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很有錢就是養你綽綽有餘
此時,典刑司大牢。
陰暗的牢房內乾淨整潔,卻掩蓋不住那淡淡的血腥味。
香霧的手臂被鐵鏈捆在木樁上,雙腳也被帶上枷鎖。不過才被抓進來兩日,她的臉上就已失去了血色。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鮮血染紅,這兩日不知挨了多少鞭子,但行刑的獄卒始終還留著她一口氣。
外面突然傳來獄卒慌張的腳步聲。少頃,香霧的牢房門被打開,賀准進來對香霧說道:「聖上要親自審問你。」香霧並未抬頭看他,一旁的獄卒一碗水直接潑到了她的臉上。
皇帝披著斗篷從大牢門口走過來,牢內的獄卒皆退至兩旁,低頭等他經過,賀准也退至一旁,垂首侍立。
皇帝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香霧,十五年過去了,她的容貌還似當年。快要四十的人了,臉上卻無歲月的痕迹,只是眼睛里透著對世俗的倦怠,也不像當年那樣意氣風發,取而代之的是平靜恬淡。
「指揮使大人,一晃十五年未見了。」皇帝開口。
香霧抬起頭正視他,聲音沙啞的說道:「五殿下,您老了。」
話音未落,獄卒便一鞭子抽了過去:「滿口胡言!這是當今聖上!」皇帝抬手示意獄卒退下。
「當今聖上……」香霧失神的念著這四個字,接著,她露出一絲苦笑:「皇城這座斗獸場,勝者王敗者寇,我原以為活下來的應該是頭猛虎,而不是你這種不擇手段的小人。」
皇帝笑了笑:「說的好!你我都是這皇城中的野獸,談規則,還怎麼活?」
「殿下還似從前一般。」香霧說道,「殿下的野心,只怕也不在寧國而在天下。」
「你我才是一路人,可惜啊可惜,偏偏你跟了寧肅做什麼指揮使。」皇帝嘆息道。
「這天下萬方,你吞不到肚子里去。」香霧語氣中帶有一絲嘲弄。
「她在京內,你不想再見她一面嗎?」皇帝開口問。
「元綿?」香霧問。
「她姓寧,過些日子,我會封她為郡主,賜寧姓。」
「殿下從不做無益之事,更不會留無用之人。她什麼都不知道,何必呢?」香霧說道。
「她是皇家的血脈,怎能姓了別家姓氏。況且,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即使她什麼都不知,一國郡主送去和親,也不虧。」皇帝笑著說道。
香霧自知什麼也做不了,已心如死灰,便不再開口。
「賀准,留她一口氣,別讓她死了。」皇帝看向站在一旁的賀准吩咐道。
「是!」
皇帝披上斗篷走出了牢房,獄卒拿起鎖鏈重新鎖上了牢門。牢房內只剩香霧一人,她垂著頭,呢喃道:「阿綿,我的阿綿……」她閉上眼,一滴淚悄無聲息的從毫無血色的臉頰滑落。
這兩日,堯光公主寧紫逍帶著元綿在寧京各處遊玩。
寧京紫逍早就逛了個遍,她對帶元綿游京並沒有什麼興趣,只是礙於皇帝金口玉言,她不帶元綿游京便是抗旨不尊的性質,所以只好應付一下,紫逍本以為元綿是小地方來的土包子,不懂規矩禮數,但見了元綿卻發現她並非如此,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逾越規矩,所以紫逍對她,談不上討厭,也談不上喜歡。
紫逍只是應皇帝口諭帶元綿在京中閑逛了兩日,便再沒有邀元綿出去遊玩。
五月二十五,元宅,元綿房內。
這幾日元綿一直待在元宅內,已接到先生來信說古劍山有些事,所以耽擱了,讓她先住在哥哥處,事情處理完便來寧京找她。
接到先生來信,元綿總算放下心來,想到自己偷偷去客棧吩咐小二的事兒,覺得自己真是多此一舉,又想起白花了銀子,又有些心疼。
「怎麼不搬把椅子到院子里,外面天氣甚好。」元秋贏走進來開口說道。
「哥哥!」元綿有些驚喜的喊他,這幾日哥哥早出晚歸,元綿白天見不到他,有時晚飯也是自己一個人吃。
「明日我便讓人在院子里蓋個亭子,你身體弱,別總是悶在屋子裡。」元秋贏坐下來說道。
「哥哥今日無事?」元綿替他倒了杯茶。
「嗯,今日無事,便想著你一個人待在家裡無聊,便回來陪你。」元秋贏開口說道。
身後的鳶季偷偷翻了個白眼,殿下明明今日推了事專門回來看她,嘴上卻雲淡風輕的說著無事。
「你猜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元秋贏笑著問她。
「哥哥給我帶好玩的了嗎?」元綿有些驚喜的問道。
