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報

王石仰面躺在地上。

他沒死。

但比死更慘。

除了兩隻耳朵消失不見，他的手腕、腳踝處都有被火箭洞穿燒焦的痕迹。

他的手筋、腳筋都被燒斷了。

此時，王石已經完全是個廢人。

陸玄並不蠢，不會因為一句話就聽信對方，更不會就這樣饒了王石的性命。

畢竟，依然插在腰腹之間的巨型弩箭時刻在提醒他，王石，非死不可！

只不過在此之前，王石還有一些用處。

場面上一時安靜下來。

溪流依然流淌不息，發出清脆悅耳的水流聲。

隔著一塊巨岩和十幾具屍體，陸玄和王石各懷心思。

陸玄在等，看還有沒有人來，同時全力以赴恢復妖力，積攢足夠保命的力量。

王石在斟酌語句，該怎樣在不觸怒對方的情況下爭得一線生機。

只要能活下去，當個殘廢他也認了。

時間緩緩流逝，直到晨光微熹，陸陸續續有六個人找到此處，都被恢復了一些妖力的陸玄輕鬆擊殺。

自此之後，直至天光大亮，再也沒人出現。

期間，王石曾數次開口，但陸玄全都不曾理會。

當然他也沒辦法回應，難道回一聲狼嚎？

時至正午，陸玄眉心深處的妖丹已經恢復到了巔峰狀態。

但也只是妖丹罷了。

那支巨型弩箭一直插在陸玄腰腹之間，只要呼吸略微重了一些都會帶來難以忍受的疼痛。

「既然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再來打擾，那麼是時候把這該死的弩箭弄出去了。」

陸玄小心翼翼扭過狼頭，雙眸注視著那支弩箭，眼中厲色一閃而逝。

傷口處原本白色的皮毛已經被黑褐色的血痂覆蓋，好在腫脹的肌肉將箭桿死死夾住，陸玄這才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狼吻微張，一縷火苗從其中緩緩飄出，輕輕落在弩箭尾翼上。

嗤嗤嗤！

陸玄控制著火焰，一點點焚燒露在外面的箭桿。

慢慢的，到了與傷口直接接觸的部分......

「嗚......」

陸玄痛得發出了慘嚎，但身體卻一點都不敢動彈。

這是陸玄唯一想出的治療方法。

保持身體不動，在焚燒箭桿的同時，將傷口用高溫火焰炙烤，從而達到強制止血的目的。

但是這個過程，對陸玄掌控火焰的能力是個極大的考驗。

稍有失誤，輕則擴大傷口，重則火焰在體內亂竄，直接把自己燒死。

這一刻，陸玄對「玩火**」有了全新的體驗。

時間緩緩流逝，日頭漸漸西沉，血色晚霞染遍天空。

叮~

終於，在皎月初升之際，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弩箭箭頭從陸玄的身上掉了下來。

「呼......」

扭頭望著腰腹之間依然有成人手腕粗細的巨洞，陸玄長長呼出一口濁氣。

燒光了箭桿，又沒有出現大出血的情況，這已經算是成功了。

接下來，就要靠時間和陸玄身體的自愈能力了。

「妖獸的生命力果然與普通野獸不同，我這麼瞎折騰，死馬當做活馬醫，居然一點事兒沒有！」

一點點靠著巨岩站起來，只要不做大的動作導致被火燎過的傷口崩裂，陸玄已經可以慢慢行走了。

仰頭看看時辰，已經過了子時。

「該把事情了結了，再拖下去，肯定會有大隊人馬來搜索這些死人。」

陸玄緩慢邁動腳步，從巨岩後面走出，向十丈外的王石走去。

躺在地上聽到動靜，昏昏沉沉的王石猛然一驚，掙扎著揚起頭看向陸玄。

看到陸玄腰腹間的弩箭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個猙獰的、有著明顯火燎痕迹的大洞，王石瞳孔猛地一縮。

