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進客棧后,趙白魚特地帶若善繞了一圈,在去房間的路上,他特地多問一句:「你那個情郎原先是在哪個軍隊?」

若善:「他說他是在西北戰神臨安郡王帶的鄜延軍之下的蕃兵隊伍,折家軍,是其中一支甲胄騎兵里的騎兵。」

這麼巧

趙白魚看向霍驚堂。

霍驚堂:「能當甲胄騎兵說明的確驍勇善戰,應該上過戰場,立過不少軍功。」

若善連連點頭。

趙白魚:「聽你的描述他也有十年軍齡,應該能上大景戶籍,分到薄田和些許資產。」

若善:「桑吉哥說他已是熟戶,只是得走程序,沒個一年半載可能下不來。」

「我擔保他很快能拿到熟戶戶籍。」趙白魚笑了,問她:「我要是令你今晚便和你的情郎成親,你願不願意?」

若善愣住:「上頭的大人們會把我們都抓去砍頭的……」

趙白魚:「我要是操心這個還用問你願不願意今晚成親?你就說同不同意,要是同意立刻找個跑腿的通知你爹娘和你的情郎,趕緊操辦。」

若善羞得滿臉通紅,點點頭。

「那行,先和我去趟尼姑庵。

客棧外被一群官兵包圍,普通人被嚇得四下逃躥,一瞬間從門庭若市變成門可羅雀,連老闆和夥計都找個角落躲了起來。

愕達木帶著幾個得力下屬闖進客棧後院,站在庭院中間,也不管趙白魚他們究竟住哪個房間便揮手道:「把人全都給我揪出來!」

下屬得令,一一踹開房門,裡頭被揪出的人開始還罵著有沒有王法,瞧見外頭一身戎裝的愕達木和官兵霎時噤若寒蟬。

其中一個下屬走到正中間的屋子準備踹門時,門忽然從裡頭打開,走出個氣度不凡的男人,只瞥來一個眼神便叫他準備叫囂呵斥的話語統統堵在喉嚨口,渾身泛起寒意,像是行走於大漠荒野被群狼盯上,也像是兩軍交戰遇到那凶蠻的大夏人屠,以至於他訥訥半天不敢言。

霍驚堂收回目光向前走,本是找茬的跟在他身後反倒像是他的跟班。

「你找什麼人?」

愕達木狐疑地看他,之前的打手趕緊上前說:「不是之前和小的對話那位,但觀他樣貌不凡,器宇軒昂,應該就是馬車裡的另一個,也是同夥。」

霍驚堂揣著手,垂著眸,神色懨懨地問:「說吧,大晚上擾人清夢是為何?抓人還是胡作非為?這院里住的都是掙口飯吃的行腳商人,少為難他們。」

愕達木聞言倒是笑了,「你這人挺有意思,自身難保還擔心別人?我問你,那小尼姑是不是叫你們藏屋裡了?」

霍驚堂:「什麼小尼姑?我這不是庵堂寺廟,既沒有幫人剃度出家的工具,也沒有收留尼姑和尚的興趣。」

愕達木使了個眼色,便有人衝進霍驚堂那屋裡搜索,但是剛跨進門檻便聽霍驚堂說道:「屋裡多少東西我一清二楚,就按西北蕃族的規矩來,少一樣便斷你身上一樣東西,看大人外型樣貌也是蕃族人,應當懂規矩。」

那搜屋的人聞言一僵,其實沒少干過入室搜尋的事兒,順手牽羊更是理所當然,尤其這種外地來的肥羊,有錢無權無人,被人順走值錢的東西也不敢吭聲。

未成想竟不是個善茬。

愕達木負手,繞著霍驚堂轉兩圈:「原來不是個愣頭青,那你應該知道涇州是誰的地盤。」

霍驚堂似笑非笑:「愕克善鼎鼎大名,我自然如雷貫耳,餘下的……倒有幾個名將聲名不錯,前陣子以一萬將士死戰大夏十萬兵馬的寧安寨守將和天都寨守將就不錯,名冠西北。嘶——我記得天都寨守將是叫愕丹?人稱鐵壁將軍,聽說是愕克善元帥的兒子,確實虎父無犬子。」

