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高星稀
那天,趙田博從於小惠住處搬出來,出了大門,就上了孫洋洋的越野車。她在小區門口等著。他們約好了,連夜向西北趕。他們要搞一次越野行。
趙田博喜歡文學,骨子裡有一種浪漫主義的情調。連夜開車走,是他提出來的。他感到這種方式很刺激。
這天,正好是十五。他們開車出了城,只見一輪明月掛在天上,明晃晃地照著高速路旁的樹林和莊稼地,月高星稀。
看著外面平靜的夜色,趙田博思緒萬千。當初,在大學時,他和於小惠多少次相擁著一起看過月夜,坐在操場的台階上,爬到學校的水塔上、站在圖書館環形的樓台上……,每次都感到景色是那樣美。一次,他們爬上水塔,被學校保衛處發現了,以為他們是殉情的,把他們帶到了保衛處。
於小惠:「你們想像力真豐富啊,我們就是上去看看月亮。」
一名五十多歲保衛處的人:「看月亮在下面看不就行了,爬那麼高。」
於小惠:「大叔,我們就是看看月亮。」
那人:「別叫大叔。」
「那叫什麼?」於小惠嘟囔著。
那人:「叫老師。」
於小惠:「好的,老師,下次我們再也不敢了。」
保衛處就讓他們回去了。不過,從此,上水塔的環形梯口加了一道鐵門,不能隨便上去了。
想著這些,趙田博表情就有點不自然了。他摸索著口袋,問孫洋洋:「我能吸只煙嗎?」
「吸吧,給我也點上一支。」孫洋洋邊握著方向盤,邊注視著前方。
一陣沉默。孫洋洋瞧了趙田博一眼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堅定地跟我走啊,不會是因為那一次感到欠我的吧。」
趙田博臉微微一紅,夜色中、煙霧中看不出他臉紅。孫洋洋專註地開車,也沒看她。
他吐了一口煙霧:「不是。」
聽趙田博小學生般回答問題的聲音,孫洋洋打趣道:「我怎麼覺得你像個懵懂少年似的。」
趙田博:「還少年。如果不是於小惠不急著結婚,我早當爹了。」
一提到於小惠,孫洋洋沉默了。隨即還是沒忍住:「我們以後能不能不提於小惠。」
「好好開車,我睡一會。」趙田博答非所問。
其實,他哪裡能睡著著。他太對不起於小惠了。就在他陪孫洋洋那幾天,一次兩人喝過酒、吃過飯,一起打車往回走。趙田博讓司機先把孫洋洋送回去,就直奔孫洋洋父母家,孫洋洋回來住在父母家。孫洋洋卻醉眼朦朧地說:「到天驕賓館。」
「你不是住在父母家嗎?」
「我搬出來了,他們整天嘮嘮叨叨的,煩死了。」
趙田博就把她送到了天驕賓館院內。車停下來,孫洋洋對計程車師傅說:「師傅,你回去吧。」說著,就拉著趙田博下了車。
趙田博跟著孫洋洋進了房間。孫洋洋關上門:「你坐會,我去洗個澡。」一會的功夫,孫洋洋穿著開領的睡衣出來了,
第二天醒來,趙田博看著孫洋洋露在外邊的一隻光溜溜的臂膀,急忙坐起來穿好衣服。昨天的一幕,忽得映在了腦海。
孫洋洋卻像沒事人似的,從從容容地把衣服一件件套上:「洗漱一下,我們去吃早飯吧。」
趙田博:「不了,今天公司裡面有事,我今天不能陪你了。」他記得昨天睡前給於小惠打過電話,說是「不到她那邊了,給外甥輔導作業晚了,就住在姐姐家了。」
孫洋洋也不勉強,只是淡淡地說:「不會就這樣不再見我了吧。」
趙田博:「怎麼會呢。」
他從房間中出來,做賊般匆匆走過服務台,彷彿別人窺探到他的秘密似的。
車繼續向前開著,時間到了凌晨一點多了。孫洋洋打了個呵欠,對趙田博說:「困了,我們到前面下高速住宿吧。」
趙田博:「這個點,賓館早關門了。」
「我們宿營。我後備箱里有帳篷。」孫洋洋長期在大西北,帳篷隨時都擱在車上。
兩人下了高速,可能是到了黃河入海口了。孫洋洋把車停在一片開闊地上,三下五除二支起了帳篷。動作嫻熟。
她對趙田博說:「你先進去吧。我去解個手。」
夜靜極了,月亮沒有了先前的亮度,淡淡地掛在西南邊的天空上。孫洋洋睡著了,趙田博沒有一絲睡意。他走出帳篷,夜風吹拂,帶著濕潤的涼爽。遼闊的河灘,在月亮下別有一番意境,太美了。
這個地方,他曾經來過,他想起自己還為此寫過一首詩:
與一條大河相遇
天上來的水
人間是否如你希望的那個樣子
你遠道而來,天上人間
一路奔波
你是否也感到疲憊
東方放白了,趙田博也累了。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鑽進帳篷,緊貼著孫洋洋躺下來。孫洋洋竟發出輕微的鼾聲。
一覺醒來,紅彤彤的太陽出來了,陽光下,河口水面就像一條晶瑩的彩練飄逸在那裡。
孫洋洋把車開上高速,又向前出發了。
經過一次宿營,趙田博有點興奮,心情爽朗了許多。他想,這就是他想過的日子。於小惠不在,如果於小惠在,她一點會說:「你想過的日子,就是劈柴喂馬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