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喧賓奪主
如今臨都城內鬨抬葯價一案算是告一段落,自己又該如何著手調查當年阿娘遇害一事。
馮慶懷曾告訴自己,那伙身份來歷不明的人是在阿娘施展回生術后才找上門來,想必與月影教大有關聯。
而那塊麒麟玉佩定是宮中權貴之人的信物,這才得以讓他進出皇宮指認阿娘。
難道身處皇宮的這位主謀竟也牽涉江湖之事?
正當永寧愁眉不展,寢宮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丁香來報,「寧姑娘,燕小姐正在門外候著您。」
「讓她進來吧。」
燕露微一身清爽的鵝黃襦裙,梳戴整齊的髮髻配上端莊的身段倒顯得有些刻意,縱使面施粉黛也不難看出她的雙眼腫脹,想必昨天夜裡定是傷心得不行。
燕露微接過侍女手中的食盒,將裡面的糕點一一端了出來,「溫姑娘可算是起了,微兒做了些膳食想邀你一道嘗嘗,不過太久沒動手了難免有些生疏,還請溫姑娘指點一二。」
「燕姑娘哪裡話,這些糕點的外形甚是精美,可不比府上的廚娘差。」永寧本無心與她親近,奈何要看在燕將軍的面子上應付過去,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駛得萬年船。
燕露微說起話來倒是笑靨如花,又上趕著將東西遞到永寧嘴邊,好一副殷切的神情。不過看她昨夜那股聲嘶力竭的勁兒,倒不像會與自己這個橫刀奪愛之人交好的樣子。
永寧接過糕點咬下一口,頓時讚不絕口道:「燕姑娘好手藝,他日得空永寧還得多多請教你才是。」
聽到吹捧燕露微喜形於色,拿起一塊黛粉色的糯米糕喃喃自語道:「以前在南嶺時我就常常給父親營中的士兵做些糕點送過去,有一次碰到了景哥哥剛從戰場回來,用他那髒兮兮的手拿起一塊便吃下去,想必是餓得不行。」
說罷又自顧自地笑起來,手裡的點心倒是一口沒動。
管那燕露微說些什麼永寧都不予理會,倒是一個勁地誇讚口味不錯。燕露微覺著自討沒趣,見其也吃了不少,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寢宮。
那人前腳剛走,永寧立刻將嘴裡的糕點吐了出來,雖明面上嘗了不少味道,實際卻一口沒咽。
「丁香,把這些東西都拿去倒了。」
丁香給永寧遞來杯溫水漱口,又連忙將桌上的三盤四碟撤了下去,「我就知道這燕小姐沒安好心!」
這些糕點中都摻雜了些瀉藥,若是永寧吃了後身體不適,也只能怪她許久沒做糕點把控不了分量,自己豈不白白吃了這啞巴虧。
這點雕蟲小技永寧不屑於放在眼裡,不過這可是王府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若是這燕露微再生事端,必當給她點顏色看看。
不過申時一刻,陳景便從宮裡回了府上。
永寧見其面色有些不對勁,陳景回來后一直呆在書閣未曾出來,便跟了上去問之是何緣故。
「三殿下,可是嚴游的案子出了變故?」
陳景見來者是永寧,便點了點頭直言道:「項彭祖已經入獄了。」
永寧詫異道,「什麼?難道有人提前將此事查出,告知了聖上?」
陳景面色沉重,「是二哥,但不是貪污葯價一案。他早已扣押了項彭祖等人,今日朝堂上向父皇告發了項彭祖與汕州知府貪污賑災公款之事,並稱項彭祖背後牽連眾多這才先斬後奏。」
「可徹查葯價之事不是一直由你負責嗎?」
「父皇聽聞此事涉及戶部貪污案,便一併交由二哥處理了。」
永寧百思不解,「二殿下才去汕州不過二十餘日,眼下又為何匆匆回都接手此事。」
「項彭祖在朝中勢力眾多,如此看來定是和二哥有所牽連,為了不讓父皇繼續深究這才將徹查的權力攬入手中,以便銷毀證據。」本以為二哥只是一心爭權奪位,沒曾想竟也做出中飽私囊這等禍國殃民之事。
永寧見陳景倚靠在桌前一籌莫展,想必嚴游交出的證據也被陳旻一併拿走,「至少此事引起了聖上注意,嚴游與項彭祖斷不會輕易逃脫。眼下那些貪官污吏也不敢輕舉妄動,算是好事一樁了。」
陳景知道永寧是在安慰自己,可他最擔心的是二哥的狼子野心,倘若他結黨營私不擇手段,終有一日大哥會慘遭他的殘害。
刑審司內,項彭祖一身囚衣端坐牢中,依舊一副心高氣傲的模樣等著陳旻來接他。
此處潮濕陰暗,滿是糜腐之氣,項彭祖已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看守他的兩個衙役正低聲說些什麼,項彭祖豎直耳朵一聽,那二人討論的正是清早處死的嚴游,「本以為御葯司的大人個個慈眉善目菩薩心腸,沒想到私底下竟是個壓榨百姓的狗官。」
項彭祖一聽嚴游死了頓時大驚失色,抓起牢房喧嘩道要見二殿下。