愕達木臉色陰沉許多,冷冷地瞪視霍驚堂。

他身後的打手心領神會地呵斥:「誇你兩句你還喘上了?那愕丹只是愕元帥的外甥,什麼鐵壁將軍?棄城而逃的狗熊,徒有虛名罷了!」

愕達木猛地回頭瞪了眼打手,後者意識到說錯話,迅速低頭退下。

霍驚堂:「不是愕元帥之子?」

愕達木:「為什麼這麼說?難道出了涇州,其他人都以為愕丹是愕元帥之子?」

霍驚堂做出猶豫的表情,似乎意識到情況不對便打個哈哈說:「許是我誤會了。」

愕達木自然不信他這話,但也不會自取其辱細問,只是信了幾分,心頭陰霾更深,便更恨愕丹。

此時搜屋的人跑出來稟報:「大人,沒搜到人。」

愕達木:「你同夥把那小尼姑藏哪了?」

霍驚堂:「我也實話告訴你,我確實沒見過什麼小尼姑。」

「不說實話?行,隨我走趟衙門。這事兒我還就告官了,我人證多得是!」愕達木揮手:「帶走!」

霍驚堂身影一晃便出現在愕達木身後,大步朝前:「走吧。」

愕達木愕然心驚,迅速轉身,倒起了幾分防備,說來他身手也不弱,剛才那一下根本沒摸清對方的武功路數,要是有心想取他項上頭顱豈不如囊中取物?

他連忙揮手:「你們都擋我前頭,給我盯死他。多留幾個人在這兒看著,等他同夥回來立刻拿下!」

天色已晚,涇州知府衙門還是亮起火把,開了公堂,兩道都是睡眼惺忪的衙役,堂上的蒙天縱悄悄打了個哈欠便敲起驚堂木問:「堂下何人,狀告什麼?」

愕達木上前將前因後果說明白,蒙天縱皺眉:「又是那不知廉恥的小尼姑?」啪一聲拍響驚堂木,喝問霍驚堂:「說!你們是不是見色起意?到底把人藏在哪兒?」

霍驚堂沒說話。

愕達木便靠著公案桌說道:「他不肯承認合夥偷人、藏人,但是我幾個手下親眼所見,還有客棧老闆、旅客都能作證。」

蒙天縱便令人將人證帶回來,確實如愕達木所說,都親眼瞧見此人與其同夥帶回來一個小尼姑。

那客棧老闆還戰戰兢兢說道:「我印象深刻,因兩位龍眉鳳目,氣度儒雅,見一面便不可能忘記,何況他們當時帶著一個模樣有些俊俏的小尼姑,我還記得其中一位溫文爾雅的郎君特地來問有沒有後門,之後便帶著小尼姑從後門走了。至於去了哪兒,小的不知。」

蒙天縱再敲驚堂木叱問:「你還不承認?」

霍驚堂作恍然大悟狀:「原來你們說的是那名叫若善的小娘子?」

愕達木:「你裝什麼?我方才一遍遍問你把那小尼姑藏哪兒,你嘴巴硬得跟在冰天雪地凍過的饢一樣,現在到了公堂上、被這麼多人指認,瞞不住了才想起來?難道你這一天內還收留很多尼姑不成?」

「倒不是,就一個。但她說她不是尼姑。」

「不說別的,她那身海青袍子可是庵堂里才有,尼姑才能穿!她說不是,你就信了?」

「我此人純良,向來是容易同別人推心置腹的。」

「放你娘的狗屁!你要不出衙門口找泡狗尿瞧瞧你這副尊榮究竟有哪點能看出純良二字?」愕達木深受刺激。

霍驚堂語氣涼涼:「人不可貌相。」

愕達木捂著氣急的心口,他真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氣到極點反而清醒,不與他糾纏,轉身就對蒙天縱說道:「大人也聽見了,他承認他和同夥見色起意偷藏尼姑,卻在這裡胡攪蠻纏,擺明是想拖延時間。雖不知還有什麼陰謀詭計,但是未免夜長夢多,大人還是趕緊判他們誘拐良家婦女、褻瀆神佛,打斷手腳趕出涇州府,再叫人全城搜捕他的同夥和那小尼姑,趕緊剝了小尼姑的皮向神佛告罪!」

