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晚上下班時顧硯綴在一群人後面慢吞吞地進了電梯,沒想到又撞上了沈棲。
沈棲也想過能有這麼巧,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詫,低頭不是抬頭也不是,整個人顯得十分彆扭。顧硯跟他擦身而過,擠到了電梯最後面。
沈棲下意識的想回頭看一看,最後還是忍住了。他倆之間的距離說不上遠,只隔著兩三個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棲的錯覺,他覺得自己聞到了顧硯身上冷淡的香水味。
雖然電梯里有十多個人,每個人身上都噴著不同味道的香水,但沈棲越來越肯定自己沒有聞錯,那就是顧硯的味道。顧硯愛用的香水總是很冷門,格外偏愛梧桐國的某個小眾品牌。
他身上的這個味道,沈棲曾不止一次的聞過,在比現在更近更親密的距離中,在兩具密不可分的軀體間。
在床上的顧硯總是格外。性。感,沈棲愛看他意動情迷的樣子,也愛聞他身上的味道。
那個時候香水味會隨著體溫的不斷升高變得越來越濃,縈繞在沈棲的鼻尖,沾遍他的全身,又瀰漫在他的心頭,成為令他刻骨銘心的一種味道。
想到這裡,沈棲覺得自己胸腔里頓時升起一團熊熊烈火,燒得他五臟六腑都要炸掉。他下意識去摸自己的喉結,目光閃爍不定,想偷偷覷過去一眼,又忍住了。
下班時間的電梯總是移動的特別緩慢,幾乎每過一層都要停一停,上來幾個人,電梯里越來越擁擠,每個人都和周圍的人緊挨著。
到六樓時,沈棲被進來的某個人不小心撞了下,他朝後趔趄兩步,跌進了後面那人的懷裡。
那股冷香於是愈發濃重,沈棲心下一緊,抬頭時正巧撞進顧硯那雙有些冷漠又有些不耐煩的眼睛里。
原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兩人已經挨得那樣近了。
「抱歉。」他斂下眼眸輕聲道了歉,然後趕緊從顧硯懷裡退出來,避開旁邊的兩三個人,直接貼在了電梯牆上,似乎是想要和顧硯拉開一點距離。
但顧硯的味道卻因為那點短暫的接觸停留在了他身上,讓他怎麼躲都躲不過,深深的陷在裡面。
一如這款香水的名字,深淵。而他已經跌進了深淵裡。
顧硯好像看了他一眼,又好像沒有,語氣很沉的回了一句:「沒事。」客套又疏離。
沈棲又摸了摸喉結,面對著電梯牆看上面的廣告。呼吸放得很輕很緩,身後的人存在感那樣強,他卻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大約三四分鐘后,電梯在負一層停下,兩個人被擁擠著出了電梯,然後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各自拐向了自己車子所在的方向。
幾天後就是公司的年會。大BOSS出手闊綽,在A市最豪華的酒店定了桌,包下了裡面最大的那個廳,年會有抽獎也有文藝表演,搞得有聲有色十分隆重。
顧硯作為他們部門當之無愧的門面擔當上台唱了歌,引得台下女同事尖叫連連瘋狂比心。唱完剛要走,又被主持人留下抽獎。
抽的是最高的那個大獎,O洲七天六夜豪華雙人游。顧硯在抽獎箱里隨便摸了一張,照著獎券連續念了兩遍上面的那串數字,然而始終無人響應。
再要念第三遍的時候,與他同桌的一名年輕設計師站了起來,揮著手裡的抽獎券大叫著衝上來。
顧硯以為是對方中了獎,正要說恭喜,結果那設計師卻先喊了起來:「顧總,是您中啦!」
好嘛。自己抽獎自己中,這運氣也是沒誰了。全場都樂翻了,哈哈哈的笑個不停。
有幾個活躍分子吹著口哨在台下嚷嚷——
「噢——顧總,是不是有黑幕啊!」
「您是不是提前把獎券捏在手心裡了啊,我這可不行,我們要求重抽!」
……
晚會氣氛算是被顧硯一個人拉滿了。
抽獎可以抽中自己,頒獎總不能再自己給自己頒了,於是就把大BOSS給請了上來。在把旅遊券交到顧硯手裡之前,大BOSS先起鬨著敬了他幾杯酒:
「顧總啊,有沒有女朋友啊,打算什麼時候把這個獎券用了啊?」
顧硯痛快的喝了酒,笑道:「如果能換成半月豪華單人游,那我明天就跟您請假出發,如果不能換的話,那請沈總幫我把這個獎留著,等我找到對象再一塊兒去!」
「哈哈哈,那不行,還是得留著,不過最多給你留一年,過期作廢啊。」大BOSS開玩笑說。
顧硯笑著答應了:「一定,就沖您這獎我也得找個對象來!」
大BOSS十分欣賞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緊接著朝台下說:
「公司里還單著的女。同。志們可都聽見了,咱們顧總還單著呢,大家可得好好把握機會啊,這年頭好男人雖然不少,但長得像顧總那麼帥的好男人可不多見咯……」
