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未央
「爹,您找我。」徐長亭推門而入,看到梁伯也在後,便禮貌的稱呼了一聲:梁伯。
徐仲禮坐在書桌後面,見徐長亭走進來,難得一張威嚴的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不管是徐仲禮這個父親,還是梁伯這個徐府管家,對於眼前的徐長亭在禮貌這方面都是很滿意。
從來不欺負、輕待下人,而這也幾乎影響了梁伯一家四口中的三人,願意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在徐府做事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徐仲禮的視線一直都放在了兒子身上,見徐長亭先是指著一張椅子向梁伯示意,而梁伯微笑著搖頭后,徐長亭這才坐了下來。
很滿意自己兒子對於梁伯的禮貌,便開口笑著問道:「今日去半龍村遛馬遛的可開心?」
「挺好的,九斤很聽話也很聰明,就連那叫棒槌的都認識九斤跟木炭,說它們是頂好的河曲馬。」徐長亭並不打算把今日「見義勇為」的事情告訴他父親。
就如同每一個到了這個年紀的少年一樣,在家裡的表現往往跟在外面的表現是判若兩人。
何況,在這個叛逆期開始滋長的年紀,大多數人都會在心理上覺得自己已經完全長大了,完全不需要父母再管教他了。
而徐長亭雖兩世為人,他之所以如此做,並不是因為不需要父母的關愛了,而是因為今日這件事情,其中多少有些蹊蹺,他是不想父母為他擔心。
可他顯然沒想到,他今日的「見義勇為」到頭來,還是有些坑爹了。
「讓你梁姨喊你過來,是因為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徐仲禮對徐長亭說道。
「跟我商量?」徐長亭有些驚訝,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梁管家。
「是這樣,半龍村那些幫咱們耕種公田的農戶,其中一戶人家家裡出了一點兒問題,自家的田地被拿去抵債了,甚至為了還債,還把自己家的女兒都給賣了。雖然說此事兒跟咱們家無關,但如今他們這些莊戶,也算是依附在咱們家生活的,這件事情是可大可小……。」徐仲禮一旁不疾不徐的向徐長亭解釋道。
而徐長亭在聽到一半時,下意識的暗呼一聲:不會這麼巧吧?不會今日自己碰見的……就是自家莊戶的農夫吧?
「……而爹的意思是,想問問你,對這件事情有什麼想法沒有?」在徐長亭回過神時,徐仲禮正滿面笑容的看著他。
「要是不管的話……對爹您在朝堂官員中間,以及那些民戶的心裡聲譽都會有些損傷。可要是管的話……這件事看起來也不像是一件能輕易扯得清楚的事情,欠賬還錢天經地義,何況還有白紙黑字的欠條不是么?」徐長亭裝模作樣的思索了一番說道。
徐仲禮對於他在如此年紀,能夠有如此的沉穩表現顯得很滿意。
最起碼,徐長亭的反應,沒有像他的一些同僚子弟那般,靠著父輩在朝堂上的權利,就認為自己無所不能、天高海闊任他飛,立刻會咋咋唬唬的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一定把這件事情解決了,爹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一旁的梁管家,在聽到徐長亭的說話后,也是不由暗暗點頭稱讚,甚至有些替自己那個在丹鳳城當市丞的兒子感到惋惜。
他一直都相信,徐長亭在神智恢復如常人後,靠著他父親的庇護,日後一定會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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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作為的人。
但他那兒子當年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跟隨徐長亭,寧願讓徐仲禮通過關係給他找一個市吏干,也不願意隨著他們一家前往西寧州。
徐仲禮側目看了一眼梁管家,而梁管家立刻意會,帶著和氣的笑容笑了笑,便借故離開了書房。
書房內只剩下了他們父子二人,徐仲禮的臉上雖然依舊是和藹的笑容,但那雙深邃的眼睛中,卻像是藏著什麼秘密一般。
「未央,可知為何在你還未及冠時,爹便為你取了字?」徐仲禮平和的問道,隨即起身走到徐長亭旁邊的椅子前坐下。
「當然知道,娘幾乎每天都在我耳邊提及,大姐也會時常提及,說自我出生不久后,爹就給我取了字……。」徐長亭認真的說道。
徐仲禮看著徐長亭溺愛的笑了笑,道:「這還不是因為你成天讓你娘跟你大姐、二姐提心弔膽,這才會時常提醒你。」隨即徐仲禮微微笑著嘆口氣,回憶著當年的景象:「當年爹為你取字未央,是取自《漢書·禮樂志》中:靈殷殷、燦陽光,延壽命、永未央。長相思、毋相忘,常貴福、樂未央這段話。
爹跟你娘,還有你大姐、二姐對你的期望,便是希望你能夠如常人一般建康快樂的長大。自出生你便體弱多病,待大了一些后,又是渾渾噩噩的,因此讓你娘可是哭幹了眼淚,而你大姐、二姐,在你小時候可是沒少幫著你娘照顧你,受欺負了,也是你大姐、二姐挺身而出……。」
「爹,您到底想說什麼?」以前徐仲禮也會在徐長亭耳邊嘮叨這些陳年往事,但隨著徐長亭神智漸漸恢復如常人後,一家人就很少再提及徐長亭渾渾噩噩、痴痴傻傻的過去了。