前頭的提議,蒙天縱倒是同意,只最後一點他不贊同:「將人趕回庵堂里就好,倒也不必扒皮。這樣,待抓到人便將她關進庵堂里,再把她的情郎趕出涇州府,子不教父之過、女不賢母之惰,便把小尼姑的父母抓起來打板子、臉上刺字,愕軍主以為如何?」

刑罰不痛不癢,愕達木不樂意:「蒙大人未免太偏袒那小尼姑,你須知我們蕃族尊佛崇佛,而這小尼姑屢破教條,早就鬧得人心不滿,幾個有名望的蕃族首領來我這兒告狀,非要懲治小尼姑。您倒好,處處偏袒。」

蒙天縱臉色一變,他有些迂腐,不滿尼姑私通,有傷風化,也有平息蕃族異議的考量在內,而今聽愕達木這麼一說,心裡清楚他是徇私報復,也是沒法善了的意思,卻也沒辦法。

之前能請動愕克善是因他信佛,現在要是被他知道小尼姑私通男人,恐怕手段比愕達木更殘酷。

愕克善的態度便決定府內其他蕃族首領的態度,若是因此事認為大景不尊重他們的文化信仰而使涇州動蕩,朝廷怪罪下來,他擔待不起。

左右思量一番,蒙天縱便決定採取愕達木的意見,審問霍驚堂:「你快說你同夥和小尼姑的藏身之處,否則別怪本府把衙門裡的傢伙事全招呼到你身上!你細皮嫩肉扛不住的,快快從實招來。」

霍驚堂十指交握,大拇指轉啊轉,聞言便點頭:「民不與官斗,我懂,我配合……讓我想想是去了哪兒?哦,想起來了,說是送小尼姑回她住的地方,大人可知她住哪兒?」

「尼姑當然住庵堂!」

「哪座庵堂?」

「當然是住……你問本府還是本府問你?言行無狀,跋扈飛揚。」蒙天縱橫了眼霍驚堂,剛準備派人去庵堂將人抓回來便見外頭有個官兵在張望。

愕達木走出公堂,聽那官兵說話,不由露出笑來,回頭看了眼望向這邊的蒙天縱,他尋思一會兒便說道:「你私底下多帶幾個人到庵堂抓住那小娘皮,別再讓她跑了!也不用送衙門來,直接送我府里就行。」

言罷再回公堂對蒙天縱說:「大人,不用派人過去了,他的同夥回客棧被逮個正著,正往這兒來。」

話音剛落便見一道身影走出影壁,穿過中庭,步伐匆匆地跑進公堂,衙役甚至來不及攔下他。

蒙天縱叱問:「來者何人,為何擅闖公堂?」

趙白魚訝然道:「大人不是找我?」

「我何時……你就是他同夥?」

趙白魚點頭。

「有人告你私拐尼姑,可認?」

「不能認。」趙白魚老實解釋:「當時情況是幾十個凶神惡煞的男人追著一個可憐的弱女子,那弱女子向我們求救,稍有幾分俠義心腸的人都不可能見死不救是不是?於是我就騙了他們,把人藏起來,然後送了回去。」

蒙天縱:「既然是救人,直接把人送回庵堂就行,為何多此一舉繞進客棧?你沒私通那小尼姑?」

「說的什麼話!那小女子甚至沒進過我屋裡,就在客棧後院里繞一圈便從後門出去,不信你問客棧喂馬的雜役、店裡的小二,都能作證。」

蒙天縱再問證人,確實沒把小尼姑往房裡帶,如此倒不能責怪他們,確實是誤會,本意是見義勇為,人也送回去了,便想將二人當堂釋放,但是愕達木出聲阻攔。

「眼下什麼話都任他們說,要是那小娘皮壓根不在庵堂,這二人聯手撒謊欺瞞大人,意圖脫罪,等出了衙門還不是海闊天高任鳥飛?」

愕達木背對蒙天縱,揚起陰沉沉滿是算計的笑。

反正他的人提前一步前去劫走那小娘皮,等蒙天縱這邊的人再去搜,沒見到人便會問罪眼前二人,什麼罪名還不是任他構陷?

