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總之雖然表述的過程出了點差錯,但結果是大差不離的,柏翊的電話還是很快就打過來了。
身邊手機來電聲響起時,許懷硯眼底忍不住閃過一絲暗喜,終於!
鹿茗剛接起,電話那頭男友咬牙切齒的聲音當即沉沉傳來。
「相親?」
她沒意識到什麼,愣愣地應了:「嗯啊。」
柏翊彷彿因為她理直氣壯的回應默了一瞬,而後氣到極點,反而笑了出來。
他語氣平和地喊了她一聲:「寶貝。」
鹿茗還沒來得及為這個稱呼而害羞,就聽他很快用同樣涼涼的語氣反問了一句。
「你是當我死了嗎?」
「……」
她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他好像是誤會了什麼。
……
歐陽唯是自己開車來的,分別後並不需要許懷硯幫忙送。
直到跟歐陽小姐道了別、坐上哥哥的車、一路往家開的路上,鹿茗這個電話都還在繼續通話中。
學長冷聲的說教從餐廳開始就一直沒停下過,她抱著手機連反駁都不敢,更別說掛電話了。
……嗚,可是人家已經說過對不起了嘛。
那邊柏翊像是終於說累了,拿起手邊涼透的咖啡喝了口,最後又聽那端女友軟聲再三保證下次一定一開始就把話說清楚,心口那股氣這才覺得順了點。
許懷硯邊開著車邊在旁邊聽著,知道原委后沒一點同情,甚至快要被他倆給笑死。
這一茬好不容易算是過了。
「問問柏翊,」許懷硯側目看了妹妹一眼,「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鹿茗一字不漏的替他轉述了,柏翊有點意外:「今天有空了?」
鹿茗:「爸媽今天要很晚回來,晚餐讓我們自己吃來著。」
「這樣。」柏翊瞭然后輕嘆一聲,口吻有點遺憾,「可惜我晚上要去參加一個酒會。」
這是真的很不巧了。年後快一周時間了,他都還沒見過她一面,難得今天她有時間了,卻趕上這麼不湊巧的時候。
鹿茗沒細聽他那邊傳來的淡淡嘆息聲,語氣也聽不出一絲可惜,甚至還有點隱隱的興奮:「酒會誒,是那種上流社會的宴會嗎!」
「大家都穿西裝禮服,每個人的身份都是霸道總裁,走到哪兒手裡都拿著一杯香檳,彼此聊的也都是價值千億的項目那種!」
柏翊覺得他家小姑娘真是電視劇看多了。
不過也沒打破她的想像,笑道:「差不多吧,以後帶你一起去。」
「啊,可是我什麼都不會啊。」
「你也不需要會什麼,過去吃東西就行。」
「那豈不是會給你丟臉,肯定要被取笑的啊。」鹿茗彎眼笑了笑,也沒把他的話當真。
柏翊卻正經道:「誰敢笑你。」
又非常認真地告訴她:「憑咱們家的地位,就算你把整個宴會廳掀了也沒人敢多說一句。」
「……」
他不假思索出口的一句「咱們家」瞬間讓鹿茗面上發熱。
下意識地偏頭看了眼哥哥,見依然他保持目不斜視地開著車,她這才鬆了口氣,哥哥應該是沒聽見吧。
結果下一秒看似在專心致志開車的許懷硯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唉,精心養一棵白菜長大花了十八年,被別人拱走卻只需要一瞬間。」
「………」
……
鹿茗中午被投喂得實在太撐,大半個下午的時間過去都覺得胃裡螃蟹肉還沒消化完。
到晚上飯點完全不覺得餓,許懷硯問她想吃什麼她也搖頭說不想吃飯。
她哥哥若有所思地接了個冷笑話:「不吃米飯那吃麵條?」
「……」鹿茗擺擺手,餘光瞥見茶几上的果盤,便順口說,「我吃點水果就好啦。」
許懷硯也沒怎麼對她說教,隨她去了,自己則叫了幾個炒菜的外賣。不過主食要了兩份,憑他對妹妹的了解,這會兒就算不吃到了晚上肯定也會喊餓。
父母不在家時總是那麼自由輕鬆。
鹿茗抱著果盤窩在沙發上,電視投屏了一部之前沒看完的動漫,然後就開始了愉快的享受時光。
許懷硯吃完飯後本來想跟她一起看,卻突然接到了工作上的電話,他走去陽台接,一接就是一個多小時。
打完電話回來時,好像人都變得憔悴了幾分。
他在沙發癱坐下來,抱怨了幾句社畜不易后,看到旁邊垃圾桶半滿的橘子皮,頓時咋舌:「好傢夥,你這是吃了多少砂糖桔啊。」
鹿茗手裡還在不停剝著:「沒有很多啊。」她甚至感覺可以一直吃下去。
許懷硯忍不住扶額:「別炫了別炫了,手都黃了沒看見么。」
她被「炫」這個用詞笑出聲,把手裡剛剝出來的橘子肉給哥哥遞過去。
「你別一會兒肚子疼。」他淡淡威嚇道。
鹿茗想了想,把懷裡還沒剝的那幾個橘子放回果盤,然後又起身噠噠噠地跑向廚房:「那我去洗點草莓吧。」
許懷硯徹底無語了。
大概他是多少沾點烏鴉嘴屬性吧,總之居然一語成讖。
在他第二次從陽台接完電話回來,就見妹妹側躺在沙發上,弓著背,手捂在胃部,一副難受至極的模樣。
許懷硯快步走過去蹲下,蹙眉看她:「真肚子疼了?」
胃裡的絞痛感太過強烈,鹿茗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疼得整個人都恨不得蜷縮成一團。
他想說帶她去醫院,然才剛準備把她架起來,忽然妹妹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將自己推開。
下一秒她摔跪在地上,扶著垃圾桶的邊緣止不住地開始吐。
……
「……急性胃炎,開了葯…中午海鮮吃多了,晚上又吃一堆橘子…醫生說沒必要住院,打完吊瓶就可以回家休息…嗯,好。」
