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暗箭難防
「看來這桑落很喜歡小公子。」百里奚笑得肆意,將眼底的狠絕隱藏的滴水不漏。
三天三夜沒合眼昨日才趕到江南的百里奚,沒有半分耽擱,就尋到江南百曉生,花了大價錢才得知鹿府被封的前因後果。
他生怕父皇會經不住思念,還派了除他以外的人來尋找百里顏。
本以為百里顏被流放,也同樣死在了路上,心底的一塊石頭也算是落了地。
沒想到昨日正巧看了一場熱鬧,聽到人們叫小軍師,便知道雨中的青衫少年便是鹿生。
沒想到三弟還是生的這般俊美溫潤,不染纖塵,走到哪都是萬眾矚目,讓周圍的一切美好景物都黯淡無光。
只是昨日跟在鹿生身邊的人不少,雖身穿素衣,但出塵矜貴的氣質,讓人不容忽視。
必定在東莞身居高位。
百里奚自小上戰場無數,心思尤為謹慎,他還是想用桑落試探一下,才能真正確認鹿生身份。
北斗國的達官顯貴,之所以珍視桑落,是因為桑落一生只認一個主人,可伴其左右,死後會跟著落棺,迎來它的生命消逝,換來主人屍身不腐。
因此,百里奚篤定眼前的人就是鹿生,他的三弟百里顏。
只是看鹿生的樣子,似乎對他沒有絲毫印象。
他想了想,覺得也對,畢竟丟的那一年才八歲,人都會長大,樣子或多或少也變了,認不出來也很正常。
不知道三弟知道真相,想不想回北斗?
鹿生見面前的男人一直盯著自己上下打量著,不解道,「可是在下有做的不妥之處?」
一直盯著他做甚?
被一個男人盯著屬實有些不自在。
他整理衣衫向來整潔乾淨,還怕玷污了這桑落不成?
知道北斗國對桑落的重視,鹿生拱手笑道,「想必公子遠道而來,一定是覺得這裡依山傍水,民風淳樸,才選擇來此遊玩,並不想被俗世所擾,北鬥上京城和江南倒是差不多。」
三弟還是和以前一樣。
語氣總是溫溫柔柔,卻處處都在鋒芒畢露。
無形中將人壓迫的毫無還手之力。
把北鬥上京城和東莞江南作比較,一個是京城一個是蝸居之地,明晃晃在強調東莞勢力強盛,若把四國比做一個圓,東莞佔了一半面積。
只是東莞的女帝殺人如麻,也是地廣人疏。
不過,經當年涼州一役,父皇不願再起爭端,置百姓於水火中,百里奚本就不想挑起戰火。
不如,試探一下鹿生的意思。
想到這,百里奚一把勾住鹿生肩膀,笑得放蕩不羈,「小公子,你想多了,你生的如此好看,一隻桑落送給你也不是不可。」
鹿生懵了,一上來就勾肩搭背的,他還是頭一次見,忙往後躲開,「在下還有事,就不擾公子玩樂了,這桑落還請拿回去吧。」
見他皺眉,百里奚笑意更盛,「哎呀,小公子,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說著,百里奚打開琥珀盒子,有彩色粉末自袖間灑落,他蹙了蹙眉,只是一瞬間,又化為一張笑臉,「你看連桑落都待在你身上,不願回來。」
鹿生也不知道為什麼,盯著那蝶舞翅看久了,總覺得有些熟悉,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想或許是身上的異香所致。
但東西還是要還的。
「公子介意在下碰它嗎?」
百里奚洒脫道:「當然不介意。」
聞言,鹿生笑意溫和,粉嫩嫩的指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桑落蝶翼。
桑落興奮的拍打著羽翼,落在少年指關節上,藍粉相間下襯的那雙手瓷白勝雪。
鹿生站在那淺笑,就把溫和展現的淋漓盡致。
三弟還真是一點都沒變,聰慧讓他謹慎,運籌帷幄,儘管是裹滿了刺,骨子裡還是弱不禁風。
像他這種人,憑什麼讓父親寵溺無邊,又怎麼配坐上王位!
