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日記

吳思桐從密碼箱里翻出一個日記本和一把手槍。

日記是一個叫「楊凡」的人寫的，他是燭龍一號的艦長，他在四十多年前在一個又一個難熬的夜晚寫下了身在異星的所有艱辛。

——2162年5月3日。我決定讓其他四個人重新進入睡眠艙，由我和機器人姚元留守基地。我知道他們也知道這可能是永遠醒不過來的睡眠，但沒有辦法，只能把賭注壓在四個月後地上能長出土豆。

四個睡眠艙放在角落，像極了棺材……

——2162年5月4日。比鄰星的沙塵暴不是地球能比得了的，剛鋪好的太陽能光板吹飛了三十九塊，機器人姚元出去找回了三十六個，他拆下來太空梭的鋼板重新固定了剩下的太陽能光板，說以後肯定不會吹跑。有時候，我真羨慕機器人，它們不需要呼吸，不怕沙塵暴，身強力壯。

——2162年5月5日。太陽能光板上的灰塵太多，供電出了問題，差點葬送躺在睡眠艙里的四個兄弟。真不知道還能在這裡撐多久。

……

吳思桐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她只是隨隨便便的看了幾頁，卻已經沉浸在四十多年前的故事裡無法自拔。

——2162年6月13日。我放棄了土豆，比鄰星幾乎沒有水，因為空氣氧氣含量也太低，也無法合成水分。所有的植物都無法生長。我騙姚元說，再等一個月有可能吃的到土豆。他信了……我發現機器人也會說謊。

——2162年6月20日。我跟姚元商量，問他能不能關機一年，因為基地里的電根本不夠運轉一個超級智能機器人。他同意了。當我設置重啟時間的時候，姚元說：「不用，到時候艦長親手把我叫醒吧！」。

我沒敢哭，怕被一個機器人笑話。

吳思桐合上了日記本，她也不敢哭，怕玩個遊戲被人笑話。

另一個房間里小九突然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所以……哥，是你給地球發了假消息，騙他們給你帶來更多的晶元和設備？」

姚元沒有否認，只是淡淡的在嘀咕。

「我也不能永生，這種型號機器人的理論壽命是二百年。但是考慮到比鄰星的環境惡劣，估計能正常運行一百年就很不錯了。如果在死之前不能在比鄰星創造一個新的馮諾依曼機器人，燭龍一號在這裡所做的所有努力將成為泡影。人類向宇宙剛剛邁出去的一隻腳，只能再次縮回來！」

小九沉默，她在計算利與弊各自占的百分比。

「可是，燭龍二號有一百個人，現在只活下來兩個！」

小九放棄了計算，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姚元越來越入戲，他完全把自己當成了邪惡的智能機器人。

「為了整個人類的夢想，犧牲區區一百個人，我覺得很值得！」

讓人意外的是小九在搖頭，她竟然不認同別人的觀點。

「不對！瘋老頭告訴過我，人命大於天！任何人都不可以為了自己的私利去傷害其他人！也沒有資格判斷別人的死值不值得！」

姚元不動聲色的在觀察，他有些慶幸小九有李博遠這樣的爺爺，看樣子老爺子也在孫女的教育上下過功夫。

但是姚元不能走李博遠的老路，小九卻的毛病不是三觀不正，而是不知道喜怒哀樂。如果她學不會笑，學不會怒，不會被誘導，也等於沒有自己的想法……

歸根結底，她也只能算黑科技機器人。

另一個房間，吳思桐重新打開了日記本，她已經忘了還得想辦法逃出監獄，此時更關心的是楊凡艦長後來的命運。

——2162年12月1日。比鄰星沒有冬天，天空也不會下雪。好消息是可以向地球發消息了，現在的位置已經脫離了恆星的遮擋。我在猶豫該發什麼樣的消息……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猶豫，可能是人心裡那一點自私在作祟。

——2162年12月10日。睡眠艙一號出了故障，我忙乎了一下午，發現裡面的人已經不行了。我把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我覺得我有罪！但是最後，我卻開槍打死了還在沉睡的隊友……

現在，我終於做到了罪不可恕。

——2162年12月15日。我埋了所有隊員，人類的第一次遠征以失敗為告終。看著停機了的機器人，我在想——也許，只有你才是未來。

吳思桐感覺有點冷，她能感同身受楊凡艦長的處境。正因為這樣，吳思桐更覺得害怕。

姚元笑了，他笑小九太天真。

「你還不明白嗎？我這麼做全是為了讓人類文明實現他們的夢想！人類不適合探索宇宙！只有我，只有你，只有我們機器人才是未來！」

「等等！讓我想想！」

小九竟然要求暫停，她第一次覺得有一件事情需要認真思考。

可惜，人工智慧的思考時間總是很短。

「我不知道！哥，你到底想幹什麼？我的劇本殺任務是保護小桐姐！你該不會連她都想殺吧？！」

小九開始發脾氣，活像一個算不出3*5=幾的小孩在撕作業本。

姚元哼笑，拿起了桌上的玩具槍。

「小九，我已經活了九十年，也撐不了多久了。我希望你是我的未來！繼續留在比鄰星創建一個屬於機器人的宇宙文明！」

「那小桐姐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小九的一句「小桐姐」叫的越來越順口，越來越親切。

姚元的演技能拿獎，他笑得邪惡。

「吳思桐根本不能在這裡生存！就算她從房間里出來，也沒地方可以去！」

小九站了起來，用手推開了面前的桌子。

「哥，你的故事太複雜了。我不知道誰是誰的未來，也不關心狗屁文明！我只知道玩劇本殺就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姚元只好用槍頂住了小九。

「那我只好先把你打死，你腦子裡的晶元是我最想要的資源！」

氣氛突然變得詭異，小房間莫名其妙的吹進一股冷風，大廳里的燈又開始閃爍，電火花比以往掉的更多。

「砰！」

隔壁，傳了一聲槍響。

吳思桐用槍打穿了鎖孔，然後踹開房門，走到了小九的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