這白狼，比他想象中的還聰明，更重要的是，夠狠！

「你放了我，我身上有很多好東西，絕對對你有用！」

「我在黑山鎮的家裡還有很多妖丹，真的，不騙你！」

「我認識很多修士，我可以讓他們幫你煉製法器和丹藥！」

「我還可以教你配置迷藥和布置陷阱，以你的靈智絕對可以學會，這樣一來，你狩獵其他低階妖獸輕而易舉，妖丹源源不斷！」

「我還可以......」

盯著白狼古井無波的眼眸，王石心中愈加慌亂。

他看不透。

他看不透這頭一階妖獸。

低階妖獸所具備的嗜血、暴躁、易怒、殘虐，在這頭白狼身上完全沒有體現。

取而代之的，是靈動、思索、戲謔與譏嘲。

沒錯，王石居然在那白狼眼中看出了淡淡的嘲諷意味。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終於，白狼走到了王石身旁，和它一起到來的，還有它口中銜著的一具屍體。

砰！將屍體丟在距離王石腦袋不遠處，白狼小心翼翼地靠著屍體俯卧下來，將腰腹擺放在屍體上，盡量避免傷口接觸地面。

呵，還知道墊著傷口不沾染塵污。

王石徹底絕望了，他感覺自己成了徹頭徹尾的玩物，這白狼沒殺他完全就是為了細細品味他的痛苦。

突然，那白狼伸出一隻狼爪，在面前的沙地上划弄起來。

沒多久，當狼爪移開，王石側著腦袋看到了此生最驚悚的一幕。

那沙地上赫然出現了四個字——我問，你答。

寫字，一階妖獸，與野獸無異的蠢物，居然會寫字！

一陣眩暈感傳來，王石眼前一黑，差點閉過氣去。

好在求生的慾望護住了他最後的神志，他顫顫巍巍開口：

「好......」

【你們怎麼發現我的？】

這是最令陸玄不解的地方，這些人明明都是凡人，而他卻是貨真價實的一階妖獸，六識敏銳，對方怎麼會提前一步發現他的呢？

「因為我有一塊探妖玉佩，就掛在我腰上......」

王石說完這句話頓了頓，偷眼看了一眼陸玄，發現那張狼臉不為所動后，非常自覺地繼續說道：

「那是我求一位鍊氣期修士煉製的，可以探查到三階及以下妖獸的位置，但有距離限制，最多五里，再遠就探查不到了。

當探妖玉佩五里內有低階妖獸存在時，玉佩就會發光。

一階妖獸光最暗，二階妖獸中等，三階妖獸光最亮。

同時根據妖獸屬性不同，探妖玉佩發出的光顏色也會有變化。

金木水火土，分別對應金青藍赤黃。

只要運用得當，無論追蹤還是逃生，這枚探妖玉佩必然都會對你有莫大的幫助。」

陸玄碩大的狼頭點了點，狼爪再動。

【你一個凡人憑什麼和修士交易？】

費勁扭著腦袋看清陸玄的問題，王石忙不迭回答道：

「不是我一個人和修士交易，修行界各大宗門每年都會有弟子來妖族群山附近的鎮子上轉轉，順便從我們手上購買妖丹。

修士們心高氣傲得很，不願意浪費時間去屠殺低階妖獸，寧願藉助我們獵妖人的手獲取低階妖丹。

那些修仙宗門似乎和鎮上的掌權者有什麼謀划，同意我們獵妖人用銀子購買一些低階法器，用來狩獵妖獸。」

陸玄歪著狼頭想了想，又寫道：

【我一路行來，並沒有看見任何低階妖獸，難道已經全部被你們狩獵完了？】

「一部分被我們殺了，剩下的都往妖族群山深處逃了，

那裡面有中高階妖獸，我們獵妖人不敢太過深入，只能在這附近轉悠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妖族群山周圍有多少人類鎮子？其中的修士修為多高？】