「不是。」元秋贏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她滿心期待的樣子,元秋贏眼中的寵溺都要溢出來了,鳶季覺得自己都沒臉看二人。
「那便是好吃的?」元綿問道。
元秋贏點點頭,開口道:「鳶季,去廚房把剛剛帶回來的荔枝拿來。」
「少爺,還沒剝好。」鳶季回道。
「不必剝了。」元秋贏吩咐道。
「是。」鳶季便退了出去。
「哥哥,寧京也有荔枝嗎?」元綿問道。
「寧京雖不種荔枝樹,但每年這個季節都有商人把荔枝從南方運到寧京來,一部分進貢宮中,一部分出售給官宦商賈之家。」元秋贏解釋道。
「從南方運到寧京?那豈不是要費時費力?」元綿問道。
說話間鳶季已經把荔枝呈了上來,元綿看著桌子上新鮮的荔枝,拿起一顆來,有點冰手,是冰過的。
「這一顆要很貴吧?」元綿小心翼翼地問他。
何止是貴,為了荔枝保鮮,是從南方把荔枝樹整棵挖起,連荔枝帶樹一起運過來的。穆家作為皇商負責此事,殿下命穆雲重多運一棵荔枝樹來,他本以為是要拿來結交京中權貴,誰知卻是給元綿吃的,一騎紅塵妃子笑,殿下雖未如此荒淫無道,但長此以往下去,也差不多了,鳶季腹誹著。
「一點荔枝,哥哥還是買得起的。」元秋贏邊說邊剝了一顆遞給她,元綿放進嘴裡,輕咬了一口,甘甜的果汁瞬間便填滿整個口腔。
「好吃嗎?」元秋贏問她。
「嗯。」元綿點點頭,又皺了皺眉說道:「哥哥每日早出晚歸,即便買的起,但哥哥的錢也是辛苦賺的,來之不易,也不好這樣花的。這些日子我住在這裡,吃的用的都是哥哥的,怎好再讓哥哥破費?」
元秋贏看著她微皺的眉頭,他沒有想到她會為自己心疼錢,便失聲笑了笑,說道:「放心吧,哥哥很有錢。」
「很有錢是多有錢?」元綿疑惑道。
「很有錢就是,養你是綽綽有餘。」元秋贏用手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寵溺的說道。
元綿聽他此言便稍微放下心來,把剩下的半個荔枝放入口中,甜甜的味道令她笑了,正當她要把荔枝核吐到手裡的時候,元秋贏手伸到她下巴處,示意她吐出來,她便把荔枝核吐到他手上,他接過來放到了自己面前放荔枝殼的盤子里。
「哥哥,我也想要個盤子自己剝。」元綿開口說道,哪有哥哥花錢買荔枝還要剝給她吃的道理?
「鳶季,再去拿個空盤子來。」元秋贏開口。
「是。」鳶季應聲道,但他注意到殿下桌子底下的手勢,那是行動取消的意思,雖不知殿下要幹嘛,但他知道殿下是指盤子不必取來。
鳶季退了下去,元秋贏手中還在剝著荔枝喂元綿。
「哥哥,聞府送來了拜帖,邀請你和我明日一起去聞府用午膳。」元綿邊吃邊說道,「上次我因要同公主游京,哥哥便回絕了。這次要回絕嗎?」
「阿綿想去嗎?」元秋贏問她,又接過她嘴裡的荔枝核。
「上次我在街上遇見他,他說元家和聞家是世交,可我並不知曉,哥哥,你知道嗎?」元綿問。
「兩家祖上便有交集,二十年前,外祖父在京中任職時,和聞家關係甚好,後來外祖父外放到水都任職,便不常往來了,聞家家主聞廣後來也曾調到水都任職過,我在水都時見過,算起來,確實是世交。」元秋贏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要去嗎?」元綿詢問他。
「既是世交,去走動走動也好,也免得你總是一個人在家待著,我這幾日還有事,一會兒我讓鳶季去回帖,明日你便帶著桃星去吧。」元秋贏對她說道。
「可是,哥哥你是知道元家已經將我……」元綿有些為難的說道。
「將你除名又如何?二舅舅和舅母去世多年,現在大舅舅掌家,雖他將你除名又如何?一個名頭罷了。你還是元綿,是外祖父的孫女兒,大舅舅說不定是迫不得已,小時候他也曾慣著你。哥哥也是元家的人,你待在哥哥的身邊,誰也不敢對你怎麼樣。」元秋贏安慰她道。
元綿聽了他的話又稍稍寬慰了些。
鳶季的盤子還沒有拿來,元綿便把元秋贏面前的盤子拿到自己面前,拿起一個荔枝剝了起來,荔枝殼有點扎手。
「哥哥你知道嗎?」元綿邊剝邊問。
「嗯?」元秋贏也在低頭剝荔枝。
「你最好了!」元綿笑著說到,她把手中剝好的荔枝遞給他,「除先生外,哥哥對我最好了!」
他抬頭看著她純真的臉龐,有一瞬失神,又突然回過神來,笑著說道:「我知道,我最好了。」
他看著她遞過來的荔枝,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張嘴咬了下去,元綿沒想到他會直接吃,便幫他把剩下的一點荔枝殼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