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撿來的肉票
齊國。
明陽郡，宜陽縣。
漢盪山，柳葉寨。
在一破舊木屋前，兩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小嘍啰持刀而立，面黃肌瘦的臉以及瘦削的身材，無不表明著山上的日子並不好過。
「燕老哥今兒個怎麼親自來送飯了，可惜了這香噴噴的大米白面吶！」其中一個嘍啰望著信步而來的彪壯漢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漢子手中的食物，不時咽口唾沫。
「誰說不是啊，這大米餵給裡面的傻子實在浪費，要俺說，不若咱哥幾個分了吧，反正也沒人知曉。」另個嘍啰也隨聲附和，眼睛直瞪得快凸出來了。
「想什麼呢！大當家親自吩咐的，可不許胡來！」漢子是柳葉寨寨主親信，名喚燕武，頗有勇力，深得寨主器重。
「燕老哥教訓得是，俺們這也是隨口說說，當不得真。」兩個嘍啰急忙開口，嘿嘿笑著，向燕武賠罪，只是眼中並無驚恐之色。
他們深知眼前人在寨中分量，且為人仗義，對他們這般的嘍啰極好，因此並不懼怕。
「俺也知道這段日子苦了兄弟們，只是這陣寨子收益不好，山下村寨也無甚油水。」
「不過大當家的發話了，等過幾天，一定帶弟兄們去發大財，到時敞開了吃喝，就怕你們沒這肚皮。」
燕武雖是武夫土匪，卻也是讀過幾年村學的，知道跟這幫子嘍啰講寨子如何困難並無卵用，只有實實在在的利益才能讓他們好好效命，當下便畫了個大餅。至於是等幾天，且等著吧！
想他燕武也算得上粗中有細，要不然如何成為大當家親信，寨子里比他勇武的漢子且有得是呢！想到此處，他心中不免得意，面上卻不露聲色。
「那是那是，俺們都知道大當家不會虧待俺們的，俺們也都願意跟著大當家的。」嘍啰聽罷燕武的言語，連忙表起了忠心。
「行了，不說廢話了，著急把門打開！餓死了裡面那位爺，大當家指不定怎們處罰俺！」
其中一個嘍啰趕緊拿出鑰匙打開房門，轉身請燕武進去。
燕武提著食盒大踏步走入屋子。
屋子裡面陳設簡陋，唯一床一桌一椅爾。隨意用木板搭著的床上，躺著一個白袍青年。青年白凈俊朗，說不上貌比潘安，卻也在這滿山的糙漢子里，相貌真能算得上獨一份。
青年名喚陳跡，月余前莫名出現在山腳下，被正好帶人下山打秋風的柳葉寨大當家柳豐遇上。
柳當家見他衣著華貴，容貌俊朗，不似尋常百姓。搜遍身上也無甚家族印信，大概率不是那些世家子，當即連生意都不做了，把暈倒的他擄上山，謀求更大的買賣。
陳跡就這樣被綁上山，每天好吃好喝供著。對於柳大當家來說，虧了弟兄們也不能虧了他，畢竟都是錢吶！
可是天不隨人願，陳跡醒來后雙目無神，一言不發。
柳當家多次試探未果，也不敢用刑逼迫，生怕把這小身板弄死。
最後無奈只能拍板這人痴傻，甚至是個啞巴。
而後又遣人去周遭鄉鎮打探，甚至還進了隔壁的宜陽縣城，都沒打聽到有大戶人家子弟失蹤。
這才明白，這筆買賣是砸在手裡了。畢竟這傻子，連人伢子都不稀得要。
柳大當家每每想起來，都恨得是捶胸頓足，浪費了好多精糧吶！讓本就不富裕的寨子雪上加霜。
早知道喂粗糧了，餓不死就行！
可是給肉票吃好喝好是綠林道傳了千年的規矩。
畢竟請人家來山上作客怎麼也不能小氣不是！
但是直到現在，柳大當家依舊吩咐底下人給陳跡好吃好喝供著。
誰也猜不透大當家心裡是咋想的。陳跡也不知道。
是的，陳跡並不是傻子。
那天他穿著一身花了大價錢買的頂級漢服，去參加社團活動。
那身漢服華麗大氣，再配上他特意養的一頭快及腰的長發，真真是個最靚的仔。
就在他意氣風發地走在路上，突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等醒來時就換了一番天地。
他醒來后很快就明白了處境，也不反抗或者想著逃跑，畢竟有人當祖宗一樣供著還不好。
而且就他這身板，也不可能從土匪窩裡逃出去。至於以後會不會被幹掉，那就以後再說。
人總是要死的不是嗎，無論是被人幹掉，還是被疾病幹掉。
能混一天是一天，這是他在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二十年人生里悟出的道理。
嗯，至理名言，至少他是那麼想的。
穿越以後他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他用自己親身實踐出了，沒有人知道明天和穿越那個先來。
至於穿越和死亡哪個更慘，只能說大差不差。
他又不是孤兒，父母雙全，家庭和睦，長輩安好，家境小康，閑著蛋疼去穿越。
至於眼神的迷茫空洞而讓人以為是個傻子，他並沒有裝。
他是真迷茫，也習慣了雙目無神地放空一切，發獃嘛，不寒磣。
他一向如此。
而且他也不相信能有人有對著一個滿臉絡腮鬍，張嘴即飄臭氣，還靠近你東瞅西瞅的中年糙漢有說話的慾望。
所以他成了個啞巴傻子，雖然不流口水。
但是無所謂，畢竟有飯吃。拉屎撒尿都有人伺候。
陳跡照例躺在床上，雙目放空，注意到門被打開，微微回神。見到來人提著食盒，眼中這才閃過一絲光采，但很快就隱沒了。
「嘿，傻子吃飯了，張嘴！」燕武打開食盒，拿起饅頭撕開，粗暴地塞入陳跡嘴中。
是的，就是喂，畢竟傻子生活不能自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已經習慣了並且樂在其中，自己吃飯多累，即使喂你的人是個糙漢，即使喂的時候很粗魯。
不過陳大少不在乎，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飯來張口，雖然好幾次差點被噎死。
燕武利索地給陳跡喂完了東西，畢竟量不多，也就吃個半飽。
是以燕武才沒有從陳跡嘴裡摳食，即使以他的身份，對這種細糧也是嘴饞的緊。
事實上，都混到來當土匪了，就沒有不饞糧食的，要不然閑的蛋疼來當土匪。
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大稱分金銀，信了的才是真傻子！
燕武收拾完，便朝門外走去，臨到門口，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陳跡，「明天你的好日子就來了，且等著吧！」
說罷，也不管陳跡聽不聽得懂，信步離開了。
陳跡不著痕迹地挑了挑眉頭，又放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