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當歌對酒莫沈吟
程顥從人群中擠了過去,看見了那個被喚作「賀少爺」的傢伙。
「奇怪,這人還挺眼熟的。」程顥嘟嚷了一聲。
霎時間,又是一種彷彿遺忘了什麼重要東西的感受,湧上他的心頭。
「唔……
「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是我的癔症又要發作了嗎?」程顥輕聲說。
其實,回到桃源鄉的這十年間,程顥也就只有在初回鄉的一段時間中,常常聽到別人議論他。
但是只要喝上莫大夫給的葯,他的癔病就減輕了。
或者說,就不會再有哪個父老鄉親去議論他了。
「總感覺是忘了什麼……」程顥輕聲吐槽,「這賀少爺為什麼如此眼熟?」
「莫非,他真是從桃源鄉中出去趕考,考中了?」程顥心念一動。
好像真是如此。這位賀少爺似乎離開桃源鄉有一段時間了,出去趕考考中了,也是咱們桃源鄉的一大榮幸……
又是一陣恍惚感湧上程顥心頭。
程顥強忍住發自內心的不適,湊上去說:「恭喜賀少爺!請問賀少爺是否知道自己是誰?是否知道這桃源鄉什麼時候、為了什麼而存在?是否知道……什麼是洛川山河圖?」
突然間,程顥感覺似乎周身都冷場了,周圍的村民冷眼看著他。
「唉,程家那瘋子!可別壞了如此好事!」有一人搖了搖頭感嘆道。
「就是就是,喝了莫大夫那麼久的葯,這程家之人的癔病怎麼還沒好?得叫莫大夫加點用量啊!」另一人應和道。
「嘻嘻,看來這程家是要完咯!連莫大夫都治不好他的癔病,真是千載家業,毀於一旦呀!」甚至還有人如此出言嘲諷道。
程顥被氣的有些臉色發紅,但出於自身修養,沒有與之開口對罵。
不想,那賀拏雲徑直走到他面前,全然不管其他的村民,直接將他拉進了一旁的小院。
「賀少爺,這是何意?」程顥驚異道。
那賀拏雲如變魔術般突然從小院中取出一把劍來:
「程兄,你現在不認識我了,難道連這東西你也不認識了么?練了那麼久劍,如今真要沉淪在這桃源鄉中了么?」
程顥忽然渾身一顫,大量大量的記憶湧上他的心頭……
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啊!
他程顥,在青雲劍宗中,練了整整二十年劍啊!
這東西,是他程顥能說忘就忘的嗎?
程顥伸出雙手,手伸了一半,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正在劇烈地顫抖著。
程顥用顫抖的雙手接住了劍。
「謝了。」
「不謝,這劍本來就是你的,我只是物歸原主了罷了。」賀拏雲道。
程顥再不說其他的話了,低下頭來細細端詳著自己的劍。輕輕撫著這劍,上面似乎還留著昨日練劍時的餘溫。
這是他程顥的劍啊!
程顥不覺間,兩行熱淚便流了下來。
順手揮起來那把劍,不料,又是一種是什麼東西正在注視著他的感受湧上心頭……
卻說賀拏雲初入桃源鄉,一眼便認出了其中青雲劍宗的諸多前輩,還看見了他的兄弟程顥。
這程顥現在也是奇怪,一如著了魔似的,僅僅十天過去,連好兄弟都認不出來了。
賀拏雲仔細的揣摩兩眼,卻見這些個人身上都有那麼一道法則刻上去:「不容有劍」。
「離譜,太離譜了。這還真是青雲劍宗的寶物嗎?這豈不是說程兄整整十天沒練劍?」
賀拏雲不敢細想,
只想儘快把程顥帶出桃源鄉去。
其他各項事宜,皆可在論道大典結束后一一定奪。
賀拏雲心念一動,正準備走向程顥去,忽然那程顥徑直走上來問道:「恭喜賀少爺!請問賀少爺是否知道自己是誰?是否知道這桃源鄉什麼時候、為了什麼而存在?是否知道……什麼是洛川山河圖?」
接著,又聽到自己那些身為青雲劍宗前輩的「同鄉人」對他的冷嘲熱諷,賀拏雲心中很不是滋味。
甚至他自己也感受到,自己似乎被法則之力影響著,也想開口說程顥兩句。
甚至他也不由得自己在想:「這程家大少爺,不會真是個瘋子吧?」
立時一種恐懼感油然而生,賀拏雲搖頭,順手輕拍自己的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這桃源鄉中看來不可久留。」賀拏雲心道。畢竟其中法則之力,太過詭異了!
心念一動,賀拏雲無視了村民的目光,拉著程顥直接走入了一旁的小院。
忽然間,村民們的目光似乎全部都注視在他一個人身上。
賀拏雲全然不去理會。他拉著程顥轉身就走。
「哈哈,看來那賀少爺也是個瘋子!」一個人哂笑道。
「嘁,小心點,瘋子都和瘋子一塊玩,得離他們遠點!」又一個人順口罵道。
賀拏雲固然知道這些都是那些青雲劍宗前輩們的怨念所化,但心中還是十分難受。
他強忍住內心的不適,拉著程顥走入小院。
說來也怪,這小院,竟和凌雲小院別無二致!
