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麒麟玉佩
迎客樓內人來人往,高朋滿座。
永寧此番出城沒留下任何音訊倒令幾個朋友擔心不少,難得今日清閑,特意約了清筠和長風到此處一聚。
推開廂房,清筠看見永寧安然無恙,懸挂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這些天你究竟上哪兒去了,你可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清筠坐到永寧身旁拉起她的手來回打量,生怕她受一絲傷。
永寧站起來轉了兩圈,笑笑道:「不過出城去采些草藥罷,我何時變得這般嬌貴了。」
清筠想來倒是如此,永寧向來身手矯健,出城採藥也是常有的事,興許是三殿下太過緊張了自己也跟著提心弔膽起來。
永寧坐下來挽著清筠,故弄玄虛道:「你猜那日我同瑾娘回都時遇見了誰。」
清筠搖了搖頭,饒有興趣地聽她娓娓道來。
「那日我們正從萬山回來,恍惚間好像聽到有人在樹林里呼救,只見瑾娘拔出寶劍嗖嗖幾下將歹徒打倒在地,救下了一位身著錦羅玉衣的女子。」
「這麼說來是位官家小姐了。」清筠看著永寧神采奕奕的模樣,好似在聽說書先生講故事般磕著瓜子捧場道。
永寧擺擺手,喝了口茶繼續道:「那女子竟是光國的長公主,當今太子妃。」說著說著眼裡滿是讚許,「光國不愧是以女子為尊,聽璇公主膽識過人思想開明,改日必要引薦你們二人認識一番。」
清筠見她這番稱讚很不是滋味,沉了臉色陰陽怪氣道:「那我還要恭喜三王妃喜逢知己了。」
永寧自知表述不妥惹了清筠生氣,又連忙解釋道:「永寧此生得清筠相知足矣,聽璇公主於我不過如同姐姐一般,哪有那般情分。」
正當兩人有說有笑,廂房外又來一人推門而入,「你們在說什麼公主?」
周長風遲了半個時辰才來,腆著笑臉假裝來得正是時候。
「周公子當真是大忙人,等了好半天也不見你人影。」永寧同他說話從來都不客氣,明明就是閑散混子一個竟還這般來遲。
周長風見清筠也在自然不與永寧計較,「胡扯一通,方才在來的路上瞧見李記的點心正出爐,那叫一個香氣撲鼻,便耽誤了些時辰。」
打從他剛剛進門永寧就聞見了味兒,只是這李記的點心十分搶手,平日里沒些耐心根本買不著。
永寧吃著也不忘調侃他一番,「周大傻,我可記得這點心比尋常鋪子昂貴不少,敢問兄台最近在哪發財?」
周長風慢條斯理地坐下喝了杯茶水,「你也不看看臨都是誰的地盤,這兒可是他們陳家說了算,還能難為了我這個當兄弟的不成?」
瞧著他一臉吹噓樣兒永寧鄙夷得不行,瞥了他一眼與清筠相視一笑。
永寧恍然大悟,「好你個周長風,我說近日三殿下的開銷怎麼這麼大,原來都是你搞的鬼!」
「瞧你那摳搜樣兒!還能吃窮了你不成?」長風說著掏出懷裡的玉佩,得意忘形地炫耀道:「這可是景老弟親自拿給我的玉佩,吃喝全記在上面,他可不像你,盡看著你師哥過苦日子。」
清筠亦是笑著幫襯道:「不過是三殿下的一番心意罷了,周公子也要知道適可而止才行。」
晶瑩剔透的田黃玉佩懸在長風手上轉動,嬉笑間永寧發現這玉佩紋路奇特,一隻栩栩如生的麒麟赫然在目。
「周長風,你說玉佩是誰給你的。」
長風不以為然道:「陳景啊,這不是靖南王府的牌子嘛。」
倏忽間永寧面色發青,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接過玉佩。
周長風不識相地抽回玉佩,一臉傲然道:「這是景老弟的東西,可不許你拿走。」
永寧卻一言不發,手臂僵硬地停在空中。
清筠見狀朝長風使了使眼色,「就拿給永寧看看。」
長風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將玉佩遞到永寧手中,只見她將玉佩拿到眼前再三摩梭,木訥的神色又突然恢復正常。
永寧將玉佩還給長風,淺笑道:「頭一次見這麼精美的田黃玉,真不愧是王府的東西。」
隨後又若無其事地走出廂房吩咐小廝布菜,笑臉盈盈地同二人談笑風生。
清筠看出她不對勁,但她如此刻意必有難言之隱,自己也不便過多追問。
心不在焉的永寧時常走了神聽不進長風和清筠在說什麼,可眼下這樣也不是辦法。
清筠握住永寧的手裝作有些過意不去,「家中有些雜事沒處理完,怕是要改日再聚了。」
永寧抿嘴一笑,有氣無力道:「不礙事,清筠你先去便是。」
清筠憂心忡忡地看了永寧一眼,輕聲嘆氣後轉身離去。
永寧腦子裡一片空白,聽不清周長風說些什麼,只見他也離開了。
細細想來三殿下在南嶺呆了七年,用毒如此之狠,興許自己早就猜到了只是不願承認罷。
當年那人交給馮慶懷的麒麟玉佩必定非同尋常,否則又怎會由得他自由出入皇宮。