百里奚心裡想著,面上卻依然維持洒脫風度,見他要走,百里奚往前跨了一大步,伸手將人攔住,「哎哎哎………別走啊,小公子。」
鹿生心裡只有替楚九月找酒一件事,被人攔下就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心裡不悅,面上依舊隨和,「還有何事?」
百里奚:「我這頭一次來江南,就認識小公子這麼一個朋友,你若是有時間,能不能帶我轉轉。」
這交朋友的方式,太過隨意。
鹿生搖頭,「沒時間。」
話落,便要走。
又被人攔住。
這下鹿生擰了擰眉,「在下還要替夫人尋酒,公子別擋路。」
百里奚昨日見過那姑娘,很少有不遜色三弟容貌的女子,看著也算般配。
瞧著還挺在意。
百里奚一拍大腿,「小公子尋酒可算是找對人了,我娘就是在酒窖生的我,要不這樣,我幫你找,你陪我找地方坐坐?」
就算他不願回北斗,百里奚也不打算放過鹿生。
斬草除根才能讓百里奚覺得安心。
只是在那之前,他對鹿生經歷的事,還是蠻好奇的。
聞言,鹿生剛才的不悅一掃而空,「真的?」
百里奚拍著胸脯,「當然是真的,我聽說江南的黑市有不少奇珍異寶,快快快,帶我去看看。」
鹿生躲開他伸過來的手,示意他各走各的。
眼前這個人看著弔兒郎當的,更像是個潑皮無賴,不過身份在那擺著,裝的這副樣子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鹿生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為何會選擇他。
難道是沖著楚九月來的?
楚九月出宮的消息連東莞沒傳開,北斗國不可能知道。
江南最大的兩個酒商都沒尋到,他只能鋌而走險,也想看看這男子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整條街巷的人,見到鹿生都帶著仰慕之意,女子更是如狼似虎的盯著他打轉,他走到哪,哪裡的吆喝聲就越大,試圖吸引小軍師的光顧。
楚九月就是剛跑過來的其中一員,她眼睜睜看著鹿生跟一個陌生男子走了,無論她怎麼喊的多賣力,旁邊的女人就喊的更賣力,氣的她怒視過去,目光掃過那嘰嘰喳喳的鶯鶯燕燕。
眾人被少女盯的脊背一涼,見是小軍師的夫人,忙捂著嘴推推搡搡的散了。
陳安跑的太急,小臉漲紅,穩了聲調才緩緩道:「小姐,江南雨後是最冷的,奴給您把白裘披上。」
知道陛下心急,但人群擁擠,才有那麼點時間供陳安系好白裘,他這才鬆了口氣。
陌離扶著膝蓋,喘著粗氣問道,「那人是誰啊?鹿公子在江南一帶的朋友?」
話落,餘光下意識看向他哥,尋求答案。
流觴緩了緩氣息,方才端起儀態,一語不發。
顧長生拉上姐姐衣角,撅著小嘴道,「姐姐,鹿公子又不是個小孩子,都這麼大人了丟不了,你跑的那麼快,長生才是差點被人擠丟了。」
聽到小奶糰子越說越委屈,楚九月安撫道:「好啦,下次姐姐跑慢點。」
她眸光依舊望著遠處,溢出來的焦急,顧長生聽著更像是在敷衍他。
帝辭站在她身側,望著那男人手中的琥珀盒子,眸色陰沉,「是北斗國的人。」
楚九月瞳孔一震,看著漸行漸遠的那抹青色。
北斗國。
來接鹿生回家的嗎?
那來人又是鹿生的什麼人?
不行,她要去看看那人對鹿生好不好。
她心裡異常不安,明知道鹿生最終要回北斗國,她就是放不下,捨不得,不想就這麼放手。
單是看到那襲青衫淹沒在人海里,楚九月就眼底起了一層水霧,瘋了似的鑽進人群。
讓開。
都讓開。
下一秒,她腳下一空,腰間被人一攬,頭抵在男人健碩胸肌上,眼前一片墨色,凜冽檀香鑽進鼻翼,楚九月焦慮不安的心就像是被按住了一瞬,直到腳尖觸及地面,她才送來帝辭胸口的衣衫。
帝辭臉上帶著慍怒,「你忘了答應我的不許亂跑,剛剛受傷了怎麼辦?」
她被帝辭陰鶩冷沉的樣子嚇到了。
帝辭怎麼這麼生氣?
不是想謀權篡位,殺之後快嗎?
見楚九月嚇得肩膀微顫,貝齒咬著下唇忍淚忍得眼眶通紅,盯著鹿生離開的方向,又不敢動的樣子,帝辭心被刺的生疼,放柔了語氣,「知道你在乎他,下次你直接告訴我想怎麼做,我都會幫你,免得讓人傷著。」
這是在,擔心她嗎?
