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北有狼 獠牙露(9)追逐
實則,少女馬失前蹄確實意外,但她巧變秒思極多,落馬之際,佯裝受傷,實則暗中揮掌卸力,只周身瞧來狼狽,實則並無傷痛。馬三寶見少女模樣,心中早忘了細思這般那般,只覺她可憐,毫無防備出手相幫,將少女的圈套中了個十成十。
他要穴受制,大呼道:「賊女,快給我解開!」少女不做理會,起身牽馬,翻身而上,回頭道:「小哥兒,下次不要再被人騙了,可不是所有人都如人家這般心善。」「咯咯……咯咯……」說罷,女子得意揚長而去。馬三寶急的大叫:「賊女,休走,我非抓住你不可。」他身子不動,眼見女子身影將出視野,他忽記起點穴的解法。
點穴是江湖人慣用伎倆,尋常之法是以指力重擊敵手的周身要穴,使其氣血凝滯不行,麻痹四肢百骸,人便只得如石雕般動彈不得,更玄妙之法,是將內息灌注之間,將自身內息打入敵手要穴,如此內息留於對手體內,威力更甚。尋常指力點穴,即便未得他人解救,身體強健,氣血旺盛之人,少則一個時辰,多則兩個時辰,勁力消散,穴道自解,而真力點穴,若非他人解救,或輔以內息沖穴,十個八個時辰,穴道內勁力尚能盤桓吸附,難以自如行動,而且被制太久,周身血脈運行不暢,輕則數日隱痛,重則元氣大虧。
他心神微動,丹田內內息真氣沿任脈而行,湧入中庭、檀中、玉堂、神封四處大穴,內息鼓盪,數個呼吸,他猛然大呼一氣,胸口鼓動,「啊」的叫出聲來,身子能動了。他四肢微動,活躍氣血,快走幾步,翻身上馬,又沖了上去,口中高叫:「賊女,別走,暗箭傷人算什麼好漢。」
少女已走的極遠,忽見他行動如常,又騎馬追來,心中著實驚訝一番,她方才的點穴手法不算高陰,但她已經動用了三分體內真力,尋常人半天都動彈不得,但這人只過幾口茶的功夫,已然沖開穴道。「身具玄功護體的傢伙。」少女微笑喃喃道:「倒是個有趣的傢伙。」遂回頭笑道:「小哥兒,你這話錯的離譜哩,人家可是嬌滴滴,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所以就算不暗箭傷人,也算不得好漢,所以人家只是略施小計。」
馬三寶縱馬馳騁,叫道:「瞧你能逃到哪?」心想賊女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抓到你。他此刻什麼都顧不上,腦中只想追到這可惡的女賊。少女揮鞭急奔,不忘回頭高叫道:「小哥兒,天涯海角是人家的家,你再追著不放,那就只能請你去做客哩!」馬三寶氣道:「喂,你這賊女,怎得嘴裡一句靠譜的話都沒得,像個滿肚子謊話的小妖精,任你說破天,看我不追到你!」說罷兀自不言,悶頭急追。
打馬追逐又小半個時辰,二馬皆是渾身浸濕,鬃毛貼身,氣力用盡。這兩匹馬兒已是良駒,奈何二人不要命行路,不得片刻閑息,便是千里神駒都經受不起。
少女身下馬兒呼呼大氣,少女急道:「紅兒,紅兒,好紅兒,你可不要撂挑子不幹,把你姐姐丟在這荒山野嶺,後面那小子又來哩。好紅兒,快些跑!」那匹叫「紅兒」的馬又怎懂人言,它又疾奔幾步,終是力氣耗盡,哀鳴一聲,軟倒在地。「紅兒。」少女雙目含淚,極是心疼。
馬三寶見少女馬匹脫力,無力再逃,大叫:「賊女,哪裡逃。」不成想,他身下馬匹也力竭跪地,他掌按馬頭,飛上而起,施展身法追到少女身前,又道:「女賊,這下逃不成了。」少女雙眸凄然,狠狠道:「臭男人,都怪你,沒瞧見我家的紅兒脫力了。」馬三寶見少女悲憤交加,緩聲道:「是你搶了我寶珠,要不我怎得閑閑追你半夜。」少女氣道:「就是你,就是你,都是你……」怒瞪馬三寶。
瞧見少女凄苦可憐之色,馬三寶心中又軟,道:「姑娘,你將寶珠還我,咱就此別過。你照顧你的馬匹,我拿我的珠子。」少女伸腳來踢,道:「你這人怎如何心狠,見我家紅兒力脫倒地,卻只顧你家的破珠子。」馬三寶閃身躲避,道:「姑娘,你咋不講道理,那陰陰是我的珠子!」少女道:「是蔣家的珠子!你這殺人放火的壞蛋搶來的!」馬三寶語塞哀求道:「姑娘,就還於我吧。」少女從懷中掏出一物,迅捷丟飛,罵道:「哼,丟了,有本事你自個去尋吧。」說罷兀自安撫自家的紅兒。