人,他要得到手!

得罪他的人,也不能放過!

果然蒙天縱採取他的建議,令趙白魚二人先留下,叫人去庵堂找若善小尼姑。

好半晌后,蒙天縱的人出現在公堂外面,一臉焦急。蒙天縱疑心出事,過去一問才知道人沒找到。

「都找遍了?」

「找遍了!說是把人帶到庵堂待不到一刻鐘,又把人帶走了!還說……」

「說什麼?」

「那小娘皮還俗了!」

蒙天縱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道:「你上公堂把你探聽到的事都說出來!」

下屬聽令到公堂重新說一遍,蒙天縱皺眉道:「不可能。當初她為了拒絕求親已經當著本府和愕元帥的面明明白白說了絕不還俗,因此這次她私通男人還想還俗嫁人才會被本府拒絕,才惹得蕃族憤憤不平。」他轉而問趙白魚:「你使了什麼手段令她還俗?可是以權壓人,威逼利誘?」

趙白魚:「大人覺得我權勢滔天?」

蒙天縱:「觀你氣度不凡,應是有些權勢在手,但不管你是誰,哪路王孫貴族,到了涇州就得守規矩!本府一切依法行事,所有決策都是出於西北穩定而考慮,決然問心無愧。倒是你,到了公堂上還滿口謊言妄圖欺騙本官,看來不招呼點真東西卻是說不出一句實話。來呀——」

「慢。我的確是救了人,從客棧里送回庵堂,然後我就把人贖還了。」

「贖、贖還?」蒙天縱傻眼。

這是什麼?

愕達木搶過驚堂木怒拍道:「我只聽過賤籍或妓女能被贖還,只知道尼姑能還俗,還從未聽過尼姑能被贖還的,你瞎搞什麼名堂?」

「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南梁梁武帝崇佛尊佛,比之蕃族有過之無不及,四次出家,三次被大臣們花巨資贖回來,前朝還有兩次皇妃出家當道姑又被贖還回來繼續嫁做人婦。皇帝皇妃尚且能,那若善小尼姑為何不能被贖還?更何況小尼姑雙十年華動了春心是人之常情,連佛祖都有成人之美允許出了家的尼姑再還俗,怎麼到你們涇州這兒就不能了?退一萬步來說,西北幅員遼闊但人口遠不如中原密集,這裡又是邊境地帶,需人手抵禦外敵,哪哪都需要人,人口就是財富,不讓人成親怎麼創造人口?管天管地還管人家小尼姑的婚事,不是嫌自己太閑了嗎?」

愕達木根本不信神佛,也不知道他是否有理,反正先罵就對了。

「強詞奪理!蒙大人別被騙了,我蕃族佛教根本沒有贖還一說。」

趙白魚:「你蕃族佛教當年還是從中原傳過去的,怎麼不認祖宗了?」

蒙天縱一個頭兩個大,找來師爺問趙白魚的贖還之說是否有理。

師爺小聲說:「他說的沒錯,按理確實能贖還。那小尼姑當初是發誓絕不還俗,她就不能還俗,但要是有人贖還,連愕元帥也不能說什麼,遑論西北蕃族各個首領。」

蒙天縱沒想要小尼姑的命,不允許其還俗概因對方於佛前和各世族前發過誓,也怕判她還俗惹怒蕃族,可是當有條完美的解決辦法出現在面前,他還是心生不滿。

不管趙白魚贖還尼姑是準備當暖床的,還是成人之美,都叫他心裡不得勁。

玩尼姑?娶尼姑?