陸玄又問道。

「妖族群山無邊無際，總共有多少鎮子恐怕沒有人知道。

不過就我所知，東荒這附近有六個鎮子，我所在的黑山鎮就是其中之一。

在鎮子上活動的基本都是鍊氣期修士，有沒有更高階的修士存在我就不知道了，以我的身份，還沒有接觸更高階修士的資格。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三年後，必然會有更高階的修士到來。」

王石害怕陸玄覺得自己沒用，將自己知道的所有與修士相關的事情一股腦倒了出來。

「三年後，是各大宗門與各大城鎮掌權者商定好的，收取妖丹的日子。

他們每十年來一次，不僅是為了收取這十年來獲得的妖丹，更重要的是為了移動城鎮。

所謂移動城鎮，顧名思義，修士會動用無上神通將整座鎮子拔地而起，向妖族群山方向移動二十里，從而開始新一輪的妖獸狩獵。

那時候，會有修士出手，將極少數凡人無法應對的妖獸清除，之後十年，獵妖人負責狩獵低階妖獸，並賣給各大宗門的負責人。

十年，二十里，如此循環往複，這事情已經不知道持續多少年了。

據說最初的時候，整個東荒都是妖族群山的地界，哪有什麼大秦皇朝和大周皇朝。

當然，這只是我從其他人那裡聽說的，畢竟我來黑山鎮也沒多少年。」

三年後么？

陸玄若有所思。

王石說完后見陸玄的狼頭毫無表情，狼爪也沒有再次寫字的意向，心中頓感不安。

焦急之下，王石冒著觸怒陸玄的風險，再次開口：

「我在黑山鎮的屋子裡有三枚一階妖丹，都是從一階後期的妖獸體內取出來的，只要你放我回去，我肯定想辦法給你！」

「我們可是說好了的，我把知道的告訴你，你就饒我一條命，可不能反悔！」

聽了這句話，陸玄狼頭微微一怔，有些無語地望著王石布滿血跡的臉。

說好的？

我陸玄從頭到尾什麼時候說過放過你了？

你差點殺了我，還想讓我放了你？

「我還可以教你布置陷阱，就用那些陣盤，輕輕鬆鬆就能伏殺一階妖獸，即便是二階妖獸都有可能重傷不起。」

王石盡最大的可能體現自己的價值。

陸玄狼嘴微微一撇，狼爪在地上舞動起來。

【跑得快，我可不相信你一個凡人能夠控制那些陣盤，那些東西本來就是成品，埋在地上被重踩之後就會觸發，我說得對不對？】

寫完了這些字，陸玄一臉戲謔地望著王石。

果然，看到開頭的三個字，王石臉上就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怎麼可能？你怎麼會知道我在大秦皇朝中的外號？」

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王石，陸玄心情大好，感覺腰腹間的傷口都沒那麼痛了。

果然，欣賞敵人的絕望和痛苦是世界上最愜意的事情。

緩緩站了起來，陸玄用眼神向王石道別，隨後將自己一直釋放在外的妖獸氣息收斂起來。

王石看出了陸玄眼中的意味，頓時像一條蛆蟲一樣在地上扭動掙紮起來。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也是從大秦皇朝軍伍中出來的？

不可能，你是妖獸，怎麼可能......」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隨著陸玄妖獸氣息的收斂，一頭頭夜間活動的野獸終於嗅到了此處濃烈的血腥味，緩緩聚攏而來。

【你傷了我，但又給了我情報，我就不動手殺你了，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造化。】

寫完最後一句話，陸玄把探妖玉佩從王石身上叼下來，

又從一具屍體上取下一個背囊，把陣盤和探妖玉佩放入其中，叼起來緩緩走入樹林中。

身後，王石被野獸啃食的慘嚎聲像是最美妙的樂曲，陸玄的腳步不知不覺間輕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