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野
廣袤的原野孕育著眾多的生靈。
披著獸皮的少年背著弓箭,裸露在外的是他逡黑健壯的皮膚,如豹子般的穿梭在林間。
突然,他的身形停頓了在那裡,慢慢的蹲下,緩緩的抽出背上的弓箭。
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緊緊地盯著前方不遠處,一隻肥碩的兔子正趴在那裡,啃食著野草。
少年將弓弦緊繃,鬆手的瞬間,一道流星般的光點一閃而逝,再見那隻兔子已經被牢牢的釘在了地上。
少年將兔子掛在腰間,小心的回收著箭矢。不知名的皮革硝制的腰帶上,已經綁了五隻兔子。
少年慢悠悠的沿著山林的小路向遠處的村莊走去,嘴上哼著不知名的曲子,似乎很是心滿意足。
半晌走到村莊的邊緣,已經見到零散活動的村民,一位老丈拄著竹竿,在村口納涼,少年笑著打著招呼,「趙老爹,今天沒有去礦邊轉轉?」
趙老爹是村邊礦上的礦工,現下做不動活,但總愛去礦邊轉轉,看看自己做了一輩子工的地方,也可能是回憶一起的老兄弟。
「老咯,走一走就走不動了,只能坐下多歇歇。」
老者又看了看少年的腰間,朝少年伸出了拇指,「康娃子,這技藝越來越嫻熟了。」
被喚作康娃子的,叫做張康,窮苦人家的孩子,爹娘希望孩子健康,對張康而言更慶幸的是,聽起來比村裡的六六、七一順耳許多。
「趙老爹,回去我娘燉了肉湯,給你送些,你莫嫌棄。」張康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著回應。
「康娃子,每次都這樣,太照顧老頭子我嘍,也不知道村裡哪家的女娃有福氣,能進你的眼。」趙老爹咳了幾聲,心裡暖和的緊,這張康是個好娃子,尊老愛幼,還有禮貌。
張康麵皮一紅,還好曬得黝黑的皮膚不明顯,「老爹,我先回去了,回的晚了我娘又擔心。」
一溜煙的功夫,跑的不見蹤影。
趙老爹被張康逗的咳了起來,攥起左拳捶著背,右手拿起竹竿指著遠處,「這慫娃,還羞。」
「娘,娘,我回來了。」張康還沒進院子,就扯開嗓子喊起來。
一位布衣釵裙的女子從草屋中探出頭,走了出來。「大郎,今日回來怎麼這麼晚?」
「娘,讀了會書,閑來無事,我就去山邊轉了轉。你看今天的收穫。」
張康一邊回話,一邊在小院的草棚里,仔細的放好弓箭,拎著五隻兔子在母親面前晃了晃,少年的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張母原是姓李,家中閨名一個瑩字,只見劈手搶過兔子,作勢欲打,「你爹知道你進山,少不得一頓啰嗦。」
張康笑嘻嘻的躲開,「村口遇到趙老爹,稍晚些我送些兔肉湯給他嘗嘗,娘莫忘了。」,自去拿了斧子,在院內劈柴,為晚餐作準備。
李瑩應和一聲,將兔子整治,準備燉著兔肉,再佐著家中的豆腐乾,作為晚餐一家人享用。
日頭下山,一襲長衫慢慢走向院內,望見張康光著上身在劈柴,
板著臉,「逆子,還知道回來,私塾課後又跑去後山玩耍。」
張康放下斧子,有些畏懼的走上近前,唯唯諾諾的站在身前,「父親。」
張康的父親張凌山在村中教授私塾,很有威望。因此,路上遇見的村民已經將張康的事告知,「今日家中有客,明日考教《論語·述而》,若背不下來,看我不嚴懲你。」