感受到他炙熱深邃的目光,楚九月乖乖應道,「對不起……下次不會了,我想去找夫君。」
其他人也趁著人群吃驚駐足,擠了過來。
上下打量一番,見楚九月無事,這才鬆了口氣。
就在楚九月想去追鹿生時,迎面飛奔過來三個蒙面男人,其中一人狠狠撞上她肩膀,幸好被帝辭錮住肩膀攬了過去,「多謝。」
「快抓住他們!!他們是搶走的,是我和老頭子給女兒準備的嫁妝!!!」
老婆婆從巷口跑出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她上了歲數,跑起來踉踉蹌蹌的,好幾次都險些跌倒,哭的人心都揪起來了。
人群中有人大喝一聲,站出來幫忙。
那三個男人手腕里藏著銀絲,稍稍用力一拉,便輕鬆躲了過去,落在屋頂青瓦上,輕功了得。
眾人在看清那三個人臉后,當即嚇的抱頭鼠竄,就跟見了凶神惡煞似的一鬨而散。
卻是連驚呼聲都咽了回去,低著頭跑的飛快,腳步聲極輕,生怕被屋頂上的人注意到。
看到這一幕,楚九月腳下生了根,她想管,但又怕鹿生不見了。
陌離憤然一跺腳,想了想,還是問道,「哥,小姐,要不我去管管?」
讓陌離一個人去就夠了吧。
楚九月這樣想著,剛想吩咐,卻聽帝辭沉聲道,「你打不過。」
陌離一驚,「他們是誰啊?」
顧長生揣著小手,一臉驕傲道,「溫家人,也算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聽聞他們連皇宮內院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
楚九月驚訝的看著小奶糰子,「你怎麼知道?」
顧長生笑得乖巧可愛,撓了撓頭,「長生自小就愛聽老翁講這些市井趣聞,自然就記住了,姐姐看到他們眼尾的紅色疤痕了嗎?」
聞言,楚九月抬眸看向屋頂的三個蒙面男人,三人正旁若無人地坐在青瓦上分贓。
眼尾的確有一小塊梅花烙印。
楚九月問道,「溫家,不應該是太陽嗎?」
溫羽的靴子上是太陽圖案。
陳陽:「若是奴沒記錯的話,溫家眼尾落梅代表暗箭,所謂暗箭難防,說的就是他們,功法了得,只要給的錢足夠多,他們什麼都做。」
楚九月這才意識到跟他們比起來,自己知道的連皮毛都算不上。
那太陽圖案呢?
帝辭似是看出她的疑問,「溫家之所以能一直立於七大家族之首,又令百姓懼怕,就是他們勢力足夠強,又分南北兩支,南為暗箭,北為陽,主位走陽,不管是是何身份,只要通過溫家考核,都能加入暗箭,用來殺人。」
聞言,楚九月竟覺得一個溫家就能把皇宮鬧翻了天,要拿溫家那份城防圖,簡直是痴人說夢。
那老婆婆淚眼婆娑,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三人所在的屋檐下,跪在地上哀嚎著祈求,「求求你們……那是我女兒的嫁妝……她明天還要出嫁……」
頭一次次磕在地上,額頭有血滲出來。
三個溫家人滿臉不屑,自顧自的挑揀著大紅綢緞包裹的首飾。
其中一蒙面男往地上啐了一口,「真他娘的窮,兄弟幾個忙活半天就一支金簪,其他全是不值錢的垃圾。」
「這位大娘的女兒,明天不是要出嫁嘛,要我說,送她女兒最好的嫁妝,是這位大娘的屍骨!」
「……」
老婆婆驚恐萬分,癱坐在地上。
楚九月偏頭望了一眼青衫消失的巷口,一咬牙把視線又收了回來,「我想幫幫她。」
她怕再惹怒帝辭,只能乖順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沒有立刻衝過去。
而是偏頭看向帝辭。
不期然,撞進一雙染了笑意的桃花眸。
帝辭嗓音低沉,拉長了語調,「好。」
他剛剛竟然笑了一下。
光是聽聲音就讓楚九月心跳加快,這下耳根都紅透了。
流觴美目一冷,突然開口,「誰在後面?」
不想看二人眉目傳情的流觴,盡量把他們的對話都屏蔽在外,反而聽到了身後壓抑著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