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準備

周五的時候，氣氛突然變得十分緊張，因為下周一投標，因此對所有投標公司而言，今天必須封標。

早上，雙明市的酒店裡，許問真正在最後檢查標書，突然接到申長嶺的電話，雖然覺得很奇怪，還是很快接了起來。

「兄弟，你那張單子，動靜很大啊！我這邊都有代理在問。」

許問真笑了笑，公開招標，而且金額這麼大，圈子裡震動是必然的。

「我沒管，兄弟，你愛投，找個代理去投唄。」許問真還在放煙霧彈。

「騙誰啊？運作到這一步，一看就是你的手筆，還他媽蒙我。」

「怎麼說？」

「有重油化工那張單子做鋪墊，蘇文娜就不會輕易授權代理投標，而會選擇直投，賴斯理聯繫不上，標書就只有你會寫，你這一步一步的，把控制權攥在自己手上，還想騙我？」

「可以啊，老申，這都瞞不過你！」

許問真大為感慨，想不到這個滿嘴髒話的傢伙，居然是自己的知己。

「你是江湖我大哥，千萬保密、千萬保密，兄弟。」許問真囑咐申長嶺。

申長嶺嘿嘿笑了兩聲，又沉默了一下，突然壓低聲音：「不過，你也別太得意。」

「什麼意思？」許問真提高了警惕。

「嗯！」

申長嶺囁嚅了一下，忽然快速說到：「他們給先秦數通授權了。」

許問真的瞳孔突然縮了起來，厲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這你別管，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申長嶺匆匆掛了電話。

