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恩將仇報
秦伯陽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明白其中的深意。
兩人沉默后,他突然懂了。
秦檜禍害朝堂日久,受牽連者甚廣,如果自己的兒子們入朝為官,必定會被孤立。
隔代之仇,也不見得就淡了。
如此一想,的確,入伍后遠離那些舌燦蓮花的文人,立了軍功,再回來,總是強一些。
秦伯陽覺得今天的萬航有些不正常。
往日見他,他深不可測,今日卻有些沉重。
想到這裡,便問道:「渡之,你老實說,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萬航淡淡道:「一個人內心中的掙扎,遠比被千夫所指更加難熬!」
秦伯陽完全聽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你直接告訴我,是不是又遇到什麼對手了?如果你還把我當兄弟,不妨跟我說……」
萬航抬手制止了。
輕鬆地說道:「火鍋店的全國連鎖,已經在近期部署完成了!辣椒的種植,也都安排在妥當。
等到開春之後,一切都可以走上正規。
到時候啊,樓外樓火鍋城,將會點燃整個天下。」
他說的熱血沸騰,但秦伯陽卻沒有一點喜色。
只不安地問道:「怎麼布置的如此之快?」
在他的了解中,萬航近日可哪裡都沒去。
萬航也沒有隱瞞,道:「奉一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南方,我順便就把這事情託付給他,讓他代勞了。」
秦伯陽一臉狐疑,敏感地問,「你真的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嗎?」
萬航神秘一笑,起身與他道別,堅定地離開了。
……
臨安的清晨天晴地朗。
糧食危機化險為夷,街頭巷尾經腦子靈活者一分析,全都回過味來。
那最初的所謂危機,不過就是一場引君入瓮的局。
到底是信息閉塞。
臨安的百姓大都不知道是背後誰在搗鬼。
更不知道在明州城進行過一場怎樣的明爭暗鬥。
只知道,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虛驚一場。
反而一致認為,當今官家治國有方,面對金國的壓迫,利用妙計,化干戈為玉帛。
韓世忠北上之前,糧食危機還沒到來。
這更讓百姓覺得,金國壓境,是魚兒咬鉤,生生被大宋耍弄了一番。
國子監的監生們,有的聽說了明州城的消息,討論的更是熱火朝天。
朝野內外,都洋溢著一片喜悅。
剎那間,趙構的支持率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當然,這些是沒有數據可查的。
垂拱殿上,趙構紅光滿面,如同整個大宋的新面貌一樣,煥發出新的生機。
不用說,別有用心的人,除外。
因為他們正在備受煎熬。
殿門大開,金使跟隨百官,一起走進大殿。
只是此刻的他,心中無比難受。
文臣武將,個個看他的眼神,都像看街邊一個有手有腳卻懶散的乞丐一樣。
「該死的宋人!」
金使咬牙切齒,用金國最本土的語言罵道。
李九雲側目而視,輕咳了兩聲。
提醒金使道:「我說,你可別忘了,本官可是懂金國語的。」
周圍的同僚聞言,無不開懷大笑。
金使憤恨無比,卻不能當場發作,只好把所有不快都咽回了肚裡。
趙構端坐在龍椅上,心情有些飄飄然。
南下這麼久,這可是有史以來,最爽快的一天。
當然,吃火鍋的時候除外。
昨天夜裡,兵部收到韓世忠八百里加急密報,連夜就遞進了福寧殿。
大軍正追著金軍北上,河南故地,也就是京西北路所有州縣陸續收復中。
最多半個月時間,就可以重新駐兵汴梁了!