張康鬆了一口氣,雖然貪玩,但天資聰穎,無論詩書還是習武,都能一學就通,只是少了名師調教。一篇《論語·述而》的背誦,還是很輕鬆的課業。
而且張康也明白父親的深意,是想通過《論語·述而》,通過聖人的教育思想和學習態度,反思自我,只是少年心性,並不在意。
張康恭敬地稱是,張凌山揮了揮手,張康轉身繼續劈柴。望著少年的背景,張凌山不自覺得的露出一抹微笑。
走進房中,「娘子,今日村正帶著幾位家老來家中商談,需整治幾個菜肴。」
李瑩迎了過來,「山哥,康兒今兒剛好打了幾隻兔子,我再略備兩個小菜,就可以了。」
張凌山抓住李瑩的手,「娘子受累,不過平日不要過於寵溺康兒,性子野了再難讀書。」
李瑩拍手打掉張凌山的手,嗔怪的翻個白眼,「老夫老妻的,讓康兒看見,康兒聰慧,學的哪次不是極快,太嚴苛損了他的性子,以後像你一樣書獃子豈不吃虧?」
張凌山無奈的陪著笑臉,「娘子說的有理。」
李瑩反手戲謔的拍了一下,「書獃子也油嘴滑舌。」
將飯菜整治妥當,一盤豆乾,一盆燉的爛熟的兔肉,一隻燒雞,一碟花生,又去沽了些村中的白酒。
李瑩拿了兩小盆燉兔肉,要張康一份送去趙老爹那裡,一份送到村中孫獵戶處。
雖然村中沒有高門大院的規矩多,李瑩還是沒有上主桌用飯,囑咐張康送到后,在偏室一起用飯。
村正趙春帶著四五個人來到家中,一行人邊飲邊吃,開始談起事情:趙春抿了一杯,感慨道,「張先生,村中本來沒有什麼讀書人,你見識廣,有件事給出出主意。」
張凌山也跟著喝了一杯,「當年沒有村正收留,我和拙荊也無處安身,有事請講。」
「先生你也知道,咱們這村寨,也是傍著旁邊的礦脈才漸漸壯大,村裡都是指著在礦上做活維持生計。」
指了指桌上的一個中年,「現下村中都是趙達帶著青壯,半年前,朝廷派來了一位名叫劉金的礦監,這個沒卵蛋的,日日催逼重新開掘老礦脈。這老礦已經廢棄許久,內部蓄了很多水,深的都可以行舟。」
「劉礦監逼迫官府,縣官梁大人無奈,安排人力,造了水車一直在排水,這期間劉金虛報採礦數目,我們是礦沒采,稅還要照常交,梁大人將此事上報,但石沉大海,反倒是梁大人丟了官。」
「現在只能讓趙達帶著人冒險去老礦坑採集了,但之前的稅還沒有交齊,老弟是讀書人,能否幫忙出頭說項說項,寬限時日或者減免些許。」
張凌山沉吟許久,「村正,此事我儘力而為,但事情居大不易,機率渺茫。」
村正及族老已是千恩萬謝,因為心裡壓著事情,所以幾人喝的也是爛醉。
且說張康這邊先是給趙老爹將兔肉送了去。轉身向孫獵戶家走去。
張康向來伶俐,又肯學習,自然深的孫獵戶喜愛。
見張康抱著碗推門而進,孫獵戶鼻子深吸,「小康子,好香的兔肉。」
「老孫,就你鼻子靈,快吃吧。」張康將碗放在桌上,笑嘻嘻的看著孫獵戶。
「兔崽子,真是學了老子的本事,越來越玩劣。」
孫獵戶佯裝惱怒叫罵起來。
「學了本事,不也是打了兔兒孝敬你,你就偷著樂吧。」張康反駁道。
「你小子,我的本事也學了七七八八,你這腦殼,能稱得上過目不忘了,不好好讀書,非學這腌臢的手藝,可惜,也沒什麼大才調教你。」孫獵戶抓著兔肉大口咀嚼,嘴上還感慨著。
「要什麼大才,我現在閑了打打野味,再讀兩年書,保不準去縣裡做個賬房,日子美得很,要你操心。」
做了個鬼臉,張康一溜煙的跑回去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