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升天之所
普里耶爾家族的招待至少還是起到了維持生命體征的作用。
克拉夫特從面前經過的食物中辨別出可識別部分,取用看起來比較安全的幾樣填充了胃囊后,乾淨利落地放下了餐具,假裝自己是一位對美食十分克制的清教徒。
男爵對這種摒除口腹之慾的境界表示讚賞,並吩咐管家召來了嚮導,帶休息充分的車隊前往修道院。
儘管多年未去過,現任普里耶爾男爵依然能輕鬆找出那幢建築的位置。
站在塔樓頂端,順著他所指方向看去,灰黑色一角在山間植被和霧氣捲成的混沌色塊間若隱若現。
那是在盆地另一端,坡度不太友善的山體自中段起就被大片裸露的岩壁佔據,像塊被天父隨手搬來、削鑿幾刀后直插在地上的木樁,和其它山峰組成了保護盆地中人間羔羊的籬牆。
嚮導再三提醒所有人提前安撫好馬匹,以免在唯一可行走的道路上出現意外。
不得不說當初為修道院選址的人遠比本地家族有戰略眼光,這破地方如果糧食充足再加上有水源,即便不特意修建防禦工事也足夠噁心進攻方到地老天荒。
再多的兵力也會被堵在山道上,最多只能展開十幾人的正面力量,個別地方還會更困難。
不過屬於修道院的部分並不是從山道開始。
踏入山巒陰影前,他們就注意到了些荒廢土地和建築,由一條無形界限與四周收割將近的田野分割開來,涇渭分明。
輪替了不知多少年的雜草灌木淹沒了田埂,偶爾可見果實豐滿的野莓,掛在布滿細密小刺的蔓枝上,顯得閑置已久的土壤很是肥沃。
攀爬植物鱗片似的長滿建築牆面,其中木質部大多因潮濕氣候的侵蝕變質,以一種疏鬆軟化的半腐敗形態凹陷垂下,少見陽光的部分被綠色白色的斑點塗抹得很是令人作嘔。
但由岩石砌成的主體尚且完好,能從形狀看出畜欄、風車磨坊、甚至還有些供耕種者居住的房屋,顯示曾經的常住人口不亞於部分中小型村落。
這都是修道院產業的一部分,據嚮導所說,曾有不少底層修士和佃戶在此居住,但在修士們離開后就都荒廢了。
看來普里耶爾家族忠實地執行著教會遺留的意志,即便在經濟狀況不佳的情況下,也沒有將這些閑置土地利用起來。
荒蕪景象一直延伸到山腳下,嚮導在這找到了幾位打瞌睡的士兵,或者說被潦草武裝的民兵,手上的繭更像是使用農具而非武器,指甲縫裡還殘留著泥土。
看守工作估計比大部分守墓人都閑,畢竟連死者都不會造訪這個被天父遺忘二十年的地方。
守衛們睡眼惺忪地收拾掉各種雜物、熄滅做飯用的火堆,為隊伍讓開通行空間。
克拉夫特下馬踏上了那條被再三叮囑要多加小心的道路,發覺和想象中差距很大。
還沒走到一半,他們就有點後悔為什麼要把東西從馬車上卸下、換用馬匹馱運了。
這條由碎石鋪設的道路時隔二十年居然都還未被侵蝕殆盡,即使最窄處也保留了約一輛半載貨馬車的寬度,路面也沒太多被長出的植物拱起。
在通行不便的峭壁處,沒有採取方便省力的懸空棧道,而是直接往岩石內鏤空開鑿出了一條道路。
修築者顯然很喜歡他們的工作,在道路內側增添了不少聖典故事題材的雕刻,似乎是希望來往行人更多地在這塊耗費巨大的路段上駐留欣賞。
二十餘年的時間遠不足以將這些作品抹去,反覆溶解、乾結的礦物塗料顆粒還頑固地殘留在青苔也無法生長的表面,部分順著雕刻線條淌下,使得整體呈現輪廓與色彩脫節的怪誕流動形象。
山間變幻莫測的風向將夾帶小雨的雲霧吹來,隊伍速度慢了下來。
雷蒙德修士得以有時間為半路出家的團長和他的兩位弟子講解內容。
最下方的是先知領受十誡,追隨者緊跟站在高處的先知,領受來自構圖上上方的啟迪,腳下連綿的山勢巧妙地利用了岩石本身的深棕色,上方雲彩洞開。
他強調了先知的袍子一般用藍色或紫色,以體現聖潔和權威性,而分處左下和右上的山巒和雲彩,則是用於體現神秘感的裝飾,並非主角但不可或缺。
很多在外行人眼中一帶而過的內容,其實都有著相應的默認規則或隱喻。
