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許願樹
「陸大人,早啊」星月準備好了早膳,正好撞見陸思瑾進來。
陸思瑾只是點了點頭,選擇在昨天的位置坐了下來。
「什麼時候出發?」
「用完早膳就去,陸大人,你多吃一點」說著就準備給他夾菜,他攔了下來。
「我自己來就好。」
星月也只好作罷,默默地看著他吃。
「你不吃嗎?」陸思瑾察覺到她一直盯著她,十分不自在。
星月搖了搖頭,湊近了些,一臉花痴的樣子看著他說「有一種飽,是看著那人就飽了。」
陸思瑾無語,背對著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既然你不餓,我們出發吧」說著就站起了身。
「等等陸大人」星月叫住了準備出發的陸大人,並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你幹什麼?」
「草叢有蛇,只是幫你塗了防蛇的粉而已」說完又準備繼續,但落了個空。
「給我粉,我自己來」他不耐煩地說道
她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粉,說道
「這手上的已經是最後一點了,你塗不塗?」
他無奈地只能任由她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陸大人,你慢點」,星月落在了他身後好多步,氣喘吁吁地說
陸思瑾有點煩這個女人,但還是很實誠地走慢了幾步。
星月總算跟上了他的步伐,路過遇到的植物她都一一介紹個遍。
「真是半刻安靜都沒有」他小聲地說道
「陸大人,你說什麼?」
「你的幻聽」
陸思瑾背著筐,星月摘著珍貴草藥,一個話撂一個沉默。
陸思瑾突然停了下來,她的頭就與他的背相撞。
「陸大人,你幹嘛?」星月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只見他發出噓的聲音,手指向離此處不到五尺的地方。
那是一頭狼,不大不小,正在遠處看著他們,此刻似乎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嗚地一直叫。
他全身緊張地像個石頭,手裡攥著的棍子也握的很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遠處的狼,但這麼緊張的他,還是將她護在他的身後,星月的心覺得暖暖的。她走上前,想與狼打招呼,被陸思瑾拉住,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示意她別動。
「陸大人,原來你也緊張我啊」她欣慰地笑著說
「你幹什麼?緊急關頭你還在開玩笑。」他惱火了,只是壓低了聲音。
她放開了他的手,吹了吹口哨,狼似乎得到了指令,來到了她的面前,她抽開了保護在她面前的手,下一秒狼直接撲到了她懷裡,往她身上蹭來蹭去。
他擔憂的心終於放下了,丟掉了手裡的棍子,對她有點刮目相看了。
「沒想到你還能與狼交友」
她撫摸著狼的頭,輕輕地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它就走了。
「它是爹爹馴服的,但自從爹爹走後,只剩下它一直陪著我。它對我而言,是家人一樣的存在。」
一個月的時間,她能很快地熟悉這裡,包括馴服這頭狼。
「抱歉。」
她搖了搖頭,看了看天上的烏雲,眉頭緊皺。
「陸大人,天快要下雨了,我們準備回去吧」
「等等」說著他就走到星月面前,從她衣服上拿下了一根毛,突然的舉動令她不知所措,那一刻她的心悸動了一下,可是明明心裡喜歡的是鹿笙,為什麼他靠近的時候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親密與難受。
陸思瑾見她還站在後面發獃,叫了一聲,她沒有聽清他叫了什麼,但隱隱約約覺得有人叫星兒。
她轉身,發現陸思瑾甩她很遠。
「發什麼呆,跟上」
這回她聽清了,快速地跑到他面前,調戲道
「陸大人,你剛剛是在叫我星兒嗎?」
「你的幻聽」
星月切了一聲,她繼續打趣道
「不過陸大人,你總有一天會叫我星兒的,到那時,是不是就意味著你喜歡上我了呢?」
他停住了腳步,星月覺得似曾相識,但還是毫無準備地撞了上去。
「又來」她摸了摸同樣的位置,往前看去,發現並沒有什麼。
她剛想說話就被陸大人捂住了嘴,手裡做出噓的手勢。
只見旁邊的草木動了動,接著二十個黑影人出現,他們用布遮住了臉,手裡握著刀,看起來有備而來。
完蛋了,這回是真的命喪在此了嗎?星月的身體明顯已經發抖,死死地拽著陸大人的衣角。
陸思瑾放開了她的嘴,腳邊的棍子一眨眼就到了他的手裡,她被陸思瑾護在身後,他狠狠地指著他們,不屑地說「一起上吧。」
