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和尚難當
李永強與石頭幾乎是同時醒來,此時大日當空,午飯已畢,二人沒去午課,亦沒人管他,金剛門內看似戒律森嚴,實則派系林立,像李永強和石頭這種無派無系,又沒什麼身後背景的入品武人,幾乎就處在有事吩咐,無事邊去的邊緣狀態。
李永強從床上坐起,頓覺渾身上下好不舒爽,他詫異地握了握被打折的左手,勁力恢復,疼痛的骨骼肌肉煥發著嶄新的活力,他一下拆掉夾板,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己好似無傷的左手,看向石頭,卻見他盤膝而坐,同樣目光痴傻地盯著自己雙手,二人對視一眼,不發一言,連忙盤膝默運體內的般若心經,那原本含混晦澀的氣感在此時好似開竅了一般,順風順水地在體內運轉了一個大周天,且氣息悠遠渾厚,好似平添了十年修為一般。
二人運氣一周天,已然摸清身體變化,李永強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攥緊了拳頭就要去尋寶山,石頭連忙拽住他,正當二人在屋內糾纏之際,兩道傳音入密之聲猛咋咋地鑽進了他們耳中。
「兩個無知小輩,本座途徑此地,見你二人情義頗深,且不懼強人,故而心生憐憫,替你二人打通了任督二脈,卻不想你二人竟不知藏拙,行事莽撞,如此這般,遲早死於金剛門的戒律棍下。」
二人一聽,石頭連忙拽著李永強跪下,朝著聲音傳來的鼓樓方向叩拜下去,口誦佛號,卻不知如何與那高人搭上線。
「罷了罷了,本座在此尚能護持你二人一二,只不過不許妄自尊大,輕易展露你二人修為,若遇挑釁,掌握好分寸,不得擅自毆鬥,隨意殺人,更不可泄露本座情況,否則金剛門繞的了你二人,本座也饒不了。」
寶瓶說完這些,見他們還在那裡不斷磕頭,轉身下了鼓樓,步入達摩堂,宏念已等在那裡,見他過來,一臉肅然道:
「就等你了,進來。」
寶瓶施禮進門,室內已站定二十五位師弟,宏念背負雙手走到中央,環視眾弟子道:
「小羅漢拳,共十八式,取自大羅漢拳最具殺傷力的簡版,你們學了七日,練了六日,當捉對切磋,以增實戰,切記,不可動用般若心法以內力壓人,純以拳法精熟敵之,寶冊、寶書,你們是第一隊,出列上前。」
寶冊與寶書出列,二人合十施禮后立即擺開架勢,師兄弟之間並沒有什麼化不開的恩怨,所以打的很有點表演性質,最終以寶冊略勝一籌,以一招羅漢伏虎將寶書單手反剪,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將他踢翻出去。
宏念看的不斷搖頭,這兩個弟子全屬照貓畫虎,一招一式倒是耍的有板有眼,可惜過於刻板,不懂隨機應變,一句話,演地都沒那麼自然。
他掃向站在角落閉目攆動佛珠默誦佛經的寶瓶,一指他道:
「寶瓶、寶扇出列,你們是第二隊,為師提醒你們一下,敗者今晚不得飯食。」
二徒弟寶扇一聽那還得了,本來寺中伙食就不算好,只能算是混個糊塗飽飯,現在輸了不讓吃飯,連忙打起精神,專註地看向邁步出來對面而立的寶瓶。
寶瓶與他行禮,寶扇急匆匆地便衝上來,一招黑虎掏心就砸向寶瓶心口,一直在默誦金剛經的寶瓶側身躲開,一招浪子踢球,右腳鉤在寶扇右腿上,寶扇便摔了出去,在地磚上滾了兩圈兒,才狼狽地爬起來,轉身擺出開山炮的架勢,大吼一聲躍起,身體捲縮,雙拳成烏雲罩天式直取背對著他的寶瓶後腦,寶瓶依舊是攆著念珠的誦經模樣,待寶扇落下之際,回頭撩起左腳,一招青龍擺尾說時遲那是快,寶扇只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伸出去的左胳膊被一股大力掃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條件反射地雙手抱頭,砸倒地上滾了七八圈兒,落在了場中的宏念身側。
見宏念一臉不善地望著他,他連忙爬起來,左手卻痛入心扉,哎喲一聲又倒了回去。
宏念上前將他拽起,望向寶扇那耷拉著的左臂,伸手一捏,寶扇便哇哇慘叫起來,宏念摸去,寶扇的手臂卻是脫臼了,宏念眼睛一睜,回頭望向寶瓶,寶瓶還是那副風雨不驚的模樣,他數著念珠走過來,寶扇要奪,卻被他一把拿住,吱哇亂叫之際,寶瓶拽著他的左手一扯一扭一送,寶扇發出嚎叫聲,待寶瓶鬆手后,他一甩胳膊,卻發現胳膊能動了。
宏念望著為寶扇胳膊複位的寶瓶,心中滿是驚異,寶瓶這小子剛才那記青龍擺尾使的得心應手,絲毫不見拖泥帶水,且時機把握地恰如其分,就好似寶扇自己撞上去的一般,換位思考一下,若他寶扇,面對青龍擺尾,恐怕也只能施展內力凌空變招,以大羅漢拳中的小旋風腿與寶瓶硬碰硬。
「寶扇退下,去藥師堂取一份疏筋散服用。」
