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懲戒
白明淑沒有想到賀妹還願意請禮儀師傅來教她,一時間眼眶有些濕,但又被她強忍了下來,努力用著和剛才差不多的語氣端莊回答說:「女兒謝母親。」
賀妹點了點頭沒有在看著白明淑,而這個時候白明正也從白果這裡得到了眾多的承諾,高高興興的去讀書了。
賀妹這時候才撐著額頭笑道:「這小子,還是這幅模樣。」
白果也跟著笑了笑,眼神等白明正的背影不見了才收了回來。
這麼點的時間賀妹就轉頭對著身後的嬤嬤說了:「將府中全部的下人都叫過來,若是誰推脫直接發賣。」
嬤嬤直接領命走了出去,白果在這個時候起身行禮,同時道:「侄女去看看龐陽哥,就不打擾二嬸了。」
賀妹點頭。
府中的下人向來會瞧風向,今日如果白果坐在賀妹的身邊,那之後的日子裡面就會有下人敢打著白果的名頭和賀妹的人爭搶東西,甚至會以為白果想要將府中后宅的權利給拿捏在手裡面。
「女兒也告退了。」白明淑也起身,但卻被賀妹將人叫住了,「你留下,多學一些對你總是沒有壞處的。」
白果是身份本就高,可白明淑的東西都是從她這邊學的,自然不會有哪一個下人敢用白明淑的名頭和她的人爭搶什麼。
白明淑聽到這話一愣,回過神深深的給賀妹福了一禮。
賀妹莫名了好長時間。
這麼今日感覺她十分的守禮?
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但想到一個府中的下人要警告敲打不能將昨天任何的事情傳出去,賀妹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在白明淑的身上了。
整整一上午白明淑都站在賀妹的身後看著賀妹處理的手段,看這些曾經以為沒有用、現在努力想要多學一些的東西,直到所有的下人都服服帖帖誠惶誠恐的離開之後賀妹才說:「這些人要有賞有罰,不然不可能這樣乖巧的。」
白明淑心裡邊記下,認真的點了頭應了聲。
明夏不跟著她們是對的……只有跟了高門貴女中的正夫人,受這些禮儀教導、受這些學識熏陶,往後才能不被其他的女子看輕,才能被婆家看重。
才能不被她們的名聲拖累。
白明淑這個時候終於知道曾經自己的那些想法有多可笑。
她不服白果享受著她沒有的待遇,她不服白果有人護著,她不服白果那副裝模作樣的淡然,明明她比誰都要在乎那利益!
她一直覺得白果搶了她的一切,所以她不服白果!
她恨白果!
可她不服白果、恨白果又如何?
縣主……郡主……暗衛……赤忠將軍保護……
這一樁樁一件件,是她不服就能擁有的?
不,是看著白果擁有了的。
她曾經覺得是因為白果是嫡女,所以才有了現如今的地位。
可這倆日在經歷了柯姨娘的事情,經歷了莫樂逸的事情,經歷了賀妹做的這一切她才明白過來。
世人是分嫡庶,可只要養在嫡母的名下,誰又會真的在乎那血緣呢?!
他們在乎的是那份面對事態的淡定,處理事情的從容……要的是那能治理后宅下人,能和其他府邸的夫人搞好關係不得罪任何一方的手段,能聯姻的橋樑……
這世道……從來沒有清楚分明的嫡庶。
嫡女,同樣不是天女。
不是做什麼事情都會被原諒,不是無法無天。
就如白果,雖貴為嫡女,貴為如今的郡主身份,可真的能隨心所欲?..
不能。
她白果是皇上最喜
歡的康樂郡主,卻依舊恪守禮儀,依舊不會在人前暴露自己的手段,她為了什麼?
為的不還是世人的評價嗎?!
她也怕自己的妹妹受牽連,怕自己的行為讓白家蒙羞……
即便她是嫡女,她有皇上的喜愛,她是郡主,可她依舊要在莫夫人面前偽裝……
她們並沒有比庶女、庶子高出多少,一樣要在意女子的一切。
這就是和她白明淑、和柯姨娘、和莫樂逸最大的不同。
她們控制自己,貪婪時仍然有理智,理智中保持冷靜思考。
而柯姨娘教的……莫樂逸做的都和這完全不一樣。
可這些她曾經卻是看不透,她將貴女的禮儀規矩丟了個乾淨,轉頭又不服自己只是一個庶女……
可笑,太可笑了。
白果到前院的時候所有的丫鬟小廝都已經被叫走了,龐陽的房門大開著,裡面卻是沒有人。
玉蘭往裡面望了一眼,叫了一聲,確實是沒有人。
白果看著房門,過了大約倆息的時間才說:「去練武場。」
玉蘭恍然,再看明顯眼尾有些挑的白果就在心裏面給龐陽點了一根蠟。
這個時候不好好休息還要出去,怪不得郡主要生氣了。
練武場在前院最角落,空地大的能跑馬,倆邊各式各樣的武器將練武場周邊環繞,誰都能隨便取上一倆樣武器就練起來,要是再來一個人也是隨時就可以開始一場打鬥。
白果到的時候龐陽正在場中練槍,槍頭鋒利,槍身如蛇,破空聲陣陣悲鳴,又爭先恐後的退避,宛若敗軍。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辰開始練的,龐陽後背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露出來結實的小臂上肌肉緊繃,臉上豆大的汗珠順著側頸滑落隱沒,更多的是隨著大開大合的動作砸落在槍身身上,激起無數細小的漣漪。
「……郡主?」玉蘭在耳邊的話讓白果垂了眼,「嗯?」
玉蘭張張嘴看了看練武場上已經下來的龐陽,又看了看重新抬眼眼中毫無其他情緒的白果。
她記得……郡主來的時候不是挺生氣的嗎?
