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七號

第十六章 七號

做出那樣令人心痛的回答后,走了有一段距離,倒是老博士先忍受不了沉默開口道:「關於織映女士你之前提的法律問題,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夠健全。但實際上是社會找不到有效解決精神病的辦法,也負擔不了對於精神病人的治理成本。」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悲慘的事,臉色黯淡道:「甚至有人持刀闖入療養院,殺傷殘障人士,聲稱「要為社會清除累贅」,審判時卻以精神病為由提起辯護。」

「在我看來,這是何其的過分和恬不知恥!」

露央沙問道:「持刀兇犯的診斷結果是什麼?」

老博士瞥了她一眼,「具有完全責任能力。他是社會上的瘋子,而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

說著就好似要給她們展示真正的精神病人是什麼樣子一般,老博士推開了隔門,和外面的躺在病床上聊天看報談笑的病人不同,這裡的大多是在毫無目的地遊盪,即便是在公共的交流室里,也很難建立起對話。

沒有憐憫,沒有悲哀,無論是電視的聲音還是突然響起的音樂聲似乎都與他們無關。露央沙發覺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只有撲面而來的讓人窒息的陰暗。

好在這窒息轉瞬即逝,老博士帶著她們很快地走過了長廊,來到中庭寬闊草坪上的長椅休息片刻,沐子看著推著輪椅輕緩來去的護工,陷入了恍惚。

「沐子?」

等到沐子被叫醒時,眼前已經只剩下老博士一個人。

他安慰般地說道:「那些重症病人並不會交給你們,他們已經有了固定的護工,紗耶香女士,你和織映女士可以幫忙外面的工作,那些病人大多只是些有點焦慮的年輕人,相處起來也不會枯燥乏味。」

「當然如果是真心想要幫助那些重症病人,你們也可以以後考取相應的資格證書,積累經驗后加入我們。」

老博士期待而又忐忑地問道:「怎麼樣?你願意留下來嗎?」

要欺騙這位老人沐子覺得她會感到十分良心不安,她猶豫了一下問道:「近段時間可能不行,因為還有學校的課業,但是假期我會來幫忙的,這樣可以嗎?」

老博士微微失望之後而又有些喜悅,能夠承諾到具體時間,反而說明對方進行了認真的思索。

沐子陡然想起露央沙交託的任務,意識到自己一時衝動答應太快了,她困擾地卷了卷頭髮,眼神一亮向老博士雙手合十拜託道:「這麼說有點太不知分寸了,但我真的很想了解博士您進行的是什麼研究,我可以跟著您學習幾天嗎?」

她想著,幾天的時間,怎麼說露央沙也夠了吧。

很少有人能夠抵禦住沐子的拜託,很難說到底是她的姿勢還是其他地方有什麼魔力。

總之老博士認為自己是被她的好學和誠懇打動,哈哈大笑道:「哪裡,哪裡,之前在車上聊的很投緣,應該是吸引到你了吧?」

「正好我這幾天沒有項目,你就作為助手跟著我在研究室里學習幾天好了。」

「不過。」老博士頓了頓得意地笑道:「正如我一如既往對年輕人說的,可別以為幾天就能弄明白精神醫學。」

啊......沐子直勾勾地盯著博士滿心感慨..........彷彿看到了嵐斗教授老了的樣子。

露央沙在所有人不知不覺間便已換上了護工的一身白衣,基本上暴力之外的能力很多她都具備,行走在這家治療所不被人發覺異常對她而言是一件易事。

雖然不知道沐子能用什麼辦法拖住博士,但對於那個如貓般乖俏粘人又如小狐狸般魅人心智的傢伙,應該也不怎麼困難。

在這有限的時間裡,應該儘快地找到尾花武,因為無論是警方還是法院,都有可能不再考慮其治療的需要隨時將其從「阿美寮」提走。

治療所里有不同分區,病房裡大多是兩人一間,少數非常健談,多數要麼是望著角落或是窗外發獃,會突然流下眼淚。

露央沙不知道尾花武是不是也是如此,但考慮到他的攻擊性,應該是在特殊區域。

她一路往深處走去,拿著門卡刷開了鎖住的門后,兩邊逐漸變成了一間間的單間,儘管好像經過隔音設計,裡面依然能傳出輕輕的碰撞聲和滲人的嘶喊。

門上有一塊查看情況的玻璃,裡面有人將自己的手臂抓的滿是血痕,有人甚至在剝自己的指甲,或是對著空氣打罵.........