包括這些浮雕彩繪的順序,由先知受誡開始,往上是受選之人出生:頭頂光環的嬰兒降生在簡陋房間里,周圍有天使和聚攏而來的羊群,羊居然還有各自的名字和特定站位。
這些繁瑣細節居然都在作品中有體現,投入的精力可見一斑。
再上便是先知和受選者以天父之名在地上的事迹,真難為雷蒙德經歷了敦靈地下湖一行后還能這麼認真地對待這些內容。
克拉夫特和庫普聽得不說心馳神往吧,也只能說是昏昏欲睡,有種進了景區卻發現導遊是歷史老師、還在講知識重點的茫然,暗自猜測以往失足的人是不是看困了,所以才能從那麼寬的道上踩空掉下去。
來自敦靈的教會學校應屆生們說不定比雷蒙德還熟悉這些,更沒有興趣再聽一遍。
倒是伊馮表現出了不錯的興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專場給她講故事。儘管內容略顯老套,但她畢竟沒怎麼聽過,而克拉夫特平時顯然也不是什麼會有時間講睡前故事的人。
唯一的聽眾多少讓雷蒙德修士有點慰藉,有動力繼續講解。
隊伍在濛濛細雨中繼續攀爬,時而在途中稍平坦處的空地休息。接近山頂時,雨水終於告一段落,陰翳的光線穿過雲霧和稀鬆樹冠,落在濕潤的瞼睫間,折射形成的彩色弧狀光暈在霧氣濃郁處彌散。
當初第一位登上此處的修士看到的或許也是這樣的場景,雨後虹彩彷彿先知登上山頂時、主的啟示恰從天國落下。於是修道院的選址由此選定。
而後來者眼裡,那些斑駁的浮雕、多變的天氣,只帶來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
雲霧中的天空近在咫尺,有種從教堂大廳突然走進狹小暗室內的錯覺,視野範圍外的無限空間喚起原始記憶里被暗中窺視的本能不安。
意識中的隱痛似乎加重了,克拉夫特警惕四顧,直覺沒有嗅到異樣氣息。
但雷蒙德的講解停了下來,他駐足在可能是最後一面浮雕前,浮雕的信息連外行人也能辨別出來。
是聖徒升天場景,天國大門洞開,雲朵逐層遞減、漩渦狀捲曲,塑造出真實的動態空間感。精細雕琢的繁複羽翼在高空舒展,作接引狀,門扉與羽翼后空無一物,既沒有天體、也沒有雕刻天國中的繁榮景象。
地位超然的聖徒們站在群山最高處,持聖徽、號角、旗幟的天使在升天之路兩側,由聖母帶領著迎接天國新成員。
姿態各異的信徒在山巒環繞中仰望上方,有的呈禱告狀,有的伸出手像是要擁抱握住一縷聖光,遙不可及。
「怎麼了,要歇一會嗎?」邊爬山邊講課是個很考驗肺活量的高難度操作,尤其是學生都不認真聽的時候,克拉夫特很願意理解他的身心俱疲,「不過我們很快就到頂了。」
「不不不,只是一點小問題。」雷蒙德露出那種強迫症見到紙翹起一個小角又按不平的難受表情,「這裡有點不對。」
尊重起見,雖然克拉夫特其實完全不關心,還是願意當一回托:「是什麼地方,能為我們講解一下嗎?」
「這山不太對,按道理升天應該在橄欖山,那是座平原上唯一的山,被天父的神跡拔起。」
「有可能是不了解的石匠雕錯了嗎?」
「按理來說不可能,這和橄欖山差太多了,絕對不是無意的,有點像」
順著雷蒙德的思路,克拉夫特也觀察起這幅浮雕,在其中傾注的時間和耐心只會比之前看到的更多,沒有刻錯重點的道理。
不過畫面中的地形的確不是平地拔尖。山巒連綿環繞,倒有點像
【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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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少見的女性原體,帝皇家庭倫理劇寫得很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