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我喜歡品茗
陳跡一路上三樓而去,瞧著前面引路,蓮步輕移,身姿婀娜聘婷,一舉一動規規矩矩,卻有無邊美感的婢子,不禁出言道:
「姑娘,你們白玉樓好大手筆啊,不僅樓宇雕欄玉砌,金碧輝煌,就連像你這樣的侍女,都頗有宮廷風範啊。」
雖然沒見識過熙陽皇宮裡宮女的樣子,但是這裡皇宮的宮女,他還是見過不少的。
即使都是從民間新充入的良家女,但經過禮部的訓導,那規矩禮儀可半點不差,不說像這樣青樓,就算是那些世家,都不一定有這樣規矩的婢子。
畢竟身處皇宮大內,規矩不是一般多,既要表現謹小慎微,又要顯露出皇家氣象,沒經過教導訓練是做不到的。
前面引路的婢子登時嚇了一跳,嬌小的身子不禁顫了兩顫,隨即回過神來道:「郎君說笑了,奴婢出身這煙花之地,如何能與宮廷女子相提並論。
只是白玉樓規矩頗多,又特意請了年長的嬤嬤來教導,便也有了些樣子。現下讓郎君覺得婢子有宮廷風範,便是當初的苦楚沒有白挨。」
「嘖嘖,年歲不大,卻是會說話得很。呆在這裡不好受吧,不若我花錢把你贖買了,縱使去我府上做個婢子,也好過在此處朝不保夕。
如何?」
陳跡緩緩靠近這侍女,一把將她逼在牆邊靠著,佯裝出不懷好意的樣子。
許是他身上經年累月的氣勢太盛,婢子又瑟瑟發抖起來,努力抬起頭看向他,囁聲道:
「奴婢在這裡待得挺好的,伺候的女娘也很和善,便不去郎君府上了。奴婢出身卑賤污穢,恐衝撞了貴人。」
「何必自賤呢,我也只當是收留了個,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小宮女。這身份總是清白的吧。」
「朗,郎君莫要打趣奴婢了,奴婢在這裡挺自在的。」
陳跡嘆了口氣,稍稍往後退了些,道:「那真是可惜了,我還挺中意你的。不過你的名字,我總能知道的。」
「奴婢名叫茗兒。」
「好名字。」
「奴婢這等賤名,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哪裡好了,郎君慣會哄騙奴婢。」
茗兒深吸一口氣,將話題引開,逐漸打破之前尷尬的氣氛,可見是個伶俐的。
「旁人用了這個名字,我會覺得平平,但是你用了,我卻直覺是恰如其分,人如其名。
說起來我這個人,有事沒事最喜歡喝茶品茗了。」
茗兒白皙嬌嫩的臉蛋一紅,連忙躲開陳跡的目光。
她自打來了這裡后,見過的男子也不少了,見識過那些人口中噁心的言語。但不知怎得,面前這人說話明明不太得體,知道是在口花花,但是又不下流猥瑣。太奇怪了。
「郎君快走吧,我家女娘的房間就在前邊,莫要叫她等急了。」
「這位花魁叫什麼名字?」
「郎君不知道?」
茗兒詫異地看了一眼陳跡。連名字都不知道,就這麼直接上來了?
