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銀色的王冠
「婕希弗」帶著羅連二人落到黑暗舟一處偏僻的高台,羅連放眼望去。
跟唯陽不同,除了一座高大的尖塔,黑暗舟其餘的建築大多短而小,多以大塊石頭做第一層的砌築,到二三層才改為逐漸縮窄的四稜錐狀的木質結構,具備穩定的防震效果。
眺望而去,成了一派錯落尖銳的整齊觀感。
近處的路面熙熙攘攘,穿著粗麻服飾的勞工和身披絲綢的商人擠在同一條道上。
路上的叫賣聲不停,時有不同膚色和不同語言的人往來穿梭。
「『能創造價值和金錢的在這兒都是尊貴的客人』,黑暗舟奉行的就是這一點,這是尼爾那傢伙告訴我的。」金髮男人笑著向羅連說道,彷彿羅連的「奮力守護」給了他長足的好感。
「我叫圭文斯。」圭文斯伸出右手示意。
羅連看了看圭文斯伸出的右手,又看了看自己受爆炸攻擊而血肉模糊的右臂,「這可不是一個好的玩笑。」
「哈哈!是我失禮了!」圭文斯哈哈笑道:「我應該主動一點。」
隨即圭文斯竟然蹲下,當面撿起羅連的血手。
血手綿軟無力,圭文斯仿若自然地抓著,「禮貌」地和羅連「握了握」手。
「黑暗舟的蟲鬼兄弟都這麼野的嗎?」神明忍不住「誇」道。
羅連的手臂多處骨折,此時不斷傳來鑽心的疼痛,過了幾秒,圭文斯才終於鬆開了羅連的手,在他看來,這樣握個手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
「介紹一下,這是渴布。」圭文斯擦完手心的血,攤開手,指向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婕希弗。
「渴布?她不是婕希弗嗎?」羅連以為自己聽錯了,仔細打量著眼前的淚痣美人。
眼前的婕希弗一動不動地站著,彷彿畏寒一般披著厚重的圍巾,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膚在陽光下布滿青褐色的血管,她用著擴散的瞳孔直直盯著羅連,雖感受不到明顯的惡意,卻令人莫名地脊背發寒。
羅連記得,在特納蕾的口中,婕希弗早已被她殘忍地削成了人棍,如今她怎麼會又活過來了呢?
正當羅連百思不得其解,「婕希弗」的圍巾卻突然動了起來。
厚重「圍巾」張開手腳,羅連才猛地發現這竟然是一個人,一個不足三尺高的侏儒男人。
侏儒男人雙手雙腳撐在婕希弗的屍體肩膀上,仿若一隻巨大的四腳蜘蛛,占身體足有三人之一的碩大腦袋埋在婕希弗的脖頸之後,不知在幹些什麼。
他猛地一抬腦袋,尖銳的牙齒從屍體皮肉中拔出!抽出幾縷腐爛屍液和口水的混合物!隨即婕希弗的屍體迅速癱軟下去,名為渴布的侏儒咧起嘴朝羅連憨笑。
「他很可愛吧?」圭文斯哈哈笑道。
「啊……一看就是個小開心果,哈哈……」羅連賠笑道。
「圭文斯大人。」渴布突然扭捏地看著圭文斯,「我想把這個屍體帶回去,可以嗎?」
渴布指了指地上死去多時的婕希弗屍體,屍體雙臂被縫合的位置仍在緩緩滲出腥臭的液體。
「那當然,我的小渴布,這就是你的所有物。」
渴布矮小的身體竟興奮地稍稍顫抖,提了提松垮的褲子,碩大頭顱上的一對豆眼閃出精芒。
「好傢夥,這還是個**癖。黑暗舟是不是沒一個正常的?」神明絲毫掩蓋不住內心的厭惡,不吐不快。
圭文斯口中的玩具、渴布口中的帶回家,讓羅連不敢細想。
圭文斯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尼爾吩咐的事我已經做到了,還多了一個驚喜。」圭文斯說到驚喜時看了羅連一眼,「涅文西斯的偉業正一步步地實現……尼爾應該也能好好執行自己的任務吧?」
「會的!一定會的!」渴布一邊拖著婕希弗的屍體挪進暗處,一邊不停附和。
聽到任務一詞,羅連警覺起來。
「尼爾他要完成的……到底是什麼任務?」
「你問這個做什麼?」圭文斯走到羅連面前,蹲下來,看著捂住手臂休息的羅連。
「僅僅只是好奇。」
圭文斯的金髮在微風吹拂下晃動,一如公主淡金色的眼眸。
「不要緊張,叛徒羅連。」圭文斯露出笑容「安慰」道:「公主是一個聰明人,她知道自己要什麼,我們也一樣……尼爾他雖然過於理想主義,但不可否認的是他腦子還是好使的。」
「他想到了你可能會『叛逃』的可能性,而這正是我們想要的。」
「什麼意思?」羅連驚恐地看著圭文斯。
「等公主死了,我們就會把你送到涅文西斯去,在那裡,你才有可能得到你想要的『真相』……」
「羅連!快逃!我們暴露了!」神明在腦海里大叫!