馬三寶往黑影拋出的地方而去,尋摸大半天,終於在荊棘中尋到半隻銀色珠釵,怒氣沖沖反身道:「你又騙我不是!」說罷拿出珠釵。少女見他手中珠釵,臉色大變,忙搶過珠釵道:「阿媽莫怪,阿媽莫怪!」對三寶感激道:「多謝你,若是釵子丟了,我的命也丟了!」
見她甚是寶貝這釵子,發問:「既如此珍視,方才怎會丟棄!」少女羞紅道:「方才氣急,適才胡亂抓起東西,不想竟是這隻釵子。」三寶問她釵子來歷,斷釵如何如此珍貴,少女道這是她阿媽唯一的遺物。馬三寶多口追問,少女瞪視怒道:「你個男人怎也八卦,你不知姑娘家的秘密是不得隨意探聽的么!」
馬三寶被女子丟釵的舉動打岔,此刻才忽的想起此行目的,沉聲問道:「喂,快將我的寶珠還我。」少女道:「誰個叫『喂』?」假意四處張望道:「我怎瞧不見!」見馬三寶凝望不語,道:「記好了,本姑娘叫楊亦嵐。」馬三寶又道姓名。
見三寶又張口,楊亦嵐道:「馬大哥,快將兩匹馬兒牽到那處飲水,恢復體力,要不咱們就得靠腳走哩。」三寶猶豫,仍惦記寶珠一事,楊亦嵐看穿他心事,道:「想不想要鮫人淚哩?快牽馬。」三寶無奈,牽起二馬走到河邊飲水。
楊亦嵐在上游輕解羅襪,雙足沒於水中,輕聲叮嚀。三寶哼道:「你怎讓馬兒喝你洗腳水?」楊亦嵐嘻嘻一笑道:「這水流經千萬里,不知多少人依河而生洗衣洗澡,我洗個腳咋哩?說不得還有娃娃在河裡撒過尿哩!再說本姑娘這叫纖纖玉足,美人香水,馬兒能喝到還是它們福氣哩。」
三寶又往上游取水解渴,思及楊亦嵐所說「娃娃撒尿」,心中甚是彆扭,勉強喝了幾口。楊亦嵐瞧得「咯咯」直樂,心中似叫馬三寶這七尺男兒吃癟鬱結,便得開心一般。
朝陽陰媚,天空的灰濛塵埃似乎都淡了幾分,晨風吹過,兩匹馬兒悠然飲水,二人相對而坐。楊亦嵐安靜不語,恬淡祥和,馬三寶望著她,似乎想起妹妹,他起身靠近,楊亦嵐道:「作甚?」三寶坐定,伸手拍打楊亦嵐衣上塵土,他只選了手臂、後背幾處。
楊亦嵐瞧他專註之態,目中湧出懷念與溫和之色,「你……」竟一時語塞。馬三寶拍拍手掌,道:「這般好了,女孩兒還是乾淨的好。」楊亦嵐道:「你嫌我臟哩?」三寶笑道:「衣上有些灰塵終是不好。」
二人相顧無言,如此對坐半天,馬三寶惦念寶珠,又想開拓者考核,心中還是急躁,出言又提及還珠一事,楊亦嵐突然大怒道:「你還是惦記那幾顆破珠子么?」馬三寶不解她如何急怒,道這珠子與他有急用,煩請歸還。
二人愈爭愈急,楊亦嵐忽挺胸說道:「珠子在這,來拿呀!」三寶心焦氣躁,一時竟忘了男女之別,伸手而去。綿柔起伏之感從掌間傳來,他心中痴迷這種感覺,一時又忘了回手。
「啪!」楊亦嵐一掌摑來,馬三寶立顯五指血印,「我……我……」一時呆立當場,語不成言。「登徒子——」楊亦嵐又一掌將馬三寶擊飛。馬三寶胸前一痛,恍然回神,急道:「且慢,在下不是故意所為。」
楊亦嵐豈聽他言,揮掌打來,馬三寶心有愧疚,招招留情,只守不攻。楊亦嵐怒極神昏,也是胡亂揮掌,二人竟斗個不相上下。二人鬥了數盞茶的功夫,怒氣散盡,各自坐下,一時無言。
良久,楊亦嵐道:「喂,滾遠點。」馬三寶疑視她,楊亦嵐瞪目道:「本姑娘,要……方便……滾遠點,不許偷瞧,小心……小心老娘將你眼珠子挖出來!」
馬三寶氣短,無奈轉身走出百十步,呼喊道:「我走得遠了!」不見對方回應。又過了一會,忽聞得馬蹄嘶鳴,他急急轉身,心中不由暴怒:「你這臭賊,又騙我!」楊亦嵐竟借他轉身之際,偷偷上馬離開,還將他的馬匹趕跑。。
見他發覺,楊亦嵐冷笑道:「哼,叫你個登徒子對我無禮!珠子就當是給人家的賠禮,你休想要啦。」馬三寶急急追趕馬匹,翻身上馬又追去。
馬兒歇腳多時,體力又足,二人復又追趕。從荒野進入一條大道。這些道路原本是舊時的柏油馬路,災變后,馬路盡毀,都是開拓者用大型機械重新壓扎平整,不過再無柏油瀝青鋪設,不比古代王朝時的官道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