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婚禮進行時
音樂奏響,大門敞開,新娘在父親的臂挽中緩緩現身,逆光而立,聖潔非常。
兩側賓客紛紛將目光聚焦到新娘身上,發出連綿的驚嘆,即為她價值連城的禮服,更為她可沉珠碎玉的美麗。
談家花了大筆錢打造這場世紀婚禮,卻沒有邀請任何一家媒體。
個別受邀賓客懷疑是因為新娘相貌不佳,只是新娘一出場,他們就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
實力強如談家,怎麼可能會娶個家世低,還長得丑的兒媳婦,圖什麼?
被眾多陌生眼神審視,宋愉很彆扭,下意識抓緊宋父的手臂。
強忍胸腔里的酸澀,宋父抬起另一隻手牢牢按在女兒挽著他的手上,為她傳遞力量。
幾乎是在一剎那,宋愉的視野被眼淚模糊,但她硬生生憋住了。
不能哭!不能讓爸媽擔心!
看著挺長的紅毯,幾分鐘就走到了頭。
宋父不舍地將女兒的手交到女婿的手裡,終是沒控制住情緒,眼角閃過零星淚光。
「談懷戎,一定照顧好她。」
頗有點咬牙切齒的語氣令談懷戎感到意外,怎麼,賣女求榮還賣出委屈來了?
沒錯,在他眼裡,宋家就是貪慕虛榮,包括這個被賣的女兒。
大庭廣眾之下,談懷戎不好太放肆,畢竟還在和老爺子做著交易,他隨口應下,牽過了宋愉的手。
一直沉浸在分離的悲傷中,宋愉沒在意新郎,但也沒錯過他聲音里的敷衍。
她終於將視線投放到他身上,認真觀察起自己陌生的愛人。
和傳聞一樣,不,甚至比傳聞更甚,他樣貌出眾,說是驚為天人也不為過。
宋愉找不出準確的形容詞,只能概括為帥,但她能精確地說出他此刻的心情。
那雙倒映著她的影子,本該含情的桃花眼,冷如寒潭,絲毫沒有娶妻的欣喜。
加之漫不經心的語氣,顯然,這位大概率也被逼婚了。
別的本事沒有,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宋愉相信自己的判斷,瞬間喜上眉梢。
既然大家都不樂意,那就再好不過了。
眼前的女孩上一秒還滿臉悲戚,被他牽過手就露出喜色。
談懷戎心中暗嗤,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老爺子找的人果然沒用。
兩人相距不過半米,宋愉清晰地接收到談懷戎並未多加掩飾的輕蔑,頓時心火四起。
豪門少爺,經濟推手又怎樣?再厲害不也得被家長按頭結婚。
她還沒嫌棄他是快30的老男人呢,他還好意思看不起她?
莊嚴的禮堂里,神父鄭重地宣讀著結婚誓詞,台下各界名流翹首而望。
然而我們的新人卻堂而皇之地互相挑釁,眼神交鋒中掠過刀光劍影!
直到神父問:「新娘,你願意嗎?」
鴉默雀靜。
宋愉光顧著打眼仗,完全沒注意到神父的問話,場面陷入尷尬之中。
談懷戎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老爺子陣營的。
但眾目睽睽,不能在這個節骨眼掉鏈子,否則丟人的是談家。
他狠狠攥緊她的手,提醒她不要耍花樣。
被談懷戎狠厲的眼刀嚇得一哆嗦,宋愉終於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在結婚,不是在示威。
剛好神父開始問第二遍:「新娘,你……」
「願意!」宋愉搶答,音量沒控制住有些大,引得賓客一驚,同時又收穫了談懷戎一記眼刀。
氣性真大,宋愉心想。
「談懷戎,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願意。」
除了接過她的手時那聲輕淺的「嗯」,這是宋愉正式聽見談懷戎的聲音,意外的清冽。
從他口中說出這三個字,彷彿是百年女兒紅開壇時釋放出濃郁酒香,又彷彿白堊紀的琥珀在陽光下折射出金色光芒。
奇妙的通感令宋愉一瞬恍惚,甚至從這聲音里品味到一絲永恆。
但這感覺很快被聲音的主人打破。
見女孩兒又在走神,談懷戎傾身靠近她的耳朵,「不想宋家出事,就給我專心點!」
宋愉猛地清醒過來。
她剛剛在想什麼?是瘋了才感到什麼所謂的永恆?
似是掩飾自己的窘迫,宋愉磨起后槽牙狠狠回道:「多!謝!提!醒!」
溫熱吐息混著淺香猝不及防地撲在耳廓及臉頰上,談懷戎心頭一震,急急向後仰。
這女人!果然是來克他的!