許問真的思維陷入停滯，過了五秒鐘，才開始重啟，便立即做出一個明確的判斷：老申，絕不會騙自己！

先秦數通，難道真要投和美達的產品？

蘇文娜，既然答應李依依直投，又為什麼要給先秦數通授權呢？

他給李依依發了個信息【他們給先秦數通授權了，你知道嗎？】

很快得到回復：【不知道啊，怎麼會這樣？】

【紀宏嘉把價格給你了嗎？】

【還沒有。】

【好，知道了，拿到價格，不要發信息，給我電話。】

【收到！】

許問真獃獃看著手機，坐了兩分鐘，便下定決心，不能再躲在後面了，必須跟蘇文娜直接對話。

他撥通了蘇文娜的電話，通了許久，蘇文娜不接，不知道在忙，還是不想接。

又撥了一次，終於，蘇文娜接電話了。

「老闆你好。」許問真很嚴肅，也很客氣，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蘇文娜不說話。

許問真只好繼續：「雲計算的單子，你們不能給先秦數通授權。」

「這是你該管的事嗎？」蘇文娜回敬了一句，用許問真自己的語言。

「我必須管！」許問真很堅持。

蘇文娜倒是一愣：「憑什麼？」

「因為這張單子，是我運作的。」

「哈！你運作的？」

蘇文娜覺得很好笑：「你是萬瓷王嗎？什麼瓷兒都敢碰。」

許問真不理會她的譏笑，很誠懇地勸道：「代理商靠不住，記得重油化工那張單子嗎？」

「我沒你那麼蠢。」

「老闆。」

許問真壓著火，進一步力勸：「你瞧不起我沒關係，但是我告訴你一個簡單的道理，如果廠商和代理同時投標，按當地招標的慣例，代理商會被直接廢標，苟文明很清楚這一點。」

蘇文娜的眼睛突然睜得很大，這一點，她並不知道，嘴上卻依舊強硬：「sowhat？」

「老闆！」

許問真又誠懇地叫了一聲：「苟文明知道我們肯定會直投，因此，他找我們要授權，只有一個目的。」

「什麼目的？」

「套我們的價格。」

蘇文娜沉默了，許問真的分析毫無破綻，是對所有迷霧唯一正確的解釋，可是，讓她承認許問真的話，這太難了。

「你，怎麼知道，我們給先秦數通授權了？」

想了半天，蘇文娜終於找到此時唯一正確的話題。

許問真覺得匪夷所思，這個時候，還有心思管這個，你就說我分析對不對不就完了嗎？

「老闆，我知道你想掌控全局，直投、代理雙管齊下，可是苟文明，是不會按你的想法走棋的。」

許問真自以為很誠懇，沒想到卻激怒了蘇文娜。

「這是你該管的事嗎？」

「好吧，老闆，我不管，麻煩你儘快把價格給李依依，我們還要封標書啊？」

「你不是在休假嗎？」

「是啊，我在雙明休假。」

「你！」

蘇文娜怒不可遏：「下個季度，你提辭職吧。」

許問真也怒火上升，脫口而出：「隨你。」

「啪」

蘇文娜掛了電話。

許問真陷入沉思，蘇文娜雖然態度很惡劣，但是她最後的沉默，說明她應該相信自己的話了。

授權發出去，肯定是收不回來的，但是蘇文娜，至少在價格上應該掩護自己。

對蘇文娜的職業精神，他還是相信的。

蘇文娜靠在椅子上，胸口劇烈起伏，默默喝了一口咖啡，感覺比平時苦，又加了一勺糖。

許久，對外大叫一聲：「小珂，叫紀宏嘉。」

紀宏嘉匆匆走進來：「老闆，價格出來啦？先秦數通催得厲害。」

蘇文娜沒接他的話，卻反問了一句：「給他們的授權，能收回來嗎？」

「怎麼可能？」

紀宏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昨天就已經發出去了，人家可是誠心誠意跟我們合作。」

蘇文娜嘆了一口氣，又陷入沉默。

許久，才一字一頓說到：「告訴李依依，我們軟體加硬體，總價投1300......不，投1200萬。」

紀宏嘉瞪大了眼睛，嘀咕了一句：「喲，這麼大的力度！那先秦數通那邊應該更低一點吧，他們畢竟是代理，還要加利潤的。」

「不，給他們報同樣的價格，嗯，不，給他們報1400萬。」

「老闆，這不太好吧，要是事後讓他們知道，以後還怎麼合作啊？」紀宏嘉終於表達了強烈的不滿。

蘇文娜卻已經下定決心：「就這麼報。」

許問真接到李依依電話的時候，已經下午了，時間已經非常緊張，李依依十分充滿，張嘴就報價。

「老大，紀宏嘉把報價給我了，讓我們投1200萬。」

「嗯！」

許問真有些意外：「這個價格可以啊，蘇文娜決心很大啊，志在必得，他們說沒說，給先秦數通有沒有報價？」

「人家怎麼可能對我說這個？」

「嗯！」

許問真想了一下：「不管了，我已經得到消息，先秦數通已經買標書了，他們肯定投abn，找紀宏嘉，一定是虛晃一槍，順便套我們的價。」

「真的嗎？紀宏嘉會不會上當？」

「應該問蘇文娜會不會上當？我上午跟她通了電話，聽她的意思，她應該是想兩頭通吃，不過我的話，她應該也聽進去了，我估計她報給先秦數通的價格，至少應該是1300萬，abn的成本比我們高，苟文明即使再狠，他也不敢低於1300萬報價，因此我們報1200萬應該是安全的。」

「為什麼？」

「這個項目的實施難度比較大，沒有一定的利潤，是很難支撐的。」

「可是老大，這次招標是綜合評分法，並不是單純比價格。」

許問真笑了笑：「這個我當然知道，我算過，招標方案雖然對我們有利，但是abn的產品確實有優勢，加上先秦數通在本地有分公司，因此方案和技術分，大家基本上是打平，最後比的，其實就是價格，好在......」

許問真突然停住了，接下來的話，他覺得跟李依依說不太合適。

李依依卻緊追不放：「好在什麼，老大。」

「哦，你保密啊，老林說了，招標的時候，他派劉利東去當評委，你懂的。」

許問真有點得意。

李依依卻當頭潑了一瓢冷水：「老大，我正想跟你說這個事，老劉已經跟我說了，林主任會派侯處長去當評委，他們內部已經決定了，這兩天，苟文明已經回雙明，他們跟老侯走得很近。」

「這！不可能吧？」

許問真十分意外：「你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許問真仰頭想了想：「不怕！我相信老林。」

李依依卻有點著急：「你趕緊把標書發給我，我列印好，還要申請蓋章，再快遞給你，五點之前必須弄完，還要接許可的。」

「啊，對對對，哎呀，居然把她忘了！」許問真吃了一驚。

許問真剛放下電話，手機又響了，老紀的，趕緊接起來。

「老許，我知道你在後面指揮，所以給你透個底。」

「什麼底？」

紀宏嘉卻不急於回答，反而教訓他：「你那天不該跟蘇文娜頂嘴啊，兄弟，不明智。」

「什麼意思？老紀。」

「她都給你打電話了，你順著她認個錯，再好好表現一下，大家的梁子不就解開了嗎？你搞這麼大一張單子，她不可能無動於衷。」

說實話，許問真也挺後悔，不過卻不願意承認：「現在說這個有屁用？」

「你他媽就是倔。」

紀宏嘉又教訓了一句：「不說這個了，蘇文娜讓我給先秦數通報價了，1400萬，放心了吧。」

這個，許問真有點反應不過來。

「那，要是我中標，先秦數通又吃錯了葯，投了我們的產品，剛好又排在我後面，你們怎麼跟他們交代？」

「那還不簡單，你放棄不就完了嗎？20萬投標保證金，蘇文娜還是賠得起的，無論如何，客戶在先秦數通手上，他們如果願意投我們的產品，那就配合他們中標，他們如果投abn，我們就自己中，怎麼樣？這個女人不簡單吧？」

許問真愣了一下，何止不簡單，完全配得上智慧，要是不被苟文明蒙蔽，那就更完美了！

「那，多謝兄弟了。」

許問真卻不願意讚美蘇文娜，反而讚美紀宏嘉。

「謝個屁，都是兄弟，你真以為我會為了10萬塊錢，跟你爭這張單子？」

「妥了！兄弟，保密啊！」

「那當然，我給你打電話這事兒，也別告訴蘇文娜啊。」

掛了電話，許問真甚至有些微的感動，他曾經真的以為，老紀會為了獎金和業績，跟西區爭這張單子。

現在終於放心了，許問真吐了一口氣，在標書最後的空格里，填上1200萬，又瀏覽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發給李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