大BOSS身價驚人,奢侈品公司不過是他名下其中一個企業,所以他平時基本不在公司待著,底下員工想見他一面都難。大家對這個神秘的大老闆可以說是又敬又怕,誰能想到原來大BOSS那麼好說話,還特別幽默風趣。
彼時晚會已到後半段,一個個都是酒酣耳熱的狀態,膽子也跟著肥了,聽了大老闆對顧總監的這通調侃,頓時笑得比剛才更歡了。
顧硯也跟著笑,笑完感謝大BOSS,感謝公司,也感謝所有的同事們。挺冠冕堂皇的一番廢話,但不得不說。
中了獎的人也得表演才藝,顧硯不得不又唱了首歌。他唱:「明明不應該牽挂你神情明明不應該將細節辨認……」
明明不應該一再說明明明明好應該相信這是命。
沈棲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心裡跟著熟悉的旋律應和著,垂在大腿上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公司準備了很多獎品,和沈棲同桌的許多同事都中了獎,這會兒正興奮的拆著禮品盒相互交換著看,但他向來運氣不好,當然是什麼都沒有抽中。
大廳里燈光明暗變化,他看著台上的人,忽然又想起剛才顧硯說要找一個對象時的神情,半是認真半是玩笑。
明明知道一切假設都沒有用,沈棲還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和顧硯沒有分手,今天顧硯會怎麼回答?
他那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大概會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有對象吧,還會很不要臉的當著全公司人的面把他誇個天上有地下無。
甚至……甚至如果他倆本來就在同一個公司,如果他也像現在這樣坐在台下,顧硯說不定會當場出。櫃,指著他告訴全公司的人:
「這就是我對象,我愛他一輩子!」
哪用等一年,年會結束說不定就得拉著他去O洲度蜜月。
然而……不該一再說明明。
年會一過,春節假期也緊跟著來了,沈棲沒急著回去,定的是小年夜當天的航班。
到家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沈媽媽媽正在廚房裡忙活,準備第二天過年用的幾道大菜。沈爸爸爸在旁邊殺魚剁骨頭,時不時被沈媽媽媽數落幾句,訕訕的不敢吱聲。
沈棲放下行李箱,洗了手,也去廚房幫忙,結果跟著老爸一起被罵。父子倆偷偷互相看了一眼,均是一臉苦笑。
年初二開始沈媽媽媽就給沈棲安排上了相親,每天三個,上午一個下午一個晚上還有一個。
這樣一直過了三天,沈棲終於受不了崩潰了,和老媽大吵了一架,沈媽媽氣得讓他從家裡滾出去。
然後沈棲就真的拖著行李箱打的去了機場,買了最近一班回A市的機票。
架是中飯途中吵的,那時候沈棲剛拿起飯碗吃了兩三口,老媽問他這幾天的相親感受,沈棲敷衍的回了。
沈媽媽又說,幾個姑娘對他第一印象都挺好,誇他長得好看,但接觸下來覺得他沒誠意,全程木著一張臉不太愛搭理人。
沈媽媽覺得沈棲是故意跟她對著干,讓她在幫忙張羅相親的王阿姨面前下不來台。
沈棲剛開始還沉默地聽著沒什麼反應,後來也不知怎麼的,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把碗筷砰的一下重重砸在桌上。
老媽見狀當即也火了,對著他罵了幾句不好聽的。沈棲嗆回去一句,這下老媽更加不答應,拍著桌子要死要活,指責沈棲「沒良心」「要逼死她」,兩個人便這麼吵了起來。
因為沒吃上幾口飯,到機場時早已經飢腸轆轆,沈棲買了一桶紅燒牛肉麵泡著吃了,然後安安靜靜的坐在候機廳里等他要乘坐的航班。
這個時間段的候機廳里沒多少人,每個人都急著回家過年或者熱熱鬧鬧的跑去別處旅遊,沈棲看著他們,覺得所有的熱鬧跟完滿全都與自己無關,他就像被整個世界給背棄了。
歡天喜地的春節假期里,他卻只能捧著一桶泡麵,孤單的等待著回同樣空無一人的公寓。
還會有人比他更慘么。
那之後的半個多小時里,他眼睛看著來來往往的過路人,腦子裡卻什麼想法都沒有,一片空白。甚至差點錯過飛機。
因為他完全沒聽見檢票登機的通知,一直到機場廣播點到他的名字,他才恍惚驚醒,渾渾噩噩的上了飛機。
航班順利抵達A市機場,沈棲攔了輛計程車,當司機問他要去哪裡時,他想也不想的報了個地址,說完才意識到不對——那是顧硯的家,也是他曾經的家,但現在早就不是了。
不過……他還是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