……
一對各懷「鬼胎」的新人,一場徒有其表的婚禮。
明明是關係終身的大事,就這樣稀里糊塗地辦了,宋愉感覺自己像活在夢裡。
為什麼在文明的二十一世紀還會有逼婚這種事!
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宋愉站在卧室門口,心中發出無聲的控訴。
原本想和談懷戎商量分房睡,誰知談老爺子竟然讓管家盯著他倆,現在就站在她旁邊。
宋愉被盯得心裡發毛,但想到老爺子和她說的話,只能硬著頭皮敲門。
幾分鐘過去,門紋絲不動。
她發誓,要不是旁邊有人,一定要罵個痛快!
儀式剛結束就消失,害她獨自在酒宴上應付那些心眼比馬蜂窩還密,一句話要拐十八個彎的所謂上流人士,笑得臉都僵了!
穿著那麼重的婚紗走了一整天,飯也沒吃,水也沒喝幾口,累得小腿肚都打擺子了還要被拒之門外,好歹給她拿把椅子坐著等啊!
談懷戎,你清高,你厲害,敢給我甩臉子,怎麼不給你爸甩,讓他取消婚禮啊!
說到底不過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
宋愉正在心裡罵得起勁呢,門突然開了。
和白天在婚禮上見到的不同,此刻談懷戎穿著一身家居服,頭髮軟軟地下垂。
金絲邊眼鏡模糊了他眉眼間的冷色,還給他增加一絲禁慾感,讓人忍不住想欺負……
停停停!
宋愉甩了甩頭,暗罵自己沒出息,怎麼能輕易被美色迷惑!
「少爺少夫人,晚安。」
管家像個守門神盯著他倆,不給宋愉多說一句話的機會。
「嗯。」
本以為談懷戎會拒絕她進門,這樣她就能睡別的房間,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
宋愉站在卧室中間,看著床上的雙人枕,突然緊張起來。
難道真的要和第一天才認識的男人睡同一張床?
「哈哈……管家不會要在門口聽一晚上吧。」
話一說出口,宋愉瞬間尷尬得腳趾扣地,恨不得縫上自己的嘴。
她本意是想讓談懷戎主動提出分房,但這話怎麼聽都有點不對味兒,像是在暗示什麼。
「呵,這麼快就等不及了?」談懷戎抱著膀子,眼中的嘲諷一覽無餘。
開門時臉上還有不忿,指不定正在心裡罵他,此刻又迫不及待地暗示。
虛偽的女人。
「宋愉,我真不明白老頭子為什麼會看上你,宋家到底能給他什麼?」
一句話,把宋愉和宋家,甚至他老子都諷刺了個遍。
合著他以為是宋家拿婚姻做交易,求著和談家結親的?
「我也很想知道談老為什麼會看上我,或許你可以幫我問問他。」
看在他也是逼婚受害者的份上,宋愉勉強壓下火氣,心平氣和道。
「不要在我面前裝,宋氏股票先跌后漲就在決定和談家聯姻前後,我沒有出手,總不能是我爸善心大發幫了你們。」
「所以,你們究竟和他交易了什麼?如果你主動離婚,我爸能做到的,我一樣可以。」
不得不說這項交易做得很隱秘,連他談懷戎都查不到,但不代表不存在。
宋家兩個月來地位水漲船高就是證據。
去你的受害者!
「談懷戎!不是全世界都要圍著你轉,麻煩你別這麼自以為是!這門親我們家無可奈何,想離婚去找你爸說,到時候我還會給你說聲謝謝!」
宋愉徹底怒了,拳頭緊握,胸口起伏幅度增大,像只炸了毛的,準備戰鬥的小貓。
實是她已經忍了一整天了,談懷戎提前離場讓婚宴上風言風語,回來又被管家盯著喊門,她都沒說什麼。
但宋家是她的底線,被這父子倆一個兩個地踩,簡直是在她的雷區蹦迪。
既然他不清楚事情的內幕,就去查啊,空口污衊別人,算什麼男人!
談懷戎目光審視,似乎在判斷她的話是真是假,宋愉神情坦蕩,任憑他看。
「很好,這是你說的。」
他放下雙臂抬腳,宋愉嚇了一跳,以為他要打她,但他只是越過她打開門走了出去。
「喂,你要去哪?」
「如你所願,去找我爸說離婚。」
宋愉神色一喜,但隨即又沉下來。
不對,她得一起去!
男人個高腿長,大步流星,宋愉必須小跑著才能跟上。
奔波了一天又穿不慣高跟鞋,累得她呼哧帶喘的。
書房裡,談老爺子正準備回卧室休息,被沒敲門就闖進來的談懷戎嚇得心臟一縮。
剛要罵出聲,看見緊隨其後的宋愉,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咳咳,這麼晚了,你們還不休息。」
「離婚。」
談懷戎言簡意賅,趁老爺子發火前又指著身旁的宋愉補了一句:「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