有傷風化。

不過他還是說道:「他這邊是有理,本府只能判他無罪釋放,至於那小尼姑,既然是他贖還,如何處置便是他的事。」

言罷就準備放人回家。

愕達木還是不肯善罷甘休:「小尼姑還俗便能嫁人,我向你求納她為妾,知府大人就做個見證吧。」上前兩步,壓低聲音威脅:「外鄉人,別不識趣。若不交出小尼姑……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但她的情郎和她情郎的父母可就說不好了。他們都是蕃族生戶,不歸大景朝廷管,縱是皇帝也不能插手。」

趙白魚面露詫異:「原來將軍您做這麼多事就是為了娶她?您早說啊!您是世族,那若善姑娘要是跟了您便有一輩子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是……唉!我剛把她嫁出去了。您不早說?我這不是阻人前程嗎?唉。」

愕達木和蒙天縱同時驚訝,「你才把人贖還就立刻嫁出去了?」

「啊,郎有情妾有意,乾柴烈火,迫不及待,我想攔也攔不住。」

「你!」愕達木氣得直翻白眼。

這時卻有個下屬到他旁邊耳語幾句,愕達木轉怒為喜:「你說你把那尼姑嫁給誰了?」

「說是她的情郎,叫索什麼?」

「索桑吉?」

「是他。」

愕達木轉身就對蒙天縱說:「稟知府大人,我記得大景律法明確規定大景子民不得與異族成親!若私自成親則男女刺字,財產充公,並令和離,再問罪家人,輕則打板子重則流放。」

蒙天縱連連點頭:「確實明令禁止。你以為是成人之美,殊不知害了兩個家庭。」

大景不同於前朝,的確禁止與異族通婚,為此以身作則,拒絕公主和親。

「異族指的是非我大景子民,而非蕃族。蕃族亦有生戶、熟戶之分,熟戶者,為我大景子民,非異族,可通婚。」

愕達木抓住把柄說道:「你沒說錯,可索桑吉還是個生戶,是異族!」

「現在不是了。」霍驚堂主動開口,拿出一封書信,「這是都虞侯崔小將軍親筆,根據索桑吉十年軍功予以戶籍和封賞。」

「快拿上來我看看。」蒙天縱拿過信件和師爺看完,二人商討一番,確認信件上的蓋印確實出自鄜延軍將領,便緩和臉色說道:「既是崔小將軍的吩咐,本府擇日便落實索桑吉入戶手續。那小尼姑被贖還便是俗家人,嫁娶任意,索桑吉是熟戶,自可與大景人通婚,並不犯法。」

愕達木前腳剛想到的計謀後腳就發現人家早跑在他前面把路堵上去了,換成誰,誰都得受氣,但他不是一般人,受了氣不發泄出來還是蕃族之首、西北世族裡出來的子弟嗎?

見愕達木面色陰沉,難掩殺意,蒙天縱提醒:「公堂之上,切莫鬧事,若叫愕元帥知道怕難以收場。」

「少拿我阿父來壓我!蒙天縱,我忍你很久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看我阿父偏袒愕丹,所以處處與我為難,可我說到底才是愕家正兒八經的嫡子,我阿娘身後站著西北蕃族八大氏族其中實力最雄厚的三個氏族,我娘在一日,我阿父就不敢認愕丹!我想換下你這條不聽話的狗,勾勾手指就能做到。」

「你——」蒙天縱臉色慘白,既是氣的、也是嚇的。

愕達木已經懶得再看他,扭頭就盯著趙白魚和霍驚堂二人,皮笑肉不笑:「我愕達木出生至今還沒碰過釘子,等著,咱們慢慢來。」

霍驚堂:「隨時恭候。」

愕達木冷哼一聲,甩袖便走。

公堂一下寂靜不少,蒙天縱把信件還回來並詢問:「您二位認識崔小將軍?」

霍驚堂:「不熟。」

趙白魚:「見過幾面。」

蒙天縱笑了,同他們說道:「剛才你們也瞧見愕達木囂張跋扈的樣子,連我一州知府也敢威脅,可是此前他想強納那小尼姑入府卻失敗了,知道原因嗎?沒錯,因愕克善元帥和蕃族氏族首領都覺得此舉辱佛,愕達木不得不屈服。我也不忍心那女子花樣年華慘死陳規舊條,能幫則幫,只可惜能力有限……」

