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神
月老那個傢伙,不知道又跑到哪去了,我還有事情要問他呢!
三個月前,月老提了壺佳釀來找我,說我的命定之人已然出現,不出幾日便會與我相遇,要我好好準備準備。命定之人?我笑著搖了搖頭,都是天神,哪裡還信這些?月老被我氣的不輕,說我小看他的紅線,酒還沒喝,就被拎著走了。我不免覺得可惜,這樣好的酒我卻沒有嘗到。
「啟稟仙官,外頭有個玄女,已經在咱們府邊轉悠好幾日了。」看門的小仙侍說道。我笑了笑讓他退下,不用管。那個小仙子,我已經注意了好幾日,好像是有什麼事情想找我,卻又難以開口,日日在我的仙府旁轉悠。她眉頭緊蹙的樣子還有些可愛。等等,可愛?上千年來,我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思,難道她就是月老所說的命定之人?
蟠桃盛宴上,我被尊在前列,因前些時日,我領天兵與魔界一戰,大獲全勝,往來的仙者都對我很是奉承。我笑了笑,打了勝仗確實讓人高興。月老哪去了?難道是又逃了宴席?我環顧四周,沒看到月老,卻看到了那個小仙子,正在給老君倒酒。她怎麼不來我這裡,卻在老君身邊,我嘟囔了幾句,徑直走到她身旁。
「這位仙子,不知可否幫我與月老傳個話,蟠桃會後我有事去找他。」我看著她微微笑道,她顯然有些錯愕,結結巴巴的說她不敢當仙子之名,讓我喚她玄女便是。好吧,我無異於在這上面跟她起爭端。
月老府里很是冷清,原來是月老把仙侍們都趕了出去,自己在那裡品著美酒牽紅線呢!我跟月老相識的早,那時候他還不是牽紅線的,也是個領兵的將領,誰知道被魔界公主所惑,贏了戰爭,卻輸了心。從那以後,他就窩在這月老廟,管起了天地姻緣。
月老回頭看到了我,哼哧了一聲:「怎麼?來找我?」我點了點頭,搶過他的酒壺:「少喝點。」說著仰頭一飲,嘖,月老的酒果真不錯。我看著他,把酒壺遞過去:「想她了?」他拿起酒壺,喝了一大口:「這酒真是辛辣。一千年了,千年前的今日,她為我而死。」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喝了一口酒。月老笑了笑:「遇到了?」見我不解,又說道:「方才來傳話的那個玄女。」我點了點頭:「她便是我的命定之人?」月老站起身來:「是,望你不要錯過。」
我找了好多人,誰都不知道她是哪裡的,我只能每日到處轉悠。這天我正坐在樹上,遠遠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她!我跳到她的面前,似乎把她嚇了一跳。她問我有何事,其實我只是想見見她,但是總得編個理由,於是我告訴她是來跟她道謝的。她說她要去廣寒宮送東西,廣寒宮啊,我不是很想去,算了,陪她去一趟,到時候我在外面不進去便是。
此後我總來尋她,她好像不是很想見我,我也很納悶啊,是我哪裡做得不對嗎?於是我提了壺好酒又來到了月老府,他日日看著人間的情情愛愛,總能有一些討女子歡心的辦法吧。
聽了我的話,月老笑得直不起腰,笑了半日,才說:「討她的歡心,便要知道她喜歡何物,想要些什麼,投其所好便是。」我皺了眉:「可是我不知道她想要什麼啊。」月老招了招手:「你過來看看。」我走到姻緣簿前,看到了我與她,真是般配!月老一把拍向我的頭:「我是讓你看她的經歷!」
我摸著腦袋,下手可真重。她有個師弟,為她擋雷劫而失了三魂,她一直想要救他。月老合上了姻緣簿,對我說:「我幫你問過老君了,想救她師弟,需要閉月鏡招魂,浣仙草續命。閉月鏡在嫦娥那,你不是很好出面吧。至於浣仙草,東海那幾頭凶獸不是好對付的。」我糾結了片刻:「我去取浣仙草吧,至於閉月鏡,再說,實在不行,我去找嫦娥借。」月老又開始笑起來:「說出來誰信啊,貌美如花的嫦娥仙子卻被你視為洪水猛獸。」我撓了撓頭:「你不知道她,師父唯有她一個女兒,十分偏寵,她自小便是想要什麼,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得到。」月老嗤笑道:「現在她想和你成一對眷侶,可你偏偏不樂意,依我說,不如你就答應了。」我看著月老幸災樂禍的樣子,瞧他只知道看戲:「我答應過師傅要照顧她,可對她我是真的沒有男女之意。」月老嘆了口氣,突然變得嚴肅:「可你對這個玄女有意,當真要去取浣仙草嗎?」我點了點頭,沒辦法,為博美人一笑啊,月老把姻緣簿遞給我:「喏,帶著吧,我法器不多,這個或許能幫你擋一劫,那幾頭凶獸可殺過不少取聖物的仙家魔使,告訴你,這個可是要還給我的。」
