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魂落狹洞
老者說:「無我!一切都是虛幻,舍卻自我,容於萬物。先化實為虛,再以虛探實。唯置身於萬物,方能看萬物於真實。不恐懼生老病死,不糾纏七情六慾,不計較愛恨情仇,不貪婪色權名利,這方為無我之境界!」
易江平靜靜聽完,若有所思,說道:「師父點破了迷津,如拔開了雲霧,徒兒自當謹記!」
老者道:「你達到這個境界,不易了!我有一個寶物,可助你成為大器。它乃天外流星隕落而來,決非方物。其奇寒無比,擁有著無限的力量,只在平常不顯露它寒冷,和尋常石頭區別也不甚大,唯有我的銀河真氣方能逼它現形,使之發光發寒,它有起死回生之效,翻江倒海之能。你終究達不到空空無我的境界,我將它贈於你,你自會有用處。」
易江平道:「如此寶貴的神物,徒兒怎能接受!師父你已年事古稀,留著比給我更有用。」
老者搖著頭道:「我已無我,一切也已虛虛幻幻,寂寂空空。這對我來說,是個累贅,沒有任何的用處。」
易江平暗想:「師父早已勘破紅塵,與天地融為一體,自然是不需要這個了。可對於凡世俗人來講,就是無窮妙用的大羅丹,我豈能隨便就收?若只推辭不收,未免一眼給師父看出矯情做作。」
於是道:「徒兒明白!」他連道謝的話也不說一句。因為他明白,便是道謝,師父也未必樂意接受。不然他對自己的種種恩情,便是再生父母,也不能比及。
老者道:「你左去兩百步,在高八米處有一小洞,可容你鑽身進去,那塊寶物就在最裡面,你取出來,它可助你走出這個深谷。
易江平駭然動容,這方圓經緯,居然還有他不知道的山洞,聽的激動!告別師父,便依著去了,果然在兩百步左近的高處,有一條橫著的裂縫。
皺眉沉思:「這個裂縫我時常看到,怎地會想到有一個洞深入裡面,那寶物就在裡邊呢?」
七八米高,當下已對他成不了障礙,點地一躍,身子隨之彈起,扒在縫口邊的石頭上,探頭一看,果然在這條橫縫裡有個小小的槽洞,只夠一人爬著進去,寬高都不到兩尺,裡面黑乎乎的看不到底。
他看著獃獃的出神,暗想會不會有滾豬毒蛇之類的怪物在裡面呢。
惡作怪!這絕谷鳥都不會飛進來,哪還有野獸。
他猶豫了一下,便俯身鑽了進去。爬了三米,摸不到前端,側頭回看,只有一點光線透射進來。他猶豫一下,只有摸著再往裡面爬。
爬了好長一段,任不見底,他記得下了一個小坡,拐了一個彎,這時周圍的槽洞也小了一些,活動的空間也就不大了。當再回頭看時,已經完全看不到光線。
這時他才木然感到恐懼,他突然想出去,不覺就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覺得前面冷森森的,似乎就要有什麼東西馬上撲過來一般。暗叫道:「見鬼了不是,自己嚇唬自己。」
由於轉不了身,無奈!只得試著再往前爬一點,希望能突然發現那個流星隕石。如果沒有流星隕石,也沒關係,有個可以供他轉身的空間就好,大不了出去再從長計議,問得具體些再進來取不遲。
只是讓他感到沮喪的是,好不費勁的爬了半天,弄得全身酸痛,肚皮也被擦得火辣辣的,手腕也被擦破,不但沒有流星石,也沒有可以轉身的地方,暗暗一想,不住心驚肉跳,開始后怕了。
退吧!再難也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嘛!