二十個人一起沖了上來,拿刀就是不要命地砍,很有針對性,陸思瑾一邊拉著她的手一邊與他們搏鬥,有好幾次刀離她的身體就只有一公分,但陸思瑾都很安全讓她避過。
那些人的武功雖然在他之下,但應付二十個人還是有些吃力,更何況自己還帶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這場搏鬥整整打了半個時辰。二十個人全都倒下,瞬間這裡變得橫屍遍野,有砍掉脖子的;有刺穿心臟的;也有斷了手的,死法都格外殘忍。滿地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但陸大人的傷讓她來不及噁心,她擔憂地看著他的手臂,他手臂的血直往外流。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丟掉了棍子,疼痛感也隨之而來。他忍著痛道「沒事,這種傷不足以要命,走吧。」
她沒有想到他這麼說,頓時有些生氣,難怪他身上的傷那麼多,就是這種無所謂的心態,他的舊傷沒治,又添新傷。
「陸大人,不管怎樣,我的命是你救的,我這個人惜命得很,你的救命之恩我是萬萬要報的」說著就撕扯自己衣角上的一小布,在他的傷口處及時止住了血。
陸思瑾看著她皺著眉頭,忍不住想替她揉一下額頭,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個念頭有多麼越界。
「陸大人,你幹什麼?」
陸思瑾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迅速避開了她的目光,忙收手道「有臟物」然後就很嫌棄地擦著自己的手。
「陸大人,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她奸笑說
沒過片刻,她的脖子上就架著一把刀,惶恐極了。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如果有一把劍,在你說出那句話后你就沒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雙手,作出投降的姿勢,她親眼見到過他砍下別人脖子的那種狠絕,她不由得脖子發涼。
他很滿足地放下了刀,順手將刀插到他腰間,一臉壞笑道
「走吧」
吳星月默默地看著他手上的刀,這一路上都沒敢說一句話,生怕說一句,她的腦袋就要搬家了。
陸思瑾以為安靜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只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心裡不自在地很。
「你這個話撂安靜下來還真讓人不適應」
她全精力都投入到他的那把刀了,又想到他剛剛還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種可怕的場景,她就已經沒有說話的慾望了,因為隨時就會因為一句話被送了小命。
她指了指她的嘴,還是害怕地低下了頭。
「說吧,只要是正常說話你的小命一直留著。」
得到陸思瑾的許可,她像得到了解脫,伸了個腰。
「終於可以說話了,差點憋出病來。」
她卸下了所有的戒備,鄭重其事地說道。
「陸大人謝謝你救了我,我這個人惜命得很,你的救命之恩我是萬萬不能忘記的,如果將來有一天,你需要我,我會一直都在。」
陸思瑾沒有想到她這次說話這麼嚴肅,有點適應不過來,他不在意地說
「兩天後我們不會再見,所以無所謂報與不報」
她鬱悶了起來
「是啊,兩天後陸大人就要走了,又只留下我一個人獨自守著這茅屋了」
「陸大人,怎麼辦,還沒有離開就已經開始想你了。」
陸思瑾假裝沒有聽到,繼續往前走著,等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今晚月色很美」
「是啊,很美,可是以後一起共賞夜景的人再也沒有了,陸大人,你會記得我嗎?」
陸思瑾沒有說話,不是因為他不想回答,而是因為他也不知道,初見她時,他心裡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次即將離別他的心裡依然有一種別樣的感覺,那感覺很微妙,靠近她時,他甚至覺得有種莫名的喜悅。
「會吧」他不知怎麼就冒出這句話來,等他意識到時,已經晚了。
星月笑了笑,這次是發自肺腑的。
「陸大人,謝謝了。」
這時,天上開始下起大雨,刮著風,竟有些冷了起來,於是兩人紛紛回了自己茅屋,這一天又即將結束。
清晨,樹枝上知了清脆的叫聲叫醒了他們,走出屋外看到的是雨下后濕濕的地面,採藥途中遇過的草叢,草上面還遺留著昨晚未乾的雨滴。
