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子就這般平平淡淡地過著，白日里除了打坐便是撫琴，可這琴技卻是絲毫沒有長進，好在這靈山裡也沒有外人，好不好聽的柏麟也不大放在心上，天生的神祗也不是萬能的，如今難得有可以隨心所欲的時候，他也不會為此束縛自己。

「帝君，我又摘了幾個靈果，您快嘗嘗。"這邊剛把琴推開，那邊就伸來一隻手，掌心托著幾個翠綠色的果子，柏麟看著不覺牙齒一酸，「這也能吃?"

「帝君，我試過了，一點也不酸，您嘗嘗嘛。"

想著騰蛇再頑皮也不至於捉弄自己，柏麟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拿起一顆，只覺一股甜意立時滲入心田。

「帝君，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喏，您再多吃幾顆。」

"辛苦你了。"柏麟接過靈果，沒急著吃，反是盯著靈果沉吟不語。雖身在人界卻是仙體，不必日日進食，加上無心返回天界，百年裡柏麟服下的靈果用一雙手就能數過來，倒是騰蛇來后不時就會去採摘靈果，還撒嬌耍賴非要自己吃下不可。這靈果生長於靈氣充沛之地，雖不是能讓人白日飛升的寶貝，也是仙門中人渴求的好物，只是對於天生的神祗究竟有多少效用?柏麟凝了凝神，察覺功力又恢復了不少，下意識皺了皺眉。這一切究竟是因為這些靈果，還是有別的緣故?

"不辛苦，不辛苦，這點小事有什麼辛苦的?…帝君?」

柏麟搖了搖頭，又轉頭看著騰蛇，不自覺地揉了揉他的腦袋。騰蛇活潑愛熱鬧，最是個靜不下來的性子，此番隨自己留在靈山，每日里不但毫無趣事可言，吃食也單調乏味，也真虧他能忍住。

察覺到帝君在打量自己，騰蛇回望過去，看著那雙墨玉般的眸子，他眨了眨眼，突然覺得有些手足無措，"帝.….帝…帝君?"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不必拘著自己，若是覺得無聊，就下山逛逛。你不是最喜歡熱鬧了嗎?"

帝君要自己下山?這不是在吃著靈果嗎?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騰蛇愣了一下，想也不想說道，「我沒有覺得無聊，也不要下山。我說了，帝君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帝君您不下山，那我也哪裡都不去。"

「騰蛇，不必強迫自己留在這裡陪我。"

「帝君!」騰蛇忍不住嘟起嘴來，"您不是答應我，不趕我走的嗎?"

「我不是趕你走。」

"您就是在趕我走!」

「山下三千繁華，有的是好吃的好玩的，你不喜歡么?之前你幾次偷偷下凡，不是為了這些?留在山上，什麼都沒有，我彈琴又不好聽。你若想下山去看看，無妨，玩得舒心了，隨時可以回來，我又不會走。"

「山上確實沒有好玩的，沒有好吃的，那些靈果我都吃膩了。"

柏麟不禁莞爾，伸手在騰蛇額前輕輕一彈。這條小蛇的心思，他豈會不知?「可是帝君在山上啊，帝君才是最重要的。"老子是說真的!…我，我是說真的!"

「既然是真的，那你陪我下山走一趟吧。"

「什麼?」帝君要下山?騰蛇覺得自己沒有聽錯，但又覺著難以置信，帝君在山上呆了兩百年，怎麼突然想著要下山?該不會是挖了個坑等著自己跳吧?帝君要甩掉自己嗎?為什麼呢?帝君到底想要幹什麼呢?帝君的心思總是這般看不透，騰蛇急得「嘶」了一聲。

倒是把柏麟給弄懵了，不想獨自下山，那自己就答應陪他一起，可騰蛇這是什麼反應?

好在騰蛇的臉色很快恢復如常，點點頭興高采烈地應下來，「帝君，那我們現在就下山么?"

「嗯，記住下山後不可輕易動用法力。"柏麟掩在廣袖下的手掐出一個法訣，又很快收回，不動聲色地看著騰蛇，「帶你下山透透氣，可別給我惹出事來。」

騰蛇答應下來，又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帝君還當自己是那個那個張揚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蛇，可經歷了那麼多事，百年間的點點滴滴沉澱下來，自己豈還是那個不懂事的傻子?看著帝君施法掩去仙體，收斂了法力，騰蛇突然計上心來，手上紅光乍現，化為一個細細的手環套在柏麟腕間。

「騰蛇?」柏麟打量著手環，有著火焰般的色彩，但或許是因為主人冷血而沒有灼熱的溫度，只留下若有若無的暖意。

「人界太大，萬一把帝君跟丟了怎麼辦?有了這個就無妨了。」騰蛇臉上露出詭計得逞般的笑容，「帝君，我法力低微，您可小心些，別把它弄壞了。"

「……"柏麟一時無言，半晌搖了搖頭，放下了衣袖。禁錮是他自己下的，隨時都可以解開，可若是不解開，他能動用的法力並不及騰蛇，還說什麼弄壞手環呢?"你這東西，心眼都用到我身上來了，膽子越來越大了。"

「帝君，我的心眼多著呢，沒有一萬也有五千，有時間讓您都瞧瞧。"

「放肆。」

騰蛇沒有接話，只忍不住笑著拉著柏麟的衣袖，「帝君，反正也不著急，我們就走下山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