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公子

我叫白遠，我的母親是神族的桃花仙子，而我卻是一個精怪，原因很簡單，因為我父親是石脆山上修鍊的一棵白果樹。當初父母的一念之差險些讓他們魂飛魄散，幸而花神對我母親十分眷顧，才讓母親免遭天譴，父親也可以繼續修鍊，而我也成了神界默許的存在。

因為母親的緣故，我生下來就可以幻化人形。石脆山上的精怪都知道我的來歷，知道我有一半的神族血統，因此我在石脆山上很受追捧。有一些修成人形的女妖常常想與我靈修來精進法力，也好早日曆劫飛升。男妖們也處處討好我，希望我飛升之後可以給他們帶來些好處，知道他們的心思，我不免覺得好笑，我哪裡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飛升，還能顧得上他們？不過這樣也好，他們處處捧著我，討好我，我的日子過得好不愜意，只是許久不見母親了。

母親對我很冷漠，幾千年來我見了母親不過三次，每次母親都只是冷眼看著我，小時候我想讓母親抱抱我，可是母親只是一把將我推開。我不明白，別的精怪哪怕沒有修成人形，他們的母親都會在身邊護著，我的母親為什麼這麼不願意見我呢？後來我大概知道了，因為我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昭示著母親犯下的過錯，那次差點讓她跌落神族的過錯。或許我本身就是一個過錯，母親不願意見我，父親也很少跟我說話，好吧。

「白遠？」是陸文，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只有他從來不奉承我，別人都叫我桃花公子，只有他會喚我的名字白遠。我看著他沖我招手，便走了過去，一把攔住他：「這些天你上哪去了？」陸文的腦袋被我夾住，連連求饒：「放開放開，疼疼疼。」我笑著鬆開手，陸文動了動脖子沒好氣的沖我說：「我去人間轉了轉，剛好趕上他們七夕燈會，可熱鬧了。」陸文眉飛色舞地給我描繪燈會上的場景，我笑著笑著，眼神就黯淡下來。神族默許了我的存在，卻畫地為牢把我困在這四山之中，人間是我不能到達的地方。山中的精怪但凡是能化成人形的，都會去人間轉轉，只有我從未去過。

看著我逐漸黯淡的眼神，陸文停了下來，從袖口中拿出一盞花燈遞給我：「我知道，你父母就是在人間的七夕節放花燈相遇的，所以給你帶了一盞回來，也好做個念想。」我接過花燈，很顯然陸文用法術保持了燈芯不滅。是啊，當初一個是仙女，一個是樹妖，偏偏在人間相遇，人間的紅塵萬丈讓他們迷失了心智，後來就有了我這個不合時宜的存在。花燈很美，我笑了笑，將它收進了袖中。陸文拍了下我的肩膀：「好了，聽說杏妖從蓬萊回來了，得到了可以成仙的法子，咱們也去瞧瞧。」陸文總能知道我最在意什麼，我若是成了仙，神族就會承認我的身份，我也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六界之中，母親也就不會對我視若不見了吧。

我跟著陸文到了杏妖的洞府，那裡圍滿了小妖，顯然都是想來問杏妖成仙的法子的。見到我來，小妖們很自覺地給我讓了路，杏妖將我和陸文帶進了洞里。見洞口被封上，小妖們也只能悻悻離去。杏妖長得很美，她是我們這裡最努力的妖精，不遠萬里去了蓬萊，就為了能得到成仙的辦法。杏妖知道我們的來意，也沒說什麼，只是默念了幾句咒語，只見她周身的靈氣乍現，我認得這樣的靈氣，是屬於半仙的！跟我的靈氣有些相似。杏妖見我詫異，說道：「我去了蓬萊，但是那裡也沒有能成仙的辦法，只能助我修成半仙。」陸文顯然也被驚到了，看了看我又向杏妖問道：「那如果本來就是半仙再用這個辦法是不是就能成仙了？」陸文問出了我心中疑慮，杏妖點了點頭，又很快搖了搖頭：「蓬萊的仙上說是可以的，但是卻需要多用些東西。」我急忙問道：「是什麼？」杏妖欲言又止，在我和陸文的催促下道出了實情：「除了那些仙藥仙草，還需要用一百顆精怪的元丹。」我有些訝異，修鍊的精髓就在那一顆元丹上，如果奪了他們的元丹，那就意味著他們多年修行化為烏有，這是違反規則的事情。

陸文也有些為難，但很快靜下心來，向杏妖說：「你先把辦法告訴我，我試試？反正不用元丹也可以修成半仙，若是真有用，再讓白遠試試。」杏妖看了看我，點點頭：「好吧。」

東西備齊了之後，我在杏妖的洞外給陸文護法，而杏妖在洞中助陸文飛升。半晌之後，我眼見一股半仙之氣籠罩在杏妖洞府之上，這不是杏妖的靈氣，這麼說，是陸文！我進到洞中，陸文看著自己周身遍布的靈氣也是不敢相信，我卻有些開心，辦法是真的，那我是不是也有希望可以成仙？可是一百顆元丹又令我有些退縮。陸文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等你飛升之後再給他們渡靈力助他們化丹就好了，到時候你已經是神仙了，從其他仙上那裡多要些靈丹給他們分一分還能讓他們修為更增。」我想著也是，沒有了元丹只不過是沒了修為，又不會失去性命，等我飛升之後再渡給他們修為就是了。可我還是有所顧慮：「他們未必心甘情願的把元丹交給我。」杏妖頓了頓說道：「蓬萊的仙上給我指點了取元丹的辦法，如果你決定了，我可以教你。」