許懷硯在門口掛了電話,回頭走進輸液室。
正月里醫院的急診非常忙,輸液室里也是人滿為患的程度。多是小孩子感冒發燒來打針的,哭聲鋪天蓋地,與之搭配的還有大人們不斷的哄聲。
鹿茗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身上蓋著一條小毛毯,右手手背扎著吊針。腦袋歪在一邊,雙眼緊閉,黑髮遮住半邊臉,襯得面色更加蒼白。
感知到身邊位置有人坐下時,她睫毛顫了顫,緩緩睜眼。
許懷硯拉了拉她身上的毯子,靠近她溫聲道:「剛給媽打了電話,她說今晚他們要忙到很晚,應該是沒法兒過來了。」
「唔…好。」鹿茗點點頭,本來也不是什麼特別嚴重的病,有哥哥陪著就已經夠了。
紮上針后現在胃疼的感覺不是特彆強烈了,只是之前吐得狠了,這會兒全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所以面上表情懨懨的。
許懷硯心疼又無奈:「以後還敢這麼吃橘子?」
她不滿地發出一聲輕哼。
「你先一個人待會兒,我去取葯啊。」
「好。」
吞了藥片、又灌下去大半杯熱水,鹿茗終於覺得稍微舒服了些。
身邊許懷硯正在看另一盒葯的用法用量:「這個沖劑不能空腹喝。」
他估計妹妹胃裡的東西應該是都被她吐乾淨了,便問:「想吃什麼,我看看能不能叫外賣送過來。」
雖然胃裡空空的,但卻感覺不到什麼餓意。
鹿茗:「非得吃嗎?」
「你覺得呢?」許懷硯模仿她的語氣反問。
他乾脆直接打開手機里的某外賣APP,邊划拉著邊把屏幕遞給她看:「自己選吧。」
這個時間點,營業中的幾乎全是夜宵鋪子。
鹿茗左手緩慢地劃了會兒,忍不住露出淡淡笑意:「都是燒烤炸雞和小龍蝦誒。」
許懷硯抬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還笑的出來啊你。」
說完把手機拿回來,自己看了一圈:「這不還有粥店開著嘛,正好適合病號。」
「不想喝粥……」
「別告訴我你擱這兒琢磨小龍蝦呢。」許懷硯面無表情。
「不是啦,」鹿茗吸了吸鼻子,好像忽然來了點精神,「哥哥你記不記得我初中那會兒,有時候爸媽出差不在家,偶爾早上你會帶我去中學附近那家張記早餐鋪吃早飯。」
「……你想說什麼。」
她眨著一雙大眼睛,臉頰上梨渦的印記很淺:「我們好久沒有去張記吃小餛飩了。」
許懷硯從牙縫裡發出一聲「嘶」。
他面色如常地看著妹妹,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想吃張記的小餛飩吶?」
鹿茗很是期待地點頭。
緊接著他哥臉上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唇角平直,冷聲道:「你怎麼不想上天呢!」
還張記的小餛飩……
就不說那地方離這兒有多遠了,首先人家那是早餐鋪!早餐鋪啊喂!
「就喝粥,沒得選了。」
許懷硯不容置駁地說完,又蹭得一下站起來,把她喝完水的紙杯拿上,「我再去外面倒杯熱水,這段時間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
鹿茗:「……」反思什麼啊。
許懷硯離開輸液室期間,鹿茗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了一個抱著小女孩的年輕媽媽。
女孩大概才三四歲大,為防止亂動走針,扎著針的那隻手上用膠帶纏了一個空藥盒。她眼睛紅紅的,應該是剛哭過,這會兒媽媽正輕柔地拍著她的背,試圖將孩子哄睡。
鹿茗還以為就是媽媽自己帶著孩子來打針而已,沒想到半分鐘后又有一個小身影跑過來。
那是個看起來年紀稍微大一些、應該有五六歲的小男孩。穿著紅色的羽絨服,頭上燙了時髦的捲髮,看起來又奶又酷。
小男孩一過來嘴裡就喊著「媽媽」。
年輕媽媽連忙對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低低道:「聲音小一點,妹妹快睡著啦。」
小男孩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乖巧地點了頭。
年輕媽媽又問:「爸爸呢?」
「爸爸說去拿葯了。」他說完又伸手進口袋裡摸出一根棒棒糖,向母親徵求,「媽媽,我可以給妹妹吃糖嗎?」
「當然,不過等妹妹睡醒再給她好嗎。」
「好哦。」
鹿茗聽著他們的對話,忍不住也彎起唇角。
而後小男孩便也在媽媽旁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這時鹿茗才發現,他眼角也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也是在左眼下方,位置幾乎和柏翊那顆一模一樣。
這一份意外發現的巧合讓她感到微微的驚喜,在遇到柏翊之前,她還從來沒在生活里見到過有淚痣的人,沒想到今天居然又發現了。
哦對了,第一次和柏翊見面的時候也是在急診里呢。
該怎麼說呢,她笑起來,是和醫院有什麼不解之緣嗎。
鹿茗下意識地想分享這份巧合給當事人,卻在準備去摸手機的時候產生了猶豫。
學長現在應該還在酒會上吧。她想著,還是別打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