今日徐仲禮突然再次提及,徐長亭一時之間也是覺得有些奇怪跟莫名。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你也漸漸長大了,而爹跟你娘也漸漸老了。你大姐、二姐,以前因為要照顧你,說什麼願意終身不嫁……可如今,爹認為未央已經能夠獨立照顧自己了……。」徐仲禮看著徐長亭慈祥的說道。
徐長亭則是動了動嘴唇,一臉懷疑道:「爹,您不會要把我逐出家門吧?」
徐仲禮被徐長亭的腦迴路整的一愣,搖頭笑了下,順勢摸了摸徐長亭的頭頂,道:「就算是爹狠得下心來,你娘可會捨得?你大姐跟你二姐還不得跟爹拚命啊?」
隨即,徐仲禮的臉色變得有些認真跟嚴肅,看著徐長亭鄭重說道:「是這樣,爹打算讓你來處理半龍村那家農戶的事情,你願意嗎?」
徐長亭獃獃的看著徐仲禮,徐仲禮也同樣是凝視著徐長亭,父子二人對視了好長時間,徐長亭才默默點頭同意。
與此同時,他也明白了他爹之所以如此做的用意,顯然是希望通過這件事情,來鍛煉他自己獨立生存的能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自己漸漸長大,也就意味著爹娘在一天天的老去,而且總有一天會離他而去。
即便是他有大姐、二姐的照顧,但自己總是要有獨立面對生活的能力,讓他們放心,甚至是感到滿意、驕傲才行。
「爹,我同意。」徐長亭也認真的說道。
徐仲禮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知我兒不會退縮,將來必成大器!」
在徐長亭同意后,徐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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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整個人瞬間是顯得輕鬆了很多,甚至是有些興奮,看著徐長亭繼續道:「這件事情你放手去做便是,若是出了什麼事情,自有爹幫你解決。當然,可一定要切記,不得做出有違我大魏律法、欺壓良善之事兒來。」
徐長亭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看著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的徐仲禮,一下子覺得,自己心裡的那種親情幸福感彷彿又充實了很多。
「爹您放心吧,孩兒一定不會給您惹事的。」十七年來,徐長亭早就習慣了自己的身份。何況,在家裡面對的,本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以及血濃於水的兩個姐姐。
徐府是一座具有三進院、且帶東西跨院以及後花園規模的大宅,東西跨院留給了府里的丫鬟下人,中庭則是住著徐仲禮夫婦,而徐家的兩女一子則是住在了後院。
從西寧州回到丹鳳城時間不久,整個諾大的宅院還是顯得有些空蕩,雖然這幾日也會有一些傢具陳設陸續搬進,但還是因為徐仲禮囊中羞澀的原因,好多東西遲遲都不能搬進來充實、點綴整個府邸。
次日清晨,還在美夢中沒有醒來的徐長亭,就感覺身子一重,像是有一床厚厚的被子壓在了他的身上。
腦袋不由自主的要往被窩裡縮,但耳朵卻是被一隻溫暖的小手給揪住。
「二姐,你讓我再睡一會兒行不行?」不用睜眼,徐長亭都知道,肯定是徐溫柔又跑進了他的房間。
「快起來,你不是答應了今日要跟我還有大姐逛街的嗎?」徐溫柔整個人幾乎是隔著被子趴在了徐長亭的身上,揪著耳朵的手一直在左右輕輕拉扯著。
「我沒有答應。你跟大姐自己去,我還要睡覺。」徐長亭瓮聲瓮氣的說道。
「小沒良心的,枉我跟徐長虹平日里這麼疼你,現在讓你做這麼點兒事,你都不願意?」徐溫柔開始把手伸進徐長亭的發間,輕拽著頭髮搖晃著腦袋哼道。
昨夜跟父親在書房談完事兒后,徐長亭便先來到母親的房間,跟母親說了幾句話后,便回到了後院自己的房間。
因為半龍村的事情,以及這件事情可能產生的後果,包括可能給自己以及整個家庭帶來的危險,讓徐長亭在夜裡想了很久,好像直到黑漆漆的窗戶開始漸漸發白時,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而後這一大清早,就再次陷入到了徐溫柔的折磨中。
房門再次打開,徐長虹也走了進來,這一次並沒有打算把徐長亭從徐溫柔的魔爪中解放出來,站在床頭看著打鬧的姐弟二人,輕聲說道:「未央快起來,今日跟我們出去逛逛,天氣漸暖和了,也該買些布料給你做幾身新衣服了。」
徐長亭終於是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徐溫柔那張白皙漂亮的臉蛋,而後跟站在床邊的大姐打了聲招呼后,徐長亭用力抬頭看了一眼門口,有些無奈的抱怨道:「大姐、二姐,我突然間發現我房間的門有些多餘,我都已經長大了,你們不要老這樣不經我同意就進來行不行?萬一我要是光著……。」
「小時候早就被我們看光不知多少次了,現在知道害羞了?二姐還能吃了你不成!」徐溫柔乾脆趴在了徐長亭胸口,用食指點了下徐長亭的額頭。
不過最終還是被徐長虹拉了出去,留下徐長亭一個人開始穿衣起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