羅連瞳孔緊縮——
下一秒,一根臂粗鐵棍從身後襲來!狠狠地擊中羅連的腦袋!
在倒地昏迷的最後一瞬,羅連看到的是露出獰笑的侏儒渴布。
……
「公主,我們該走了。」
艾伊琳看著呆坐在鏡子前盛裝打扮的黛兒·珀西。
「艾伊琳,他們都說我不像我的父親,真的嗎?」
「他們所說的只不過表面,公主大可不必介懷……」艾伊琳靠近,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公主黛兒的眼瞼。
「公主您的眼睛,跟恩圖王的一模一樣。」
黛兒·珀西的眼睛一眨不眨,眉目卻柔和下來,彷彿褪去渾身尖刺,重變當時深受憐愛的小公主。
窗外人們期待公主的歡呼越發強烈,成了一簾又一簾高漲的潮水,似要把城堡撲平。
公主的發頂編織得如夢如幻,卻唯獨缺了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兩頂皇冠一左一右地放在面前梳妝台上。
一頂是恩圖·珀西的,一頂是早已為恭因·珀西鑄造好的。
窗外飄進數片藍的紅的彩帶,各色紛紛揚揚。
公主摩挲著父親那頂略帶斑駁的舊式皇冠,上面凹凸不平的紋路述說著恩圖王在位30以來所經歷的風雨。
最終,公主黛兒沒有拿起其中任何一頂。
「我們走吧。」公主黛兒站起身。
「公主……」艾伊琳叫住了黛兒·珀西。
艾伊琳半跪著打開台下裝書的柜子,在成堆的書本底下抽出一個古老的木盒子,「公主您還記得您第一次隨軍出征的時候嗎?」
「那時候您才10歲,卻已經懂得了帶兵作戰之法,更難能可貴的是,您有著仁君的氣度和胸懷,繳下的俘虜一個未殺,佔下的城邦一個未屠。恩圖王對您寵愛,曾經開玩笑說要把王位傳授於您,還下令為您打造了一頂銀王冠……」艾伊琳淺淺笑道。
公主黛兒眼眸閃動,可轉瞬便清醒過來。
「那頂幼稚的王冠,早就被我親手丟了……在議會宣告通過《制衡法案》的時候我就明白,一頂純金的皇冠尚且無用,一頂銀質的劣等王冠又有什麼意義呢?」
「該不會,你把它找回來了吧?」公主黛兒表情驚喜地看著木盒子,但很快被自己的想法打敗,「不不不,不可能,我可是把它丟進了護城河裡——」
艾伊琳保持著笑意。
這下連公主黛兒也慢慢笑了起來,「你們,真是瘋了……」
公主黛兒想起來,護城河一年多以前曾被投毒過一次,那時萬鯉翻滾,河水的的確確被抽干過一次。
也許是那時。
艾伊琳打開盒子,一頂被重新打磨過的銀質王冠靜靜躺在盒子中央,「至今我依舊像第一次見您出征一樣相信,您還是當初那個仁慈、天才般的君主。」
「是值得我一生追隨的——國王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