怎麼突然就感覺不到了?!
「三小姐。」龐陽從場中下來到了白果身前。
白果微微抬起頭看了過去。
龐陽背對著晨曦站在漸漸升起的朝陽方向,身影將她籠罩。
白果頓了幾息才像是剛才一樣應了一聲,「嗯。」
過了清晨開闊沒有擋風遮掩的練武場要比其他地方冷,現在倒是有了塊暖源。
「三小姐……怎麼過來了。」龐陽聲音壓得有些低,不像是詢問,更像是做了錯事在道歉。
「龐陽哥不休息嗎?」白果是問著的,但是龐陽的呼吸卻是明顯一頓,隨後忙說:「龐陽現在就回去。」
白果點了點頭,「這幾日龐陽哥還是休息比較好一些,廚房會送三餐和葯,龐陽哥記得用。」
龐陽再次應了一聲,看到白果往外面走就極快的將長槍扔下,跟著白果出了練武場。
一路上都沒有下人,龐陽也沒有問,只是安靜的跟在白果身邊,等發現白果是要直接回後院的時候就忍不住出聲詢問:「三小姐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外面還是有事情沒有處理完的。
白果看著明顯很在乎答案的龐陽卻是反問道:「龐陽哥的生辰想要在白家過嗎?」
龐陽頓了一下,看著白果的神色都極為自然,才搖頭說:「不想。」
白果笑著頷首,「那就三日後啟程。」
龐陽知道這個時間是為了讓他休息,所以龐陽直接說:「龐
陽的身體沒事,三小姐可以明天就啟程的。」
白果頓時好笑的看了龐陽一眼,話出口就很是果斷,「不行。」
龐陽挫敗,只能應下了。
玉蘭在旁邊站著總感覺哪裡不對。
這麼著急嗎?
轉頭回了院子裡面就聽到白果吩咐戈音,「告訴二嬸,龐陽哥的生辰不需要辦了,三天後就走。」
戈音領命去了。
「玉蘭。」白果叫了一聲,玉蘭立馬豎起來了耳朵,就聽白果繼續說:「柯姨娘的湯藥裡面加鉤藤半兩、石菖蒲半兩,服用三天。」
鉤藤、石菖蒲都是讓人昏迷的草藥。
玉蘭領命。
在今天下午二老爺回來之後會開藥方,到時候玉蘭直接往裡面加東西就行。
「柯姨娘不是喜歡花嗎?」白果眼尾輕抬,示意了自己屋子裡面的花,「這幾日日日送一盆過去。」
心思這麼多,那就用來好好擔心擔心自己。
玉蘭再次領命。
「莫樂逸呢?」白果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玉蘭回答說:「左手指骨斷了三根,右臂肩膀錯位,疼暈了三次,奴婢一直讓她清醒著。」
白果放茶盞的手輕了一些,「那身皮肉是莫府養出來的,不要毀了……指骨在斷倆根,右臂吊起來,這樣應該就不會犯困了,你也不用總是守著了。」
玉蘭知道這倆根指骨也是斷在左手,也就是說這隻手都廢掉。
廢一隻手,留一隻完好的手。
只要有手上的動作,就會永遠感受到這種使用起來的細微差異。
隨後用後幾十年來清清楚楚、認認真真、無時無刻的注意著這件事、感受這件事,最後永遠也忘不掉發生了什麼。
痛苦、麻木、在意、無畏……都改變不了結果。
反思清醒也好,依舊痛恨也罷,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只會永遠留在身上,像是一個烙印。
她家郡主就是醫者,沒有人比她更能知道指骨斷哪裡沒有人能接好。
她的想法也很簡單——懲戒。
付出代價,警告來者。
狠、也讓人安心。
在她背後的人安心。
「是。」玉蘭領命,只是還沒有轉身就聽到白果很緩慢繼續說:「拿棋盤過來。」
玉蘭抬頭看了一眼垂著眼睛的白果,應下了。
白明淑在白玉景回來之後主動去找的,她一上午對著賀妹都沒有提起將白明夏記在她名下這件事,怕的就是賀妹會拒絕。
這幾年她帶著她這個妹妹做的無理的事情太多了,被拒絕的可能太大了,可白明淑不敢讓白明夏繼續在柯姨娘身邊,所以這才來找她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