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鏗鏘三人行
前來參加林劍鋒的婚禮,方便的內心是拒絕的,無論是五百塊的份子錢,還是阿浪和胡海泉二人打著的「多個朋友多條路」這般道貌岸然的旗號,因為方便壓根就不知道林劍鋒是何許人也,不過隱約從二人的口中得知,林劍鋒的新婚妻子職業是模特,按照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思路想下去,他老婆的朋友也應該是模特,這,或許才是他們二人不惜與方便以「斷交」相要挾,前來參加婚禮的真實目的。
酒店大堂,方便環顧四周陌生的面孔,然後牟足勁將自己的名字書寫在禮單上生怕林劍鋒看不到,如果可以的話,他更願意寫上自己的聯繫方式和家庭住址以及個人簡介,免得日後林劍鋒看到自己這個突兀的名字,嘴裡冷不防的丟出一句:「這孫子誰啊?」
宴席上。
望著台前那群極易被人認作是新娘七大姑八大姨的伴娘,方便悄悄看向身旁的阿浪和胡海泉,阿浪眉頭緊鎖,伸著脖子微微張口,眼睛死死盯著舞台,這種表情,不禁使人想起一位站在馬桶前面蓄勢待發的前列腺炎患者,胡海泉則是緊咬牙關,怒目而視,一臉難以置信的糾結,能露出這種表情的「病人」就比較厲害了,不僅便秘,還拉稀。
顯而易見的,伴郎們對於眼前的情況也有些始料未及,互動環節,只有一眾伴娘在台上撒歡,鬧騰,伴郎們各個一臉無辜,一副神啊快來救救我吧的表情。
片刻之後,方便努力咽了口吐沫:「現在模特行業的門檻都這麼低了嗎?」
胡海泉恨恨的說:「媽的,這五百塊錢死的比竇娥都冤。」
阿浪一副解惑育人的姿態看著胡海泉:「你這樣想就不對了,這裡雖然看不到模特,但是能看到模特他媽啊,你想想,多劃算!」
胡海泉終於綳不住,十分委屈的說:「我還是想看模特,不想看模特她媽。」
沒有人搭理胡海泉,因為他說了一句廢話,可其他倆個人又不能說他的話是廢話,因為這也是他們二人心裡所想的,他們不說話,是因為他們已經從胡海泉的廢話中看到結果,說了也是廢話。
胡海泉默默端起酒杯一口而盡:「到今天我才發現自己對女人了解的太少了。」
阿浪嗤之以鼻:「真不敢相信你能說出這樣的話,認識你這麼些年,我一直都覺得莎士比亞那句『女人是被愛的,不是被了解的』是專門寫給你的。」
方便的腦海中,浮現出大學時期胡海泉把一女生堵在廁所不敢出來的情形,而那個女生,就是她現在的老婆。
這時,坐在同桌的一大媽伸著脖子,看著阿浪:「那誰說的不對,你不了解一個女人,又怎麼知道用什麼方法去愛她呢?」
方便三人側目,探頭,看著大媽一副「我是過來人」的表情以及她那粗糙的左手裡攥著的一隻若隱若現的打包袋,覺得跟她探討這個深奧的問題,無異於比問她莎士比亞是誰還要有難度,所以,三人同時點頭,表示極為贊同。
方便的心裡冒出極為光怪陸離的想法,若是遠在大洋彼岸且長眠地下的莎士比亞先生知曉自己的名言被一位平凡的中國大媽輕易推翻會作何感想?方便再想,他定然很紳士的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方便接著又想,他還是別笑了,不然他一笑,眼前這位中國大媽該哭了。
愛情在眾生面前不正如他筆下的哈姆雷特之於讀者嗎?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張面孔,各自的感觸,領悟不同,得出的結論自然也不同,只不過恰好這句話比較個性,而恰好又出自他之口。如果村裡的二狗子有他這樣的名氣,他那句:愛情紅綠燈,遇到會發瘋,一定也會被世人奉為經典。
方便忽然意識到自己從未讀過瓊瑤的書,不然,就不會有今天這般算計,畢竟婚禮是每個女人夢中的殿堂,誰也不願被人搶了風頭去。
全場唯一的模特還被一身潔白的婚紗裹的嚴絲合縫,方便只能儘力讓此行的損失降到最低,開始悶頭大口吃菜,全然沒注意新郎和新娘已經舉著酒杯過來敬酒。