我把姻緣簿放進衣服里,帶上我的寶沁金耙就來到了東海,沒人跟我說這浣仙草的生長之地比東海龍宮還要再深上好幾千米啊,一片漆黑。老龍王殷勤的給我派了不少蝦兵蟹將,我想了想,他們跟著我去也幫不上什麼忙,說不準還會無辜喪命,就讓他們留在了龍宮。我不讓他們去其實還有一個原因,玄女的事,我不想假借人手。
不知過了多久,東海深處,隱隱散出一抹幽綠色的光芒,想必那便是浣仙草。我朝著光亮處游去,腳好像碰到了什麼,發出響聲,響聲不大,但在這寂靜的海底顯得格外刺耳。不多時,我的耳邊傳來了嘶吼,浣仙草的光芒忽然照亮了四周。只見四隻凶獸朝我看過來,其中一隻長嘯一聲撲向我,其他三隻也跟著過來。我轉身躲過,這才發現,四頭凶獸腳上鎖著玄鐵鏈,導致它們行動不便,若非如此,我剛才不會躲得這樣輕鬆,好險。
凶獸見我躲開,似乎更加煩躁,只見為首的凶獸立馬再次撲向我,其他三隻卻立在原地。我正在納悶,卻看見三隻凶獸,口中聚氣,原來是要與我鬥法,真是不簡單啊。我連忙騰身而起,凝聚仙力,三隻凶獸口中吐出靈力,竟是霧、火、電!看來他們的來歷非同尋常,我借著海水與之抵抗,反手掐訣,引來星宿之力,剎那間,海底宛如星空,只是這美麗並不是讓人欣賞的,反而是致命一擊。三隻凶獸被我擊倒,再無還手之力。為首的凶獸,回過頭看了看其他三隻,眼睛又死死盯住我,只見它口中也開始聚氣,這次好像比剛才威力更大。我也不願坐以待斃,以寶沁金耙為憑藉,聚齊星宿之力,終於兩相碰撞,一柱巨浪滔天而起。原來這隻凶獸可以憑一己之力凝聚霧、火、電三種靈力。我看著它被我擊倒,而這股靈力也朝我撲過來,方才用盡全力,此刻已躲閃不及,看來只能生生承受這一擊了。
我看著靈力越來越近,忽然從衣袖中飛出一縷金光,對了,姻緣簿,月老的法器。姻緣簿朝著靈力擋過去,霎時間被擊的粉碎,終是幫我擋去了大半。然而剩下的靈力還是擊中了我,一口鮮血噴出,真是厲害啊。來不及多想,四頭凶獸不死不滅,如今只是喪失了戰鬥力罷了,我趕緊取下浣仙草,塞進懷裡。一回頭髮現,剛才取草下來的地方又暗暗發出綠光,原來這浣仙草並不是只此一株。想不了這麼多,我準備離開,看著飄落的姻緣簿碎片,我終究還是不忍,將碎片收了起來,等下還給月老吧,不知道月老看到這些會有什麼反應。
回到天宮,我迫不及待地找到了玄女,把浣仙草遞給她,看她的眼神有一分錯然,我連忙說是我從別人那裡聽說她想要浣仙草,就去取來了。她看著我的衣衫,眉頭緊皺,我低頭一看,真是的,都怪我愛穿白色,染了鮮血忘記換下來。我咳了兩聲:「是那幾頭凶獸的,我沒受傷,那幾個怪物不聽勸,非要打輸了才願意把浣仙草給我。」聽到我這樣說,她才舒了一口氣,輕輕笑了笑,真好看。
我湊到她眼前,見她臉頰上染著緋紅:「你嫣然一笑的樣子真好看,既然你沒有名字,我以後叫你阿嫣好不好?」阿嫣,以後就叫她阿嫣了,她不說話,呆在那裡,我笑著,忽然想起來,姻緣簿還在我這,趕緊找月老賠罪去。
拎了一壺瓊漿,我小心翼翼地來到了月老府,月老正在捋他的紅線。我拍著他的肩膀,他回過頭看著我:「沒死?」什麼表情,好像我沒死他很失望一樣,但是畢竟我毀了他的姻緣簿,還是賠著笑吧。他看著我拎的瓊漿,一把奪了過去:「嘖,真不錯。」見他開心,我連忙掏出用布帛裹好的碎片遞給他。他接了過去丟在一旁:「什麼東西!」我撓了撓頭:「就,你的東西,拿來還給你。」他一臉不解,忽然瞪大雙眼:「姻緣簿!」只見他連忙丟了瓊漿,去捧回姻緣簿。「卞莊!你就是這麼對我的法器的?下次什麼也不借你了。」我看著他一臉心疼,準備趕緊跑,卻帶倒了紅線,他看著我:「燒了我的姻緣簿,現在還想來糟蹋我的紅線?」我訕訕的笑著,趕緊去捋紅線,這都哪是哪啊。看著我一團亂,月老走了過來一把撥開我:「這個不能亂系,你看這個錯了。」