跟隨密信遠道而來的,還有十幾車金銀。
這也是金國付來的第一筆購糧款。
廖匯榮一甩手中的拂塵,看了下兩邊肅穆而立的班部,高聲唱道:「上朝!」
金使有本要奏,不,他有話要說。
但是等他剛出列,戶部尚書搶先一步擋在他前面,手持白玉笏,道:
「啟稟官家,臣有本要奏!」
趙構故作不知,抬手道:「愛卿但說無妨!」
「金國所支付的購糧款,已於昨夜送達,官家是否需要過目?」
眾官聞言,大殿內瞬間一陣陣騷動。
金使被擋在身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好原地尷尬地站著。
聽到他這麼說,心底里暗暗吃驚,一時分不清真假。
因為,他沒有親眼看到。
與宋人打交道的這些時日,讓他受益匪淺,什麼叫詭計多端,他算是領教過了。
趙構故意停頓許久,待百官們議論差不多,才一臉驚喜道:
「是嗎?如此,便抬上來,好讓大家都做個見證!」
戶部尚書早有準備。
傳令的小黃門,剛一出門,幾十口黑漆大木箱子,被禁軍抬著,魚貫而入。
箱子被放在隊列中間,一字排開。
禁軍退下之前,把蓋子全部打開來。
金燦燦白花花的束腰板板,整齊排列,讓人眼前一亮。
百官們拊掌大笑,「太好了!真是妙啊!」
金使臉色如同豬肝,看了一圈,也沒有獲得一個憐憫的眼神,便把頭低了下去。
趙構從龍椅上站起來,走到木箱前,裝模作樣地查看。
他拿起一塊銀板,上面印製的字跡清晰可辨,竟然還是前年對金納的歲貢。
每年整整25萬兩銀子,25萬匹的生絹……
才換來了夾縫中的和平。
趙構一時間五味雜陳。
但是他心底里暗哼一聲,隨手把銀塊丟在箱中。
轉向大臣們,開懷大笑。
這些可都是他讓戶部尚書提前備好的,目的很簡單。
就是要在金使面前裝一裝,不為別的,問就是寡人高興。
趙構緩步走回龍椅,神清氣爽,一番感言,說的金使更加無地自容。
「我大宋與金世代交好,這是和議中兩方的共同約定。
金國遭逢天災,又沒有解決良策,朕也寢食難安。
思索良久,總算不辜負百姓期待,促成了這筆買賣。
朕呢,最見不得老百姓餓肚子,百姓餓肚子,便是朝廷之過。
那誰,告訴你們皇帝,治國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讓百姓吃飽穿暖。
糧食不夠,歡迎再來採購,我大宋的糧食可多著呢!」
他這一番話,棍棒相加,金使心裡不是滋味,卻也只能老老實實聽著。
站在敵人中間,到底是什麼滋味,金使也嘗到了。
的確不好受!
他也有些明白,為什麼宋人要百般戲弄他。
那便是當年,趙宋皇室和無辜百姓,被押解北上時,也是這樣一幅場景。
可以說,這個垂拱殿,正是當年金國勝利的縮影。
只是如今主賓倒置,他似乎成了階下囚。
他很慶幸,完顏宗弼早料到,今日的他日子不好過,給他提了個醒。
但在戶部尚書說糧款到達之前,他根本沒有明白手中之物的含義。
如今仔細一揣摩,恍然大悟。
如果面對的全都是敵人,不妨虛晃一招,令他們互相猜忌。
想到自己出使的這段日子,誰給了他最大的羞辱,金使心中逐漸暢快起來。
趙構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彷彿一夜間夢回汴梁。
群臣中,有的一聽汴梁收復在即,竟然熱淚盈眶。
他便知道,這次購糧,絕對是他們早就籌劃好的巨大陰謀。
可惜,他沒有證據。
討論聲逐漸小了下來,趙構也說的口乾舌燥。
金使瞥了一眼,那些木箱,轉過身,朝向兩列大臣。
正當大家不明所以的時候,他趕忙掏出聖旨,緩緩展開。
「吾皇深感大宋恩情,特下旨以表謝意!
還要代表金國百姓感謝一個人……」
金使放低聖旨,在人群中環顧,「嗯?萬大人,萬大人今天不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