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俗手,本手,妙手
半個月光景,八大門派中的七個都已被說服。
其中有的像崆峒派,遇到了一點阻力,也有的十分識趣,直接就選擇了順從。
畢竟,青城派從九大門派除名,還是剛發生不久的事。
而今只剩下一個門派——武當!
武當山很高,上下山的香客絡繹不絕,夏天給予了武當最高的尊重,所有的官兵都留在武當山數裡外的地界,他攜柳嫣上山,好似一對普通的香客。
爬了幾刻鐘的台階,終於來到了武當山的山頂。
山巒群峰猶如大海的波濤起伏在靜止的瞬間,峰岩兀立澗水長流,樹密林深空空濛蒙,這大自然的神妙造化正是道士們斷絕俗緣世慮,修真煉性所崇尚和追求的虛清環境。
夏天徑直進入道觀,來到殿內后給三樽幾丈高的三清泥塑上香,而後跪在蒲團上祈禱。
起身後,柳嫣詢問道,「夫君,你通道嗎?」
「我不信神佛,只是求一個心安罷了。」夏天淺笑著回答,這時一個白髮長須的道人,在眾弟子陪同下趕來,其中便有夏天見過的宋墨。
不用多想,這個仙風道骨的道人,正是這世界人人敬仰的宗師,武當派掌門張三丰。
夏天雙手抱拳,頷首開口:「在下夏天,見過張真人。」
「早有耳聞,武林出了一個了不得的青年。」張三丰笑容和藹,像是鄰家的老爺爺一般,接著輕聲道,「移步說話吧,免得打擾來上香的香客。」
「好。」
夏天跟著張三丰,來到一個僻靜的雅間,房間里早已點燃檀香,伴隨著煮茶的茶葉香氣,木桌上還擺放著一副圍棋。
張三丰坐下來后,伸手示意道,「可有興趣,和我這老頭子對弈一局?」
「恭敬不如從命,在下棋藝平平,獻醜了。」
夏天在張三丰對面坐下,他大學時倒是參加過圍棋社,可惜一年也去不了幾次,圍棋水平自然不高。
「你是客,你先行吧。」張三丰將先落子的機會交給夏天,夏天也不推脫,執黑子先行。
可即便有著先行的優勢,技術的差距還是很快體現了出來,不過百餘步棋盤上便是白子多黑子少,夏天感覺自己彷彿已經無路可走了。
這時,張三丰開口道,「孩子,你既然會下圍棋,可曾聽過『俗手』『本手』『妙手』之說?」
「在圍棋中比較合乎棋理的正規下法是本手,看似合乎情理實則從全局考慮會受損的是俗手,出乎意料的精妙下法則是妙手。」夏天講出了三者區別,他是個臭棋簍子,卻也懂一點專業術語。
張三丰點了點頭,突然話鋒一轉,「你覺得朝廷整合各大門派,是俗手還是本手,或者是妙手?」
「本手...不,是俗手。」
夏天搖了搖頭,朝廷的做法看似合情合理,實則也埋下了隱患,未來若是出現變數反倒會很被動。
「能看透這一點,說明你的棋藝很高啊!」
張三丰讚許著說道,他現在指的棋不是兩人面前的棋盤,而是以眾生構建的棋局。
「可是,還是很難!」夏天盯著兩人面前的棋局,如果說朝廷是優勢的白色方,那武林中的各大門派便是弱勢的黑方,雙方之間已經懸殊了。
張三丰捏起幾顆黑子,落在了棋盤上的幾個角落。
「這...這是?」
夏天瞪大雙眼,原本俗手的黑子,經過這幾顆子的落下后化腐朽為神奇,反而將原本優勢巨大的白子吞掉。
張三丰緩緩說道:「圍棋最大的樂趣,就是變數!看似優勢,實則不然,看似弱勢,也未必是真的弱。」
「受教了!」
夏天幡然頓悟明白了張三丰的意思,他也會和其他門派一樣歸順朝廷,但對朝廷的未來並不看好。
張三丰起身,不知從哪裡翻出來幾罈子酒,笑眯眯的說道,「看你不喜喝茶,那我們便飲酒吧。」
「嘿嘿,還是張真人懂我。」
夏天不好意思的笑了,他確實不喜飲茶更喜飲酒。
旋即,兩人便坐在木桌兩側,喝著美酒談論天下。
「孩子,何謂道啊?」
「契合自然,是為道!」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善以報天,何解?」
「正己守道,順勢而為。」
...
沒有下酒菜,兩人以天下事下酒,不知覺間幾罈子酒喝個精光,夏天和張三丰都有七八分醉意,卻誰也沒有用內力逼出酒力,即便這對兩人是輕而易舉的事。
借著酒勁,夏天提出一個請求道,「張真人,天下人都說您武功最高,晚輩想要與您切磋一番。」
「那都是天下人謬讚,當不得真,然今日你我投緣,我便隨你的意。」
「真人請!」
「你請。」
關著門的屋內,很快便響起打鬥聲。
外面是柳嫣和武當派的眾弟子,武當派的弟子很詫異,自家師傅竟然會和對方交手,要知道張三丰可是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顯露過武功了,莫非是兩人談崩了?
柳嫣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素聞張三丰是天下武學的宗師,夏天和他交手肯定是要吃虧的。
約莫半刻鐘,屋內歸於寂靜。
夏天有些狼狽的扶牆而出,身上多了幾處不礙事的淤傷,柳嫣連忙上前扶住他道,「夫君!」
「我...輸了。」
夏天傻笑著,他和張三丰差距巨大,估摸著對方已經有了先天圓滿的境界,內力更是如滔滔江山延綿不絕。
雖然輸了卻也輸的盡興,輸給張三丰,不丟人!
剛才的切磋加快了酒勁發作,夏天終於支撐不住醉倒過去,柳嫣檢查一番后鬆了一口氣,幸好只是喝醉,看來是張三丰手下留情了。
「宋墨,找一間乾淨的客房,讓夏施主歇息。」
張三丰走了出來,道袍連一點褶皺都沒有,只是眼中也帶著幾分醉意。
「遵掌門!」宋墨在前方帶路,將柳嫣和夏天帶到一處乾淨的客房。
眾弟子想要問,卻又不好意思開口,究竟師傅和夏天在裡面商議的如何。
忽的,張三丰輕嘆了一口氣道,「我輸了!」
眾弟子面面相覷,明顯是師傅贏了,師傅為何要說輸了?
張三丰沒有解釋,心中回憶起往昔歲月,他在夏天這個年紀時,遠沒有這般頭角崢嶸。
他輸,是輸給了夏天的天賦,再過幾年時間夏天必將超越他。
「或許,這孩子便是將來翻盤的重要一步。」張三丰抬頭望著天空,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