我看著他緊張兮兮,嘟囔道:「哪錯了?」月老白了我一眼:「司馬相如的紅線是卓文君,本來好好的,散了,你給繫到了其他女子身上,還好我改的快,否則要出大事。」這紅線的威力這麼大呢?我還不信這個邪了:「若真是良緣,怎在一根紅線上?」月老嗤了一聲:「你可別小看這紅線,你跟那個小玄女雖然是命定,可她如今的紅線還牽在別人身上呢?要想解了,可得費一番功夫。」
從月老府出來,我就發愁,阿嫣不是我的命定之人嗎?怎麼紅線還牽給了別人?看來只有幫她還了這救命之恩,才能解開,月老真是的,剛才試了好多種方法都解不開,聽我的,一把火燒了不就行了,偏偏不給我動。
阿嫣來找我,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來找我,她跟我說想讓我在蟠桃會後去見一見嫦娥。我知道她的意思,本來嘛,我就準備去找嫦娥借閉月鏡的,也好,既然阿嫣張口,我直接去就是了。
酒過三巡,我跟著阿嫣出來,眼看著就快到約定的橋上了,她卻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著我,眼裡儘是羞愧之色。我正納悶,就聽到她絮絮叨叨地說接近我的目的就是為了浣仙草,其實這些我都知道啊,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她抬頭看我,一雙眼睛比我見過的星辰還要好看。看著她的雙眼,我有些不知所措,轉過頭說道:「救命之恩,應該報的,你不用覺得欺瞞了我,你是我命定之人,我自會幫你。」
可是我沒想到,嫦娥將我告到了玉帝面前,當著滿殿仙者,說我輕薄她,她哭的可憐,是從前慣用的手法。我自知說不清楚,以往她只要一哭,別人就算沒錯也變成了有錯。仙家們有信她的也有信我的,無妨,方才阿嫣也在,她說清楚就行了。「稟玉帝,嫦娥所言屬實,天蓬元帥喝多了酒,於是,於是非禮了嫦娥仙子。」是阿嫣的聲音,她怎麼會這麼說,我看著她,只見她把頭埋得很深很深。我明白了,是交易,她選擇了閉月鏡,選擇了她的師弟,卻唯獨沒有選擇我。一時間,玉帝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進去,罷了,是我自己太高看自己,以為他是對我有情的。
月老來送我,問有什麼事情他能幫我,我知道阿嫣幫嫦娥作了假證,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便讓月老護著她,月老長嘆一聲:「情之一字,當真難解,你去吧,在你回來之前,我會護著她。」
淪為畜生道,我在凡間住了下來,過了幾百年,高老莊家出了一個小姐,一雙眼睛像極了阿嫣。沒過多久,來了一個和尚,我知道他是金蟬子,觀音大士讓我護著他西行,他取得真經之時便是我重回天庭之日。
回了天庭,我先去找了月老,可是阿嫣已經不在了。月老告訴我,她師弟醒來后沒多久,那根牽在她身上的紅線便斷了。我問他阿嫣去了哪裡,月老笑了笑:「她自請下凡歷十世劫,第一世便是高家的小姐高翠蘭!」我愣在那裡,月老拍了拍我的肩膀:「她歷完劫自會回來,算了,你如今修成正果,就快成佛了,等她回來,你們倆的緣分也盡了。」我看著月老,轉了轉眼睛:「我不成佛了,我去找佛祖。」
得快點,我跑出月老府,邊跑邊說:「你幫我跟玉帝說一下,我也要下凡歷劫,對了,你給我安排好,下凡我得遇到她啊。」才剛過完第一世,還來得及,我就說了,她是我命定之人!
月老在後面喊著:「卞莊,沒用的,你們倆緣分已盡!」這句話我卻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