前行困難,倒退比前行更困難,退不到兩米,好生心煩。尋思:「似這般退出去,也是遍體鱗傷,那時無功而返,卻又如何向師父解說。猶豫了半晌,想想這遭瘟的洞子,底不知在何處,終究還是決定退出去。
手腳合併用力,到處亂蹬,雙腳力到之處,竟然蹬了一塊大石下來,把洞都堵去了。他雖然有些慌亂,但還是相信自己,有能力把這個石頭也一併蹬出去,再次去蹬時,突然咔嚓幾聲又落下幾塊石頭,這次把退路完完全全給堵死。他猛然大驚,叫苦不迭:「完了,完了!天亡我也。」
唯一的退路被堵死,惶恐絕望不言而喻,想死的心都有。越想越后怕。哀嚎自亂一陣,方才冷靜下來,突然自我嘲諷道:「易江平啊易江平,遇事不冷靜,你是越來越膿包了,師父神通廣大,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時間久了你不出去,他自然會設法來救你啊。」
暫時是自己把自己安慰住了,但慢慢仔細想來,感覺事情並不是這樣子的。師父神通廣大,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這是誰說的啊,是自己說的呀,又沒有得到公認,在理論方面,師父確實高深莫測,可實際中,從來沒在自己面前演示過什麼厲害的本事,只怕道貌岸然也說不得。
他開始抱怨師父,抱怨了一會,又煩悶了半天,也只得往前繼續爬。他突然怒了,怒從心起,希望不要到了盡頭,不要找到那個什麼破隕石,好讓自己捶死掙扎的爬著,爬到哪裡算哪裡,爬死了算了,這樣師父就高興了吧。
他恨師父,他自暴自棄,覺得這樣子遍體鱗傷的爬死在洞里,師父知道了一定很愧疚,他現在就想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而死,讓師父慢慢愧疚去,誰叫他一切說的不明不白的呢。
爬了好一陣,不知不覺,雙手竟然可以四處延伸。他到處探摸,雖然不高,但比較寬,勉強可以低頭坐下來。
他大喜過望。但隨即明白,退路都被堵死了,縱然可以轉身,又能如何?他好後悔自己剛才的衝動行為,沒蹬下那個石頭多好!哎,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他坐不下來也定不住情緒,繼續到處亂探亂爬,還是指望著能有別的通道可以爬出去。
亂摸亂爬一陣,在方圓四五米的洞穴中,探到共有三個岔洞。他稍微平靜一下情緒后,才發現自己現在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是從哪個洞進來也沒有留意到。
不過都不重要了,反正他知道也是出不去的,他現在唯一的幻想,是希望師父見不到自己出去,會想辦法來解救自己。
一想到師父,他便生悶氣,抱怨他為什麼不把事情說清楚一點,這分明就是把自己騙到這個絕窟里嘛,他越想越覺得師父就是這樣做的。
仔細想了后,好多問題就接二連三的來了,師父是怎麼把那個破石頭弄進來的?
那破石頭又被放到哪裡去了?或許根本就沒有那所謂的破石頭。這谷底沒有任何外來人,隨便放哪裡都很安全,為什麼非要藏進這麼一個絕窟里?
他要害我,為何要用這種手段?難道是不好當面的下毒手?
是我哪裡有對不住他的嗎?
哎!他既然要害我!我又何必出去,師徒一場,沒必要爬出去讓他動手。那樣還傷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尊位。
他暗自嘆息苦笑:「算了,算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自摔下崖來被他所救,吃住都是他的,又苦心傳授了自己這身武藝,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這樣看待他。大男兒的,死便死了。抱怨那麼多作甚?」
他拋卻煩惱,放下雜念,使心靜至空明。
少許,翻身往側面一個洞里爬去。至於是去做什麼,他沒有想,也無所謂是做什麼。蝸牛般爬了老半晌,轉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原先的空間來,他剛才在這裡摸探了半天,記得住就是這裡。全身皮肉被刮破擦傷,早已痛得他緊緊咬牙。
他艱難的摸個石塊放在剛才那個洞口作為記號。然後憑著一點點感覺,避開進來時的那個洞口朝另一個爬去。
剛剛平靜的心,又開始惆悵起來了。他死也要弄個清楚這個洞到底有多大,是不是真的有那個寶物放在洞穴的最盡頭處?當然,在這暗無天日的黑暗地獄之中,他也沒指望得到那個什麼神奇的隕石了,不過是想死個明白而已。