還沒嚷嚷幾句陳旻如項彭祖所願出現在眼前,不過他是那般耀武揚威,面露凶光。
「既然二殿下來了就趕快兌現你的諾言,這刑審司當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陳旻卻雙手抱在胸前無動於衷,目光如劍般鋒利彷彿要刺穿項彭祖的胸膛,「項大人私吞了皇家這麼多銀兩,還想安然無恙地走出這刑審司?」
見陳旻變卦,項彭祖大聲怒斥道:「你竟敢如此玩弄老夫!你就不怕......」
話未說完,僮舟將其一劍封喉,項彭祖瞬間倒地不起,死死拽住陳旻的衣角任鮮血噴射在那金絲勾勒的蟒龍之上,直到斃命依舊怒目圓睜。
而後僮舟抓起項彭祖的手指在罪書上畫了押,陳旻便當今日從未來過。
聽刑審司的人來報,項彭祖已在牢中畏罪自殺。
項彭祖之死亦在陳景意料之中,二哥如此心狠手辣過河拆橋,若是來日奪了太子之位,怕也不會有他靖南王的一席之地。
整日在王府瞎溜達的燕露微見陳景來去匆匆,想必晚膳也不在府上用了,聽錢婆子說景哥哥和溫永寧大婚兩月有餘竟從未有過夫妻之實,難道景哥哥當真只是迫於鎮北侯家世這才委曲求全。
看來如今得想辦法讓溫永寧自行離開靖南王府才行。
永寧知道陳景今日有公務在身去了兵理部,又不想同燕露微一起用晚膳,便尋思著出府去找周大傻和清筠一塊兒玩。
正欲離開卻被燕露微叫住,「天色已晚,溫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永寧無奈笑笑,「我同清筠約好了正要去迎客樓試試新菜。」
「微兒吩咐下人備了一桌晚宴,聽聞景哥哥不在府上,若是溫姑娘也出了府,我一個人如何吃得完。」燕露微滿臉失意,彷彿遭受了冷落一般委屈。
「不如叫上林姐姐一同到府上用膳如何。」燕露微撲閃著眼睛,倒是裝作一臉期待的模樣。
永寧卻覺著莫名其妙,哪有人到了別人府上做客還張羅著請主人家用膳,合著真把靖南王府當她家了。
「丁香,你去林府將清筠請過來,就說今日府里備了好菜,不上別處去了。」永寧倒是要留下來看看這燕露微如何喧賓奪主。
燕露微頓時喜笑顏開,走上前來挽住永寧的胳膊親昵道:「還是溫姑娘對微兒最好了。」
清筠本不想與燕露微見面,可一聽丁香這般講述,想必她又要鬧出什麼幺蛾子折騰永寧,二話不說便上了靖南王府的馬車。
膳廳內,燕露微正忙手忙腳地指揮著下人布膳,稍有不稱她心意的菜便要求府里廚子重做,反觀那溫永寧倒是氣定神閑地坐在一旁,毫不在意地任其發揮。
燕露微見林清筠來了,連忙喚來侍女為她奉茶,又笑臉相迎道:「林姐姐來得正是時候,快些來嘗嘗今日的飯菜可否合胃口。」
清筠見燕露微的言行舉止如此僭越,顯然是為了給永寧一個下馬威,永寧卻支著下巴津津有味地看她四處忙活,想必心裡早已有了盤算。
清筠笑笑道:「我于靖南王府已是常客了,倒是燕姑娘你不必如此客氣。」
永寧見燕露微差不多張羅完,便吩咐道:「丁香,將這些菜品都撤下給伙房裡的丫頭婆子們分了,雖然本王妃不愛吃,倒也不能浪費了燕姑娘一份心意。」
燕露微見自己折騰一下午的菜肴全被抬了下去自是心生不悅,「微兒不知哪裡得罪了溫姑娘,竟一口也不願嘗嘗。」
永寧皮笑肉不笑,「菜肴倒是極好的,只是本王妃不喜歡罷。」
不等燕露微開口爭辯,永寧沉下臉色收起笑顏,「在這個王府里不管是人還是東西,本王妃喜歡最重要,若是本王妃不喜歡,丟出府去便是。」
說罷起身就走,剛到門口卻被卸下偽裝的燕露微呵斥住,「要不是聖上一旨詔書,我才是靖南王府的王妃!」
永寧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冷淡傲然的眼神里滿是輕蔑,燕露微不禁後退一步,她從未見過哪個女子的目光如這般冰冷犀利。
「本王妃祝願燕姑娘心想事成。」
見溫永寧同林清筠出府逍遙快活去了,燕露微氣急敗壞地拿起碗碟摔個稀碎,再想使喚府里的下人用來出氣卻沒有一人聽她的。
哭鬧了一夜也無人理會,直至看見書閣的燈被點亮這才跑到陳景那處繼續告狀,不料又被錦翊攔在門外。
燕露微見屋內那位無動於衷,不得已又搬出燕將軍。「景哥哥,你可得替微兒做做主,若是讓爹爹知道微兒在王府受了委屈,又該有多心疼!」
陳景眼見屋外那人不眠不休,今夜定是看不進書了,便吹滅油燈走出書閣。
燕露微見房門打開又梨花帶雨,假意昏厥摔倒被陳景一把扶住,不曾想陳景卻道:「燕姑娘莫要再鬧了,明日給永寧賠個不是便好。」說罷作揖道別,朝著自己的寢宮而去。
只剩燕露微一人站在原地氣得直跺腳,心中暗想:他日定要給溫永寧好臉色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