星月想起昨天忘記問那伙人是什麼來歷了,趁他現在心情好,問道
「陸大人,昨天追殺你的是什麼人啊,是上次刺殺你的那些人嗎?」
「通過與他們交手,很大可能就是上次刺殺的那批人。」
「上次他們明明可以殺了我,可是卻到最後關頭,他們收手了,如果不是要我的命,為何昨天又來刺殺?」
星月思考著,良久道
「陸大人,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就是你身上有什麼是需要他們利用的,但是又不小心被我救了,然後打破了他們的計劃。」
說完就在陸思瑾身邊轉了一圈
「奇怪,你身上也沒有利用的東西呀,難不成色誘?」
他彈了彈她的額頭
「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能被色誘到嗎?」
她憋屈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陸大人,痛啊,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他看了看四周,問道「這是什麼山」
「思雲山」
「有什麼故事嗎?」
星月指著一種草藥,陸思瑾便俯身摘著;陸思瑾問著,吳星月便耐心地答著。
「從前有一對很相愛的人呢,最崇尚的生活就是隱居,遠離喧囂,一起安靜地相攜老去。剛開始他們來這裡的時候就只有一座孤山,於是他們一起建了房子,日子過得十分愜意。可是天不隨人願,就在他們過著平平淡淡,歲月靜好日子的時候,一場疾病奪走了他的妻子,恨自己為什麼不懂醫術,挽回不了妻子的性命,於是他在這裡撒種了很多藥材的種子,可又有什麼用呢?他的妻子已經不能回來了,他做再多也只是徒勞無功。」
「丈夫每天都無比思念著他過世的妻子,於是給這座山起名叫思雲山,只因為她妻子名字里有個雲字。後來丈夫思念成疾,也相繼離去了。」
「這座山再次成為孤山,直到我爹娘出現,這座山才開始問世。」
「我不喜歡這座山」
是啊,她曾經也不喜歡這裡,但是它是所有相愛之人最想要隱居的地方,於是她不知不覺地愛上這裡。
「陸大人,你不覺得這裡很浪漫嗎?」
「雖然這座山給予了他們後半輩子舒適自在的生活,可是兩人總有一人離開,對留下的人來說是最殘忍的。」
星月調侃道「陸大人,如果你喜歡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啊?」
「如果我喜歡一個人,我不會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陸大人那你是不是間接想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呢?」
陸思瑾無視她,繼續摘著草藥。跟陸思瑾相處的每天都感覺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經又到了夜晚。
「你在幹什麼?」
陸思瑾看著星月偷偷在地上挖著什麼,不禁疑惑
「桂花釀,這是我爹娘生前釀的,正好明天給你送行。」
陸思瑾陪她挖了起來,不久后三壇桂花釀就整整齊齊地擺在他們面前
「還不止一壇?」
「我也沒有想到,這下好了,明天可以大醉一場了。」
不知不覺彼此都有了困意,互相告了晚安,便休息去了。
「走吧」陸思瑾背著筐招呼道
「陸大人,這次我們不採葯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那地方來自山下的一處山村,那裡住著一些村民,村民們待客很熱情,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村落里有一棵年歲古老又龐大的樹-百年菩提老樹,直入雲霄,樹榦粗壯,枝葉繁茂,人們稱它為許願樹,因為凡是在這裡許願過的人,都夢想成真了。樹上掛滿了紅色的布條,寄託著人們的願望。
「將心愿寫在紅綢上,拋至樹枝,扔的越高,心愿越能實現。」
「這裡有什麼好來的?」這種許願的事情他本就不相信,平靜地說
果然是一個不懂女孩子心思的人,她心想陸大人讓很多女孩子都無言以對過吧。
「陸大人,你不知道嗎?女孩子就喜歡帶著她喜歡的那個男生一起來這種充滿浪漫的地方。」
他當然知道她話中潛在的意思,他無視道「你許著,我去看看別處」說完就準備走。
星月拉住了他「不行,陸大人,這棵樹是要兩個人一起寫的,如果一方不寫,那另外一方許的願望就會失效,你看那樹上掛著的紅條都是成雙成對的。」
陸思瑾往樹上看了看,紅條確實都綁在了一起,他還是想著拒絕,就看到她那委屈巴巴的臉,終究還是屈服了。
「紅條給我。」
兩人默默地在紅條上寫著字。
願好!