從杏妖那裡離開后，我去找了父親，父親並沒有見我，跟著他的小妖怪跟我說，母親派人傳了信來，我如今已經長大了，以後她再也不會來看我，自然再也不會見父親。我在父親的洞外站了很久，直到天上落了雨才離開。

「你真的想好了嗎？」杏妖問道。從父親那裡離開后，我去找了陸文，我已經決定要試一試了，陸文帶我來到杏妖洞中，面對杏妖的詢問，我點了點頭：「你可以幫我嗎？」杏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陸文：「好吧，明日我會在這裡宴請各個精怪，到時候咱們就動手。」

杏妖果真請來了一百個小妖怪，他們喝了杏妖給的酒釀后就不能動彈了，我按照杏妖教我的施法，只見他們的元丹離體，慢慢聚到了一起。成功了，我將匯聚好的百妖元丹拿在手中，卻看見小妖怪們驚恐的眼神，我撇過頭去不看他們，沒關係的，等我飛升之後再給他們渡靈氣就好。忽然傳來一個小妖痛苦的聲音，慢慢地，慘叫聲此起彼伏，他們彷彿十分痛苦，但由於不能動，痛苦只能顯示在臉上，這是怎麼回事？我看著他們慢慢地化成原形后沒有了呼吸，連形體也漸漸消散了。我看向杏妖，杏妖十分驚恐，連連後退，口中念著：「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說完看向了陸文，陸文卻比杏妖的要鎮靜，看著我：「肯定是哪裡出了錯，來不及了，你趕緊修鍊，我跟杏妖給你護法。」

事已至此，百妖哀嚎的聲音想必已經傳了出去，我只能硬著頭皮修鍊，若是等仙妖兩界發現，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將百妖元丹吸入身體，開始融合。我能感覺到周身靈氣有所變化，一股靈氣直衝天靈穴，快了，就快了。就在最後關頭，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出小妖們的臉，一下下閃了過去，他們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彷彿我是一個惡魔，這樣的我真的可以飛升嗎？我的思緒越來越混亂，杏妖朝我跑了過來卻被陸文攔下，終於我還是支撐不住吐了一口鮮血，杏妖和陸文也被靈力衝倒在地。

很快，妖王派了人過來，還沒等問清楚原因，仙界的使者也來到了這裡，說我犯了天條，理應灰飛煙滅。妖王也很震怒，便把我交了出去，杏妖和陸文是為了幫我，我不想連累他們，就把他倆摘了出去。

我被綁在誅仙石上，這裡行刑的仙者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一道電光閃過，雷聲轟鳴，一股撕裂的疼痛遍布周身，也許那群小妖當時也是這種感覺吧，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想必很快我就不存在了，父親母親也不必再有我這麼個拖累。在我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聽到了一句話：「稟天帝，妖界白遠已魂飛魄散，再不入輪迴！」我閉上了眼睛，永遠都不會再睜開，桃花公子不復存在。

老藤怪給我講著桃花公子的故事，我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所以杏妖說的那個成半仙的法子究竟有沒有用啊？」老藤怪捋著白鬍子笑呵呵地說道：「要是真有這樣的辦法，我們豈不是都成半仙了？你個小東西還是趕緊修鍊，化成人形后我帶你去人間轉轉！」我嘆了口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修成人形，對了，我是一棵桃樹精，再過幾天就滿一千歲了，老藤怪給我起了個名字叫玄都。我動了動樹枝問道：「那桃花公子的父母怎麼樣了？」老藤怪笑了笑：「有傳聞說為了留下桃花公子一條命，白果樹精自毀元神向妖王賠罪，桃花仙子自請永囚於天牢，只為換兒子一次輪迴的機會。」我有些欣喜：「這麼說，桃花公子還活著？」老藤怪哈哈大笑起來：「桃花公子已經不在了，不是都說了魂飛魄散，永不入輪迴嗎？就算真的還活著，也沒有前世的記憶了，一千年，消散了太多東西，桃花公子也不再是桃花公子咯！」老藤怪的話總是這麼不著調，恐怕是喝多了吧，我看著老藤怪晃了晃他的酒葫蘆朝山下走去了，不就是欺負我不能化形嗎？

我抖了抖肩膀，花瓣落了下來，不遠處有兩個人影靠近。女妖怪似乎愁眉不展：「他已經走了快一千年了。」男妖摸了摸她的腦袋：「雨神和虎精生了個孩子，聽說他想見仙界的父親，正在找可以立刻成仙的辦法。」女妖詫異地抬頭：「哥哥！白遠已經試過了，這個辦法行不通的！」男妖道：「是他的意志不夠堅定，妹妹，只要有半仙可以試驗成功，我們就可以用這個辦法飛升，難道你不想見到父親嗎？」女妖哭著搖了搖頭：「他拋棄了母親去做他的神仙，也不認我們，我們為什麼要為了找他做這些喪盡天良的事情。當初你騙了我，也讓我騙了白遠，現在白遠已經魂飛魄散，我不會再幫你了。」男妖看了看女妖，鬆開了她的肩膀：「不需要你，我自己去，我一定會飛升成仙的。」見著男妖遠去，女妖喊了句：「陸文！」見男妖還不回頭，女妖抹了抹眼淚又追了過去。

我認識他們，他們是一對杏花兄妹，修為很高的。等等，剛才她叫他陸文？還說到了白遠？難道他們就是老藤怪說的桃花公子的好友嗎？他們說桃花公子的意志不堅才會失敗？我吞了吞口水，那飛升的辦法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題外話－－－－－－

玄都也是桃花的一種別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