「一樓大堂有十個花魁的名字和映襯她們姿容的詩詞,以及擅長之處,郎君不曾見到?」
「沒看過。今晚還是頭次來見識白玉樓的風光,便碰上你家花魁換了這麼個問題。你道不是巧了,旁人不知道,我卻清楚得很。」
「那郎君和小娘的緣分怕是不淺呢。我們這裡有規矩,每晚的問題必須不重樣,若是郎君來早一日或晚一日,便無有這般機會了。」
陳跡再次貼近茗兒,看著她的眼睛道:「可我覺得,我不喜見花魁,而喜遇茗兒也。今晚,應是你我的緣分。」
茗兒心下又是一顫,連忙後退幾步,道:「郎君莫要打趣奴婢了,請跟奴婢進來吧。」
小心地推開門,茗兒引著陳跡進去,道:「郎君,我家小娘就在這輕紗帷幔的後頭。」
陳跡看去,只見在帷幔之後,卻有一道人影坐在位子上,雖然看不清容貌,但隱約可見她在調試琴弦。
隨即又有清脆動聽,如夜鶯歌唱般的悅耳聲音傳來:「奴家凝香,這廂有禮了。郎君既然能答得出小女子的問題,定是身份尊貴的公子。
奴家在這兒,先給郎君彈奏吟唱一曲,如何?」
陳跡看向身旁的茗兒,只聽她小聲道:「小娘是我們這裡最厲害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自白玉樓開業以來,郎君還是第一個能見到小娘的。」
「哦?那倒是我的運氣了。還請花魁娘子彈奏一曲,在下細細聆聽,享受仙樂。有勞了。」
陳跡說罷,便走到案几旁坐下。茗兒隨即趕忙給他沏了杯茶水。
「這香茗不夠香啊。」
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陳跡看向茗兒意有所指道。
茗兒聽了,臉色愈發紅潤起來,心下卻是快急哭了。她是越來越後悔取這麼個名字了,現在好了,被眼前這個郎君盯上了。
就在陳跡打趣的時候,便聽到一曲霓裳之音從帷幔里傳來,隨後更是緩緩傳出幾句唱詞。口齒清晰,嗓音動聽,詞作雅緻,端的是一番享受啊。
他漸漸聽得著了迷,也不再調笑身旁的小侍女,專心致志地聆聽起來。
約莫兩柱香以後,琴聲才慢慢輕下來直至結束,而吟唱也隨之停下。
「郎君以為,奴家這琴聲唱詞,可還能入得了郎君之耳?」
「餘音繞梁,不似人間仙樂。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郎君謬讚太甚了,奴家這點微末技藝,如何能與那些大家相提並論?
對了,還不知郎君名姓?」
陳跡清了清嗓子,道:「在下季言,字子意。」
帷幔后的凝香一聽,便在心下盤算。這朝堂中的高官,好似沒有姓季的,城中排得上號的世家也沒有季家。
但又想到固城乃紹運朝廷的都城,達官顯貴,世家豪門不知凡幾,其中的姻親關係更是剪不斷理還亂。
許是眼前這個男子就與某個高官貴胄沾親帶故,機緣巧合在第一時間聽了家中長輩提了這麼一嘴。今晚來白玉樓又碰上自己提出這個問題,由此才有了進她房間的機會。
她不禁有些頭疼起來,第一天開張以為就掉到了一條大魚,誰知道竟是個小蝦米。真是虧大發了。
「郎君,奴家現下彈奏了一曲,已是有些乏了,便不多留郎君了。茗兒,將這位郎君送下去,讓人好生招待。」
陳跡聽了,站起身來道:「凝香姑娘此言何意?我既已答對你的問題來了這裡,怎得連面都見不到,就直接走了呢?」
「郎君第一次來,怕是不知道這裡的規矩。答對問題只是可作為入幕之賓,或是閑聊品茶,或是欣賞歌舞,便不得再作其他的了。
除非某個花魁格外欣賞那位郎君,才會讓他繼續留下。奴家不曉得旁人是怎樣,但奴家自己,卻是相信眼緣的。
郎君一進來,奴家便知道非是奴家的良人。為郎君彈奏吟唱一曲,便是為那道問題所付的報酬。
如今彈奏結束,自然要請郎君離開了。」
「凝香姑娘此言差矣,你我二人隔著這層帷幔都尚未見面,如何能有眼緣。不若將其掀開,我們好好看一次對方容貌,說不得就有眼緣了呢。」
「這便不必了。帷幔並不多厚,奴家已經看清郎君身形容貌,無需這般麻煩了。茗兒,送客!」
茗兒走到陳跡身邊道:「郎君,且隨奴婢下去吧。」
「你先乖乖站到一旁,我要跟你家小娘掰扯掰扯。」
許是心底對眼前的男子有些好感,這可人的小侍女一時間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真往後退了幾步,候在一旁。
凝香見此剛要開口,就聽陳跡道:「凝香姑娘,我適才聽你的樂曲唱詞,似是有些別樣的意味蘊含其中。
我們不若打個賭,如果我能品鑒出來,並得到你的認可,你便把這帷幔掀開,你我二人好生見面認識一下。
而如果不能,我這便立即離去,並奉上五十金以作茶水之費。凝香姑娘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