在一陣驚呼聲中,方便抬頭,看到新娘正被自己的好友胡海泉攬在懷裡,此時很是親昵的將老臉貼了上去。
差異的方便強忍著不讓自己口中的飯菜噴出去,再看此時的林劍鋒,強顏歡笑,右手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胡海泉若無其事的鬆開新娘,而後拍了拍林劍鋒的肩膀:「不好意思,剛從美國回來,禮儀還沒改過來,祝福你,我親愛的朋友。」
「噗嗤」一聲。
阿浪口中的酒噴了新郎一身。
林劍鋒的臉上的青筋突起,右手的拳頭隱隱顫抖。
阿浪急忙起身:「兄弟,我倆一起出的國,洋酒喝慣了,白酒有點不適應,十分抱歉,我親愛的朋友,祝福你。」
在這大喜得日子,林劍鋒終究沒有發作,領著新娘朝下一桌去了,再敬酒時只有他一人上前,似乎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朋友遍布全球,要是再遇到個從非洲某個部落歸來的奇葩朋友,他實在不敢保證自己不拿起桌上的酒瓶。。。
方便的大腦經歷了黑色的十秒鐘,看著新娘離去的背影悵然若失:「你們應該說從法國回來的,聽說那邊的人見面都是親吻,還是倆下,左邊一下,右邊一下。」
阿浪白了方便一眼:「那張臉你也下得去嘴?」
方便抬頭看,新娘的側臉塗的粉如同上世紀八十年代日本藝伎,若是毫不猶豫的親下去,這得跟嘴有多大的仇?
看著心滿意足的胡海泉大快朵頤,方便忽然想起他前幾年曾說過的一句話,男人所賦予女人的魅力,是任何化妝品都替代不了的,女人所帶給男人的自信,也是抹多少印/度神油都難以比肩的,說直白一些,偷食禁果會使得彼此發生一些質的變化,這不僅是身體,更有精神上的,這種變化最直觀的表現就是放得開,不再似之前那般惺惺作態,所以,當胡海泉摘下左手無名指上戒子的那一刻起,一個集膽大心細臉皮厚於一身的騷/貨就此誕生。
在悶騷階段就懂得放開手腳的男人,是非常可怕的,這類人往往沒有出眾的相貌和出類拔萃的才藝,但他們在愛情面前有比非洲大草原上的平頭哥還要兇猛的氣勢,女孩一旦成為他們的獵物,往往會遭遇其軟磨硬泡,死皮賴臉的糾纏,隨之產生厭惡,無語,無奈,徹底崩潰,繼而習以為常,麻木,感動,妥協,然後被辣手摧花。。。從而創造出大眾口中「好白菜都讓豬拱了」這一令人頓足嗟嘆的奇怪現象。
樓下街角的書店,王菲的歌聲徜徉,婉轉清澈,空靈縹緲:
還沒跟你牽著手
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後學會珍惜
天長和地久
瓊瑤的書並不好找,方便感慨,轉身離開時,書架最下方的角落裡,躺著一本《紅玫瑰與白玫瑰》。
張愛玲的也行啊!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即將奔三的年紀,若還沒有對象,足以說明很多問題,若是做個海納百川的總結,那就是窮。
方便雖然窮,還不至於養不活一個女朋友,但因為僅僅能養活她,倆人的關係才逐漸疏遠,因此,方便只能默默注視著她,坐上一輛紅色敞篷寶馬,她僅僅是上去坐坐而已,不然呢?至少現在看起來,自己雖然窮,可自己看待女生的眼光已經可以向富二代看齊了,方便總是這麼自嘲。
躺在床上,取出白玫瑰與紅玫瑰,點根煙,任憑煙霧繚繞。
夕陽的光輝從窗檯滑落地板,從地板爬上床沿,方便終究沒有勇氣打開書本。
紅玫瑰迎接愛情,白玫瑰埋葬愛情,有什麼好說的呢整整寫了一本書。
「親愛的,我們分手吧。」
當月光裹著濃密的夜色映入屋內時,方便對著手機,講出這句話。
任憑電話里的女子咆哮:「親愛的,你喝多了?我們不是好好地嗎?」
關機。
開酒。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方便喝的爛醉,哭的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