願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
星月看了看陸思瑾寫的,問道「陸大人,你怎麼就寫了這兩個字啊?」
「這東西我本來就不信,寫多了除了佔地方沒有任何好處。」
星月很想揍他,但是想想自己太弱了,更主要的是她不敢。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至今想想都令人後怕。
「走吧,回家」陸思瑾說話永遠這麼簡單。
其實這棵樹是要兩個相愛的人一起許願才會成真,她沒有告訴他,因為他們從不是相愛之人。
到了夜晚,星月拿出了昨晚釀的桂花釀,它的味道很濃,還未打開就一股濃濃的桂花香,嘗起來更是香甜醇厚,口感軟糯柔滑,甜而不膩。
「陸大人,這一杯我要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的命,謝謝你陪我度過了這三天,也謝謝你讓我在螻蟻一般的生活中第一次知道活著的意義。」
他沒有說話,她敬他他就喝著。
她站起了身來,走路搖搖晃晃的,陸思瑾連忙去扶她,下一秒她就倒在了他的懷裡。
那是一種大腦被抽空的感覺,就像奔跑后那種臉紅心跳,可是卻又不一樣,這次還多了一份奇怪的甜蜜。
他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推開她,結果她又往這邊倒了過來,他想推,吳星月抱的更緊了。
「別鬧,陸哥哥。」
陸哥哥,這個稱呼讓他身體麻了起來,一股暖流融入他的心間。
「不是說好叫陸大人嗎,這次怎麼改稱呼了?」
懷裡的人沒有繼續說話,一直抱著他,往他身上蹭來蹭去。
陸思瑾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後背,結果她往他身上鑽的更加厲害了。
他無奈,只能任由她抱著,直到她徹底昏睡過去,懷裡的手也鬆動了,陸思瑾才肯活動活動他的手。
陸思瑾連忙抱住,下一秒就橫抱了起來,把她送到床上后才鬆了一口氣。
「都要離開了還要這麼折磨我。」他看著她搖了搖頭,忍不住去玩了玩她的睫毛,他的腦海瞬間有一畫面閃過,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陸思瑾清醒過來,落荒而逃
那一晚他沒有睡著,腦海里一直浮現出他抱著她那柔軟身體的畫面,揮之不去。
陸思瑾,不要喜歡上任何一個人,一定不要。他強烈讓自己鎮靜下來,但都以失敗告終,他的心一直在劇烈地跳,甚至在想到明天即將離別時,胸口就有一種悶悶的感覺,他想他一定是中毒太深。
一大早,天還沒有完全亮,他看著屋子裡的人,她還沒有醒。
「沒想到靜下來的時候還挺好看的」
她睡的是那麼香甜,臉上露出柔和的表情,好像在做什麼美夢。她長長的眼睫毛像蝴蝶一般,圓圓的蘋果臉上,半開半合的小嘴兒像一顆含苞欲放的花蕾,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她櫻桃般紅潤的嘴唇,陸思瑾咽了咽口水,令人心猿意馬。
陸思瑾悄悄地在她耳邊說了句。
「再見,星兒」
星兒,願好!那是他在紅布條上未寫完的字。
星月睡眼惺忪,由於昨晚喝醉的緣故,她的頭還是微痛,她揉了揉太陽穴,睜開慵懶的眼睛,撓撓亂亂的頭髮,伸個懶腰,打個呵欠,便下了床。
星月走到了陸思瑾的屋子,發現他的門是敞開著的,但裡面並沒有人。
「人呢?」
她找遍了各個角落,最後在她的枕頭處看到了一張紙條。
「再見」
「連句告別話都這麼簡單。」
她失落地坐著,獃獃地望著屋外。
又只有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