了個眼色,「去外頭跪一個時辰,就當你將功贖罪了,回去拆了線重綉,本宮就不再追究。」
芍音僵在原地,剛想抬頭,又生生忍住了,「謝娘娘隆恩。」
「齊史女,咱們娘娘心疼您,特意為您準備了這個墊子,也好跪著舒服些。」秋蟬拿了厚厚的墊子放在安和宮的前院里,笑著說。
「謝娘娘。」芍音一咬牙直接跪了下去,腰板挺的直直的,這麼厚的墊子,剛跪下來就感覺到了熱,跪了不到一刻鐘,汗水直接流進了眼睛里,刺激的芍音眼淚也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剛跪了半個時辰多,太陽也越來越高,曬的人都要站不穩了,溫雯急得了不得,可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幹著急。
「皇上駕到。」孟合的聲音穿透力極強,淑妃整個人一改剛剛懶懶靠著的樣子頓時精神了不少。
「參見皇上,皇上萬福。」淑妃到底記住了顧穹宇說的話,沒行大禮,只微微福了福身子罷了。
顧穹宇一進安和宮的門就看見有一女官跪在地上,膝下似乎還墊著一塊厚墊子,陽光太曬,他一時沒看清楚是誰,只是大步流星的直接走到主位坐下。
「平身吧。」顧穹宇坐下喝了口茶,溫溫的,微微抬眸看向淑妃,「這女官可是得罪你了?這般跪在宮殿門口。」
「回皇上,這女官不但揣測臣妾的心意,還蔑視臣妾的命令呢,臣妾叫她到臣妾宮裡來都要等她好一會兒,架子大的不得了。」淑妃半點沒有先前面對芍音的囂張跋扈,對著顧穹宇就是一陣撒嬌,「不過是尚衣局的九品女官,也敢這般對臣妾不敬。」
尚衣局?九品?
顧穹宇定睛看了看,年紀也小,心下明了這個跪的筆直的女官是齊韶音了,這烈日下頭又是跪著又是暴晒,這還吃得消?
「叫她起來吧,朕會安排人告訴尚衣局的徐修儀好好懲戒她,這麼小的事情還要你動這麼大的氣,」顧穹宇把茶一飲而盡,「這茶沏得好,可惜你如今不能同朕一同品味。」
「那臣妾就聽皇上的,今日就先放過這女官了。」淑妃笑得燦爛,秋蟬上去連同溫雯把芍音扶了起來,「往後等臣妾將小皇子生下來,咱們一同品茶可好?」
「嗯。」茶續上了一盞,顧穹宇看著幾乎被汗水浸泡的芍音有些怔愣,喝了一口茶掩飾了情緒,「好茶。」
真的很像啊,齊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