他壓低聲音說道:「雖說贖還有前例可循,按理來說沒法追究,但說不準愕克善迂腐不化,認為你們是鑽漏洞挑釁愕家軍,動搖愕家世族在蕃族裡的影響力,我看二位不像無權無勢之人,可是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儘早離去為好。」

霍驚堂和趙白魚對視一眼,趙白魚拱手道:「多謝蒙大人提醒,我等並不久留,過幾日就走。既然案子了結,我等先告退?」

蒙天縱連連點頭,揮揮手送他們走。

二人并行向前,走至衙門中庭。

趙白魚低聲說:「你之前說他政事不錯、軍事不行,大節有虧小節無礙我還不怎麼信,當下看來還真沒評價錯。」

霍驚堂:「他先前就猜出我們身份不凡,不敢得罪我們,也不能得罪愕達木,便做出秉公辦理的模樣實則全程放任自己被牽著走,哪邊有理站哪邊,站理一邊總不會出錯,反正最後不管是愕達木還是愕克善,仇恨九成九沖我們來。」

趙白魚:「得罪完愕達木便對我們訴苦示好,沒糊塗到底,也沒壞到底,倒不至於草菅人命。大夏兵卒來襲,愕克善沒派增援還接受和談,蒙天縱沒反對或有可能是被愕克善說服,畢竟朝廷近幾年對夏國的方針是和談為主。」

霍驚堂:「還是糊塗。到個太平州府當個清閑官還行,在這邊境州府當官多少得懂調兵打戰的排布,沒了將領或遇到糊塗將領才方便頂上,不至死傷慘重。」

天都寨和寧安寨一萬將士死守殞命,霍驚堂不是不怒,只是未到時候。

蒙天縱估計是政績不錯才被調來涇州,加上涇原路多年沒被攻擊,知府之位便安穩坐到現在。

趙白魚:「信件上的蓋印,他沒認出是你的?」

霍驚堂:「官印多少相似,我蓋得淺,公堂上火光不是很亮,蒙天縱視力似乎不太好,他應該認不清官印是誰,但有可能猜出我才是官印的主人。」

趙白魚:「猜你是崔副官?」

霍驚堂:「我隨口一說,諒他蒙天縱看得清蓋印,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敢大聲嚷嚷。」

趙白魚:「愕克善必定過問此事,京都府派經略使到陝西的消息也該到各路將領手裡,他會派人試探我的態度。」

霍驚堂:「愕達木提及愕丹時的語氣藏不住嫉恨和忌憚,說明愕丹遠比傳聞中更受愕克善偏愛,甚至有可能取代愕達木成為新的蕃族首領。」

趙白魚:「愕達木背後的世族絕不會同意。」他頓時笑了,「這就有意思了,愕克善猜出我的身份必然也能猜到天都寨的疑點還是傳出去了,陛下懷疑他,懷疑愕家軍,說不定還懷疑所有蕃族,我就是來調查此事的人。不知道分落西北各地的八大氏族知道多少天都寨一役的細節,也不知道誰會先來找我。」

霍驚堂懶洋洋回應:「等著唄。我怎麼覺得小郎有點幸災樂禍?」

趙白魚笑眯眯:「準備做一根搬弄是非的攪屎棍,十八姑娘上花轎還是頭一回,情不自禁,有點羞澀。」

臉不紅氣不喘,可瞧不出。

霍驚堂琢磨著,「你成親洞房那回也沒羞澀吧。」

「……」趙白魚:「內秀於心。」

等二人的身影消失於影壁,蒙天縱才垮下笑臉,師爺問為何待他們這麼客氣,難道真是身份非凡?

「他們白天才遇到的小尼姑,晚上就能拿到遠在鄜州的崔小將軍的信?我看那個高的,就是崔小將軍本人!還有他身邊的人,如此熟悉大景律法,熟悉公堂斷案問審的流程,思維敏捷,巧言善辯,尤其是抱打不平,為民請命,還有這出其不意,獨具一格的法子,讓我想起一位大人。」

師爺問:「哪位?」

「聞名大景的小青天,」蒙天縱眉頭緊皺,卻有幾分危機感湧上心頭:「趙白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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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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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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