似乎是為了防備自殘或傷人的情況,這些門裡面沒有傢具,都是空無一物,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一個接近四十歲的女病人抓著一把不知從哪裡拿到的剪刀攻擊護工。

護工拿著繩子和注射劑緊張地和其在房間里時追時逃,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別看了!幫忙!」

露央沙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名護工拽進了門內,但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個女病人見到她時忽然怔了怔,剪刀從她的手裡掉落,她露出孩子一般的微笑衝過來將她抱住,露央沙動都不敢動。

準確的來說,她此刻比被近谷勝挾持時還要恐慌,但與之同時,她心底又感覺到了一點和溫情混雜在一起的苦澀。

「看來是你了。」

護工長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接下來的一周應該沒事,七號暫時由你負責,安撫好她的情緒。」

露央沙欲哭無淚,但餘悸未消的醫生護工們很快轉身離去,而病人又將她死死抱住。

不過一段時間過後,懷抱慢慢鬆開,女病人反倒驚疑未定地盯著她的臉,問道:「你是誰?為什麼在我的房間里?」

露央沙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只好保持沉默。

女病人認真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扮,似乎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伸手問道:「有煙嗎?」

露央沙哪裡有,有也不敢給她,搖了搖頭。

女病人不屑地嘖了一聲,轉過身去,竟然不知道從哪個小角落扣出了一根煙來,還有一根火柴,她隨意地將火柴往牆上一擦點燃,過了一會,她愜意地吐出了一口煙圈。

露央沙都快瘋了。

女病人從她的反應中也逐漸意識到不對,詫異道:「你不是這裡的護工吧。」

露央沙誠實地點了點頭,「我是臨時的,帝都政經大學的學生。」

「年輕啊,真好。」女病人側臉抽著煙,只有一隻眼睛半是羨慕半是審視地瞥著她,「我以前也在京都大學,拿了生物科學的博士。不要學仿生,很難搞。」

露央沙感覺頭皮發麻,因為對方似乎並沒有說謊。

「有男朋友嗎?」

「我有未婚夫。」

女病人撇了撇嘴,又嘖了一聲,「你遲早也得變成我這樣。」

「不不不。」露央沙感覺在這個問題上她必須堅決否定了。

「不信?」女病人嘆了口氣道:「那就別結婚。也許結婚的頭兩年,也許你會覺得自己怎麼那麼幸運呢,其他家庭怎麼就是做不到安安寧寧過日子呢,但只要你年到三十。」

「或許四十。」女病人再度打量了露央沙上下頓了頓,「丈夫會在外面和十七八歲、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姑娘偷情不說,把你逼瘋之後還會以精神問題為由拿走你小孩的撫養權。」

「甚至把你關進這裡,你的房子、車子、養老金,連狗都完全由他安排處置。」

露央沙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抿住嘴,決定堅決不和精神病人進行進一步的交談。

煙一點點地變成煙灰垂落了,女病人就這樣地看著露央沙,也沒有說其他的話。

直到露央沙想起來這個封鎖區的目的,又見女病人似乎十分清醒,猶豫了許久問道:「你知道尾花武嗎?」

「啊,那個傻子啊。」女病人將煙尾在地上一點點地碾著,無所謂地道。

「傻子?不是說智商還有65嗎?」

「不管智商是65還是145,和是不是傻子、這種見一面就清楚的事情有關係嗎?」女病人看白痴似的看著她,似乎想起什麼不耐煩地道:「臭死了,臭死了,這種連屎尿都料理不好的傢伙,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你怎麼能這麼說!」露央沙氣憤地道:「你知道他現在被外面污衊成殺人犯嗎?」

「你怎麼知道是污衊?」女病人奇怪地看著她,「這不很正常嗎?我也是殺人犯啊。」

露央沙嚇得臉一下就白了,後退到貼著牆壁,另一隻手對著緊閉的門不斷拍打著,「開門啊!!你......你殺了誰?」

該死的,她都要哭出來了,那些護工是什麼時候把門關上的,怎麼能把她和殺人犯關在密室里呢!

「你覺得呢?當然是我那丈夫啊。」女病人盯著她道:「我一有機會出去就把他殺了。不過尾花武殺錯人了呢,沒有殺他的哥哥,反倒殺了一個叫浜地涼介的。」

「你瘋了!你們都瘋了!」露央沙大喊著,拚命地拍打著門,彷彿已經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而女病人則是哈哈大笑起來,「瘋了?我不是早就瘋了?你難道不知道嗎?瘋了,哈哈,瘋了!」

護工們急匆匆的腳步聲靠向門邊,女病人亦是百無聊賴地走向露央沙,抓著她揮舞著想要自保的手臂。

她那嵌著一雙黯淡眸子的面容浮現出詭異的笑容,「你認識五百川吧?」

什麼?她說的什麼?

露央沙停下掙扎吃驚地轉臉看向她,然而她正準備問些什麼時,門此刻卻轟地一下被打開,一群帶著各式裝備的護工衝進來分開抓住露央沙的七號,並將她拖向牆角。

七號尖叫一聲重新恢復成了那副攻擊護工們的姿態,但落下的電擊棒很快使得她震顫起來,她的眼睛不再盯著露央沙,但她的臉上依然停留著那副令人難忘的詭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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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面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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