寶扇接過宏念扔來的鐵牌,悻悻然退出達摩堂凈室,寶瓶則朝宏念施禮,退回了隊伍之中,當他退回去的時候,隊伍中的寶壺、寶筆都讓開了兩個身位,滿臉敬畏地盯著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師兄,平日他們見他都是嘻嘻哈哈,言語中多有尖酸刻薄的嘲諷之意,但今日大師兄一出手,兩招就將一直最為勤奮的二師兄擺平,他們心中忐忑,深怕下次借切磋的名義收拾他們。
「繼續!」
一下午都在捉對切磋中度過,寶瓶上場三次,次次都是輕描淡寫地將師弟們擊敗,雖然沒寶扇那麼慘,但師弟們對他已起了魔障,被師尊叫到的人四肢發抖,根本使不出平日五成的嫻熟,宏念也看出寶瓶對小羅漢拳已全然吃透,恐怕已到了融會貫通的境界,與在場的弟子們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三次之後也就不再叫他,任由他杵在角落裡閉目數珠子玩兒。
待到晚飯之前,宏念驅散了鼻青臉腫的弟子們,單獨叫住寶瓶,伸出右掌道:
「寶瓶,與為師合掌,為師試試你的般若心法。」
寶瓶走過來,伸出右掌,二人雙掌相合,一股精純的般若內力自宏念掌心投來,寶瓶掌中顯現一股斥力,一片氣流激蕩過戶,寶瓶踉蹌著退了三步,站定后合十,默然地望著宏念。
宏念心中不知為何鬆了口氣,寶瓶的般若心經堪堪入門,尚不足他般若心法的一成,屬於正常沙彌範疇,果然,他根骨百年難遇,悟性卻是個中人之姿,看來,無需如師尊所言那樣過多提防,能全力教導他了。
「寶瓶,去過藏經閣后,為師在此等你,傳授你大羅漢拳及為師自創的踏燕追鴻步。」
寶瓶那眯起來就像沒睡醒的眼睛突然睜開,真誠地向宏念躬身施禮,宏念見此微微一笑,此子赤誠,又是個武痴,看來自己可算找到個合適的衣缽傳人了,悟性不足又能怎樣?他宏念當年也不是被評了個中人之姿,只要勤奮努力,不怕流血流汗,憑著這逆天的根骨和對外功、身法、臨場反應的親和性,他有信心在有生之年,將寶瓶培養地至少超過他二個品級。
見寶瓶還在真誠地注視自己,他揮揮手道:
「去吃晚飯吧,用罷你還得去宏陽、宏旭那裡報到,為師還是那句話,佛經意思意思就行了,萬不可荒廢了你這身絕佳的根骨啊。」
寶瓶進了五觀堂,五觀堂內吵吵嚷嚷的,卻是寶山的狗腿子們正在挑釁默默低頭吃飯的李永強與石頭,石頭這傢伙,嘴裡說著安全第一,遠離寶冠,可一見李永強被人欺負,他就站了出來,與那幾個嘴裡不乾不淨的灰袍僧爭執。
李永強手上打著夾板,腦袋上蓋著紗布,還特意撒了點后廚的雞血上去,看上去十分凄慘,此時正被十幾個寶山的人圍著數落,石頭與這些人爭吵,可哪裡吵得過十幾張嘴,此刻已是面紅耳赤,但他們都沒有選擇動手,五觀堂內嚴禁私鬥,吃完飯做完晚課再打不遲。
寶瓶一臉冷漠地去打了飯,回到沙彌這邊時,兩個師弟連忙給他讓開道,周圍那些沙彌也不敢再對他閑言碎語,下午他兩招卸了師弟胳膊的事情發酵的很快,灰袍僧那邊也有人朝他望來,寶山的狗腿子們發現氣氛變化后也看向他,那個早飯時挑釁過他的灰袍和尚大咧咧地走過來,一腳踏在他所做的板凳旁,麵皮帶著訕笑,居高臨下地說:
「怎麼,別以為打了幾個剛入門的師兄弟就很了不起,晚上我們在後山約架,你來不來試試師兄們的手段?」
寶瓶側過臉來,瞅了這個囂張無比的師兄一眼,繼續埋頭吃飯,那灰袍僧見寶瓶認慫,哈哈大笑著用手戳著他光禿禿的後腦勺道:
「看到了嗎,誰說他傻的,這特么才是個聰明人,跟著寶冠、寶岩那兩個挫鳥混有什麼前途,不如這樣,你現在給我磕三個響頭,我收你當小弟啊!」
石頭、李永強一臉憂慮地望著被戳後腦勺的寶瓶,寶瓶放下手中的饅頭,右手拍出一掌,將灰袍僧的手打掉,那灰袍僧聽見啪的一聲,還沒反應過來,便感受著右手小臂上火辣辣的疼,旋即大怒,抬手一掌就要朝著寶瓶腦門拍下。
「住手!此乃五觀堂,特么地你們是吃飽了撐的不成,準備去戒律院鬆鬆骨頭嗎?」
一名灰袍僧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那灰袍僧,灰袍僧臉上的橫肉一顫,望向那名肩頭別了個「戒」字的灰袍僧,臉色立刻討好地說:
「戒律院的師兄說笑了,貧僧就是和小師弟開開玩笑,怎能真的動手呢?」
戒律院的師兄目光灼灼地盯著灰袍僧,灰袍僧不得不訕笑著退開,回到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中去,寶瓶起身朝戒律院的師兄施禮,那師兄擺了擺手,嘆息一聲坐下,心中所想卻是近日寺內越來越亂了,戒律院四下查查,維持秩序,卻碰到的各個都是關係戶,處罰重了,人家師尊不幹,處罰輕了根本沒有作用。
這年頭,當和尚也挺難的,當個好和尚,更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