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忘初心
轉天,剛回到寢室的陳哲,就接到了輔導員的電話,要他去一趟自己的辦公室。
陳哲就在心裡一樂,等了這麼多天,終於有反應了。
真是不容易啊!
心裡這樣想著,嘴上答應的倒是很爽快。
他默默掛上電話,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安大的輔導員,一直是一個比較尷尬的職位。
在院校領導的眼裡,他們是萬能的角色,既能從事行政工作,也能熟悉管理工作。
是雙肩挑的典範。
而在學生的眼裡,輔導員就是一個生活保姆,大事小事都可以去找他,保管人家來者不拒。
但是,輔導員這個職位,在大學里,其實是屬於最底層的那一類,待遇上差不多和後勤工作人員看齊。
而且,很多輔導員都是純行政人員,雖然也可以評職稱,但其崗位性質已經決定了,他們pk的對象,只能是內部。
所以,什麼做課題、寫論文,那也得有時間啊。
從具體的學生事務管理,學生的學習、生活、就業、心理、招生、資助、獎勵,再到務虛的思想政治教育,引導學生樹立正確三觀的陪護。
但凡和大學生活息息相關的牽連,都和輔導員脫不了干係。
能鍛煉人,也能讓你從早到晚,都忙的頭昏腦脹,卻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大意。
陳哲他們班的輔導員趙敬,就是這樣一個人……
「坐吧!」
看到陳哲進來,趙敬很隨意的和他打著招呼。
然後一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放下自己手裡的工作。
看向陳哲,「有個事兒,需要和你談一下。」
陳哲坐進辦公桌前的椅子上,還不忘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您說。」
趙敬眼裡閃過幾許遲疑,但還是開口道:「你送過來的那份材料,我不用看也知道,只是……」
他語速很慢,帶著些許的沉吟,「說心裡話,我早就想就這個事兒,和你談一下了,畢竟,你那篇論文,是經過我的手送上去的,但是……
「但是會變成……這樣的一個結果,也超出了我的預料,所以,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你。」
陳哲點了點頭,「我理解,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東西被別人偷了,不去報警,那就是對警察最大的不屑,也是對小偷最大的縱容,對社會風氣最大的侮辱,不是嗎?」
趙敬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但是……對不起,我給不了你一個公道,我只能保證,上面找我談話的時候,我能如實陳述,至於別的,實在無能為力。」
陳哲笑了,「其實,我也沒想過討回來一個公道,因為……這種事兒吧,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弱勢的一方,永遠都是我個人。
「可是,我做不到就當沒事兒似的,去選擇性的遺忘,所以,對於為您帶來的煩惱,我也只能說一聲對不起,而該做的事情,我還是會堅持的。」
趙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從內心裡說,我也希望你去這樣做,但是,在利弊的權衡上,我又不希望你去碰個頭破血流,畢竟,你剛剛讀大三,未來……影響真的會很大。」
陳哲搖了搖頭,「我知道,可是有時候,人只要突破自己的底線一次,那麼以後的人生里,就可能會出現無數次,這……可不是我想要的。」
什麼是利弊?
當付出的代價,是在做人底線上的妥協時,這就已經不是利弊的問題了。
而是,信仰與觀念的崩塌。
今天,他能放任別人去抄襲自己的論文,而不予追究。
明天,他就能面對搶奪自己財物的搶匪時,而怯懦以對。
後天,他就能縱容任何的惡意行徑,甚至有可能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
也許他可以用這個事情,做出相應的妥協或選擇。
比如選擇息事寧人,從郎家父子那裡,換取到某些既得利益;
比如得到研博之路上一力扶持的承諾;
比如一些財物金錢上的補償與安撫等等……
這就是權衡利弊嗎?
不是!
這是對人格尊嚴的踐踏,是對三觀與認知的顛覆。
還是那句話,當你第一次守不住自己的做人底線時,就要做好被一次又一次突破的心理準備。
永遠不要去挑戰自己內心的堅持,也一定要相信自己內心的堅持。
很矛盾對嗎?
其實不然。
最起碼,陳哲就是這麼認為的。
當他說出那段話的時候,表情與眼神里,洋溢著的,都是堅定與執著。
趙敬卻像是被觸及了內心深處,某些隱藏起來的敏感。
他下意識的掏出一包煙,熟練的點上。
當煙草的味道滲入了心扉,繚繞的煙霧模糊了視線,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臉上也隨之帶出了幾分尷尬,「呵呵,不介意吧?」
那神態,是陳哲在他身上,從未見到過的失措,竟然有點兒……憨。
要知道,趙敬一直以來,可都是很注意自身形象的,不是那種刻意拿捏出來的裝,而是由內而外,自然流露出來的良好素質與修養。
包括穿著打扮、舉止言談、為人處事什麼。
甚至於在吸煙這種細節上,都從來沒有被學生髮現過。
今天,算是破例了。
陳哲有些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
然後主動岔開了話題,「我估計,接下來還會有人出面找我談話的,所以,您這邊,就盡量不要摻和了。」
趙敬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吸了口煙。
一隻手支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揉捏著自己的脖子。
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我給不了你太多的建議,但是,也希望你的選擇是對的,那就……守好這個初心吧。」
陳哲就笑了笑站起了身子,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
側身回頭說了句,「很高興能當過你的學生。」
說完這話,就腳步從容的離開了辦公室。
房門再次被關上。
裡面只剩下趙敬一個人,半支煙,以及那張臉上稍微的錯愕……
當天下午,陳哲就再次複印了十幾份舉報材料。
內容和上次送出去的一樣,這次投放的地點,和上次的也沒有絲毫不同。
像個現代版的祥林嫂,雖然表達的方式不同,也做的剋制而不張揚。
但是,這樣的行為,無疑也表明了他鮮明的態度與立場。
時間越久,他就越能感覺到上面在這件事情上,所持有的刻意淡化與壓制傾向。
一直到第三天,他想象中的那個約談,才終於姍姍來遲。
而這次的談話地點,也選在了學院的院辦,面對的人,也變成了兩個。
一個是安大政教處的劉長榮,另一個,則是院長助理李偉。
最先開口的,也是李偉,「這次叫你過來,是就之前你上報的那份申訴材料,做一個更詳細的了解,你有什麼說什麼,不用有所顧慮。」
態度很謙和,沒有高高在上的嚴肅,也沒有咄咄逼人的威懾。
但是,陳哲肯定不會被表像所蒙蔽。
很直白的道:「該說的,我都已經在材料上全部講清楚了,我等的,是學校和院方所給予的處理結果。」
劉長榮眯了下眼睛。
緩聲道:「學校對於任何學生的任何正當訴求,都會本著公平公正的態度,去嚴謹認真的做出相應的處理建議。
「但是,你送上來的材料,並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那篇論文,就是郎文軒同學抄襲了你的,所以,你這邊,還能拿出更有效的證據嗎?」
陳哲搖了搖頭,重複道:「該說的,我都已經寫在那份材料上了。」
李偉看了一眼劉長榮,再次盯著陳哲,「但是,經過我們詳細的問詢,郎文軒同學的那篇論文,就是他親自撰寫的。
「包括他的寢室室友,同班同學,甚至是曾在這篇論文上,給予過他指點和幫助的研究生,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而你,又如何讓我們去相信你那份材料里,所謂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