他繼續咬著牙,蝸牛一樣的速度爬著,與坑坑窪窪的地面接觸到的身體,早也體無完膚,血肉模糊。
他現在最痛的卻不再皮肉,是在心裡,內心深處的靈魂。是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一個人若不曾絕望,也無法體會到他現在的這種心情。
肉體,精神全方位的受到打擊和摧毀,但他依舊拚命地爬著,血和淚混合在一起,意識也漸漸模糊,一切也已茫然。爬著爬著就暈死過去。
悠悠一覺醒來,也不知何時。只稍微動了一下,全身的痛就無情的撕裂著心臟。不得不乖乖的躺著,漆黑的槽洞看不到任何的光線,除了呼吸和心跳,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他幾次想動身子,都被疼痛無情的撕裂著,他試著把銀河真氣提起來,從全身運轉,希望用來減輕疼痛。
銀河真氣剛提起來,就有一片耀眼的光線刺入眼睛。
他吃了一驚,以為是用力過猛,頭暈眼花之故。真氣隨之收回,刺眼的光線才漸漸暗去,這才發現不是頭暈眼花。
看到這個奇怪的現象后,他將體內銀河真氣試著緩緩收放幾次,光線赫然也是忽暗忽明。這才猛然醒悟,定是師父說的寶物流星隕石就在附近了。
師父說過,流星隕石平時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要遇到銀河真氣才會發光發寒,想到此節,頓時興奮了起來。
當下里,哪還顧及得疼痛,源源不斷地緩緩施放出銀河真氣,整個窟窿都明亮了他才抬起頭來。發現自己赫然爬躺在一個好大的空間中,少說也得三四丈寬,七八丈高。
那個發著光的石頭有輪盤般大小,就高高懸挂在洞頂,因為他的真氣輸出不均衡,導致那大石的光芒也閃爍不定。
這如夢似幻一般的情景,神奇無比。要是從別人口中說來,把他當場打死,他是萬萬不信。
童心作怪,瞬間把銀河真氣猛力施放出來,看看到底會亮到怎麼個程度。
隨著他的真氣疾速外放,剎那間,光芒四射,把整個窟窿照得亮如白晝。眼睛吃不住強光,不由自主的緊閉,但眼前任是白茫茫一片,好生刺痛。
這麼一弄,不單單是亮,還伴隨著微震,整個窟窿都震動。碎石紛紛掉落,冷氣也隨之四面席捲而來,寒徹心骨。
嚇得他抱頭蜷縮成一團。體內真氣急忙收去大半,這才平息了下來。
他緩緩站起,只留得些許真氣外放,不經意的回頭,看看自己是怎麼個爬來的。
他順著地上的一絲絲血跡看去,一直看到石壁處,就不見了痕迹,也不見有洞。大為困惑,百思不解。
不過也罷,因為那裡面曾讓他魂不沾身,魄不附體!一想起來,全是陰影。現在他連想都不願意往那裡想,哪怕沒有別的路可以出去,他也不願再回首。
這窟窿,高低錯落,四面凹凸不平。倒掛著的乳石柱,長短不一。或緊或慢,都在噠噠噠的滴著水。
他不停的來回踱步走著,仰頭張望,仔細打量著那個發光發寒的石盤,卻不知如何能取一塊下來。
為了拿到這個寶物,他高一腳低一腳,反覆在洞里轉著,什麼方法都想了,始終取不下來。暗思:「師父真是神秘,只說給我一個寶物,我當以為只雞蛋那麼大小,隨便放地上,誰知是放在這麼一個地方,且還這麼大。」
肚子早已饑渴,只有在洞里吃點走縫的滴柱水,以解決饑渴的問題。沒有日升日落的參比,時間到底過了多久,他全不清楚。
七八丈高的窟窿,四壁坑坑槽槽,他隨便借壁用力也可輕鬆上去,即便是凌空拔地,他也能到達。但一個煩躁的問題實實在在的卡住了他。
不管怎麼上去,只要上去,都非要動用內力和銀河真氣不可,不然憑他這幾個月的修為,上兩丈高都是大問題。
內力一動,真氣必出。真氣的強弱取決於內力的深淺。他只要內力大一點點,整個洞內都有非常大的變化,甚至震蕩起來。
經過無數次的試探摸索,他學會了借用體內的真氣吸取隕石上的精華和能量。
沒多久,他就感到全身精力充沛,飢餓也一掃而光。猶如百川江河灌入大海,源源不斷。內力漸漸增強,真氣得到輔助,已經均衡平穩的慢慢施放出來,並且可以把方外之力引為己用,如意之極。
自身長期不耗體力,只在呼吸之間,亦能控制周圍的力量。隨著時間越來越長,他吸取的能量也越來越多,慢慢的真氣已被他加大了三成,雖然光線很強,但他適應了。
整個洞里開始有震動反應,隨著釋放出來的能量,被他源源吸收,震動便緩緩減小。
體內銀河真氣得到了逆天輔助,和內力配合得緊密無間。里三圈外三圈的把他保護在垓心,就同搖籃里的嬰兒,渾然自在,與天地一體。
最關鍵的是,他已經可以用力不用氣了,內力和真氣完全可以分開使用,無牽無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