「『明察秋毫』。」賀拏雲不由得深吸一口氣,輕聲念叨出口。
然後他便看了出來,程顥的劍就掛在小院的門口,只是被法則所扭曲,程顥看不出來便是。
賀拏雲隨手取下那把劍,問道:「程兄,你可否認得,這是什麼東西?……」
……
萬劍護城大陣一處陣腳旁。
崔氏兄妹看著眼前的小和尚做出很多他們都看不下眼的動作,覺得有些好笑,又念著小和尚對他們還不錯,想要出言提醒。
忽然間,陰風大起。又是一聲破空般的響聲,有什麼東西正在向他們飛來。小白的封魔符中又是好大一陣動靜,那東西又消失了。
「兄長,這裡是不是有什麼邪祟呀?」崔燕兒傳音道,「不如我們現在先一步離開算了?」
「稍等片刻,我害怕我們現在離開,才得不到好果子吃。」崔雲水傳聲回復。
「為什麼?怎麼會?你知道這種情況,不是早跑早脫身?」崔燕兒一時摸不著頭腦。
「我怕我們撞破了什麼驚天大秘密,草率離開會被滅口。」崔雲水傳音道。話畢,他伸出手取出一大把中階凈靈符,隨手向四周一扔。
立時小和尚的面孔開始有些扭曲了。
有個什麼不知名的生物藏在陰影中,吱哇亂叫著。
「看吧,我說的對吧。」崔雲水早已擺好防守的姿態,手中又抓起一大把符。
他已然不覺自己全身肌肉緊繃、面色已然扭曲了起來,只是擦了一把汗。
那汗水已然流成了河。
崔燕兒早已嚇得渾身發抖。她這一輩子都是在兄長青雲劍宗的庇護下生活的,哪曾遇到過這種詭異?
「兄長,如此情況,我們該如何是好?」崔燕兒聲音都有些發抖。
「不急,不急。燕兒,我把背後交給你。話說賀拏雲那傢伙,之前可沒說這情況十分兇險。之後我得好好臭罵他一頓!」崔雲水傳聲安慰。
忽然間,四周傳來了一陣陣歌聲:
「小廟中原來有四個和尚,
「大和尚破境二和尚結嬰,
「三和尚築基四和尚練氣,
「二和尚被選中看守陣腳,
「大和尚不滿老二被選中,
「老三老四不滿老二結嬰,
「從此和尚還餘三個;
「小廟中原來有三個和尚,
「大的破境老二老三築基,
「二和尚被選中看守陣腳,
「大和尚不滿老二看陣腳,
「三和尚不滿老二趕上他,
「從此和尚還余兩個;
「小廟中原來有兩個和尚,
「大和尚破境二和尚結丹,
「大和尚被選中看守陣腳,
「二和尚不滿大和尚破境,
「從此和尚只剩一個。
「誰料餘下那個守不住大陣,
「和尚都沒咯!」
崔燕兒聽著這歌,還未聽完,便覺毛骨悚然。
「兄長,你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歌里還唱『和尚都沒了』,那我們眼前這是……」
「燕兒,別去聽這歌,這歌有古怪!」崔雲水傳聲提醒。
崔燕兒瞭然,伸手捂住雙耳。
「兄長,怎麼辦?」崔燕兒不由得將後背靠緊兄長。
不料崔雲水徑直走上前去,取出一張高階凈靈符來,抓住那小和尚的手腕。
那小和尚面色一變,整個人的氣息忽然變弱了幾分,身體都要乾癟下去。
「這不是人。」崔雲水眯眼端詳,旋即開口道。
「哥,你可別嚇我。」崔燕兒通體發寒,全身微顫,手上的符攥得更緊了。
眼前的和尚已然乾癟得只剩張皮了。崔燕兒不覺自己渾身汗毛已然悚立起來。
「嗖——」
「嗖——嗖嗖嗖——」
霎時間八尺長刀從四面八方飛來,向兄妹二人砸去。
兄妹二人立時向空中扔了一大把符,那封魔符中動靜也不斷變大了。
只是,忽然間,向兄妹二人飛來的長刀在空中停住了。
「雲水哥兒、燕小妹?怎麼是你們?!」從廟的後方傳來這樣一陣聲音。
「那是誰呀,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他怎麼會認識我們?」崔燕兒傳聲道,卻見眼前兄長似乎十分憤怒,整張臉都快要被憋紅了。
「魔頭,你有本事出來呀!」崔雲水大喊道。
那人再也不回話了,崔燕兒,似乎看到陰影中有個人揮了揮手,廟中的大陣陣腳便消失了。
「走了啊……」崔雲水嘆氣,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哥,你看!」崔燕兒突然驚呼道,「這裡……」
廟中,地上整整齊齊地擺放了四具屍體,四個和尚,屍體早已腐爛不成人形。
「那麼說,那首歌是……」崔燕兒忽然間福至心靈,開口道。
「四個和尚,便是他們四個。你瞧,這個修了魔道。」崔雲水前往察看。
「哥,快走吧!這……也太……」崔燕兒不覺捂上了鼻子。
「行。」崔雲水擦手。
回去的路上,二人均無言。
崔燕兒率先開口:「哥,你說,這四個小和尚也太可憐了吧。好不容易有一個人被選中了,誰成想一瞬間便沒了呀。」
「有什麼好可憐的,這四個小和尚,在我看來也就在內部分裂的時候,能顯得有些團結罷了。
「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還見不得別人好半分,哪一個都當不成朋友。如此下場,不是他們自找的?」
「哦……」崔燕兒眼神忽然間有了些黯淡,便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