阿娘的遺體上沒有掙扎打鬥的痕迹,面色亦沒有中毒的跡象,如今能做到這般殺人無形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回到府中,陳景依舊那般祥和地坐在院中處理著公務,夕陽散落在他身旁熠熠生輝,淡墨色的衣袖隨風搖曳,依舊是那般少年模樣。
「永寧。」
陳景聽見一陣腳步聲,抬起頭來看見永寧視若無睹地走過他身旁,縱使自己叫喚也無動於衷。
咚咚咚——
寢宮外一陣輕巧的敲門聲,永寧趴在床上絲毫不想理會。
「永寧,你怎麼樣了。」
陳景見她失魂落魄有些放心不下便跟了上來,可她在屋內依舊默不作聲。
興許是想一個人靜靜吧。
陳景轉身要走碰上提著茶壺前來的丁香,丁香正要作揖道:「三殿下......」
陳景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驚擾了永寧,輕聲道:「勞煩姑娘再備些甜食送進去。」
永寧在裡屋聽得真切,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一直打轉,她也不知道如果陳景真是五毒教的人自己又該怎麼辦。
向來冷靜的她不知為何衝動不已,經過三個月的相處,永寧深知陳景不是個陰險狡詐之人,而且此事依舊疑點重重滿是漏洞,可自己就是沉不下心來細細思考,一心只想遷怒於他。
更不知如何面對他。
恭和殿內,滿漢全席。
承德帝與楊皇后位居中央,皇子王妃們位列兩側,前些日子下江南的四公主陳胭也隨雯妃一同回都。
難得子女都在,承德帝龍心大悅,特擺家宴齊聚一堂。
眾人面前,聽璇與永寧點頭一笑,倒也沒表露出過分親近,那趙嫿卻一個勁地幾頭討好,巴結完宋貴妃又來捧太子妃,時不時又去找四公主聊聊往事,好不忙活。
晚膳過後,眾妃子相邀著一同到御花園轉悠轉悠,夏季的光景當真是奼紫嫣紅的。
各個妃子皆爭先恐後地湊到楊皇後邊上討巧,不管她說些什麼都會附和幾句。
聽璇的目光落在人群眾鬱鬱寡歡的永寧身上,她從未見過向來爽朗的溫姑娘露出這副神情,此刻她多想上前慰問幾句,卻又橫了心作罷。
見眾人皆到涼亭歇腳,趙嫿早有準備地沖侍女耳語幾句,不一會兒小莊便帶著下人端了幾壺上好的茶水來。
「嫿兒見過皇後娘娘。夏日暑氣炎炎,嫿兒特意備了些上好的菊花普洱,給各位娘娘妯娌祛祛火。」說罷斟滿一杯茶呈到楊皇後面前。
眾妃嬪見二王妃思慮如此周到紛紛誇讚不已,聽得趙嫿心裡樂開了花,一個不留神竟幹了蠢事,抬起手來不小心將熱茶灑在楊皇後身上。
在場眾人瞠目結舌不敢作聲,只有趙嫿跪下請罪的聲音,「皇後娘娘您沒事吧!嫿兒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一邊嚷嚷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拿著手帕替楊皇后擦拭身上的茶水,無意間掀開楊皇后的衣袖看見一道形似桃花的紅色胎記。
趙嫿彷彿瞧見什麼稀罕事兒一樣驚奇得不得了,拉著楊皇后的胳膊不肯放開,「皇後娘娘這胎記好生漂亮呀......」
永寧見勢不妙連忙拉起蹲在地上的趙嫿擋在身後,「二嫂嫂失手燙紅了母后的胳膊還不快取些冷水來,愣在這裡作甚。」
趙嫿哪由得永寧對她指手畫腳,只見楊皇后神色漠然地呵斥道:「還不快去。」這才不情不願地轉身離開。
永寧憂心忡忡地看了眼楊皇后被燙紅的手背,好在下人及時拿來了燙傷葯給楊皇后塗抹上,這才舒緩了不少。
楊皇后輕輕拍了拍永寧的手,笑著點點頭示意她已無礙,不必太過擔心。
本來好端端的遊園倒被趙嫿這麼給攪合了。
楊皇后見永寧欲言又止心事重重,便將她留下來敘敘舊,聽璇眼見沒了與永寧獨處的機會就不再多留,隨眾人離開了皇宮。
「阿寧,你說吧。」
瑞儀宮內空無一人,楊皇后曾下令屋門緊閉時下人丫鬟皆要退到三丈以外。
永寧一臉無奈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自成婚這段時日以來,三殿下同兒臣有些疏遠,興許是聊不到一塊兒,長此以往定不是個辦法,阿寧亦是沒折了這才前來求助母后。」
楊皇后聽了莞爾一笑,原來是同景兒兩夫妻間的事情。
「剛剛在恭和殿內本宮就覺著你倆不對勁,哪有夫妻倆一句話也不說各坐各的。」
聽靖南王府的人來報,他們二人成婚三月從未同房,對於此事楊皇后本要尋個機會私下同永寧說的,如今永寧自己找來了正合她意,
永寧無可奈何地嘆了嘆氣,「永寧此番前來正是想問問母后,可否能將三殿下兒時之事告知一二,我也好回去琢磨琢磨殿下的心性。」
楊皇后見永寧對景兒這般上心自然是高興的,只是要說起景兒小時候的事情,她當真不是特別清楚。
「景兒十三歲就去了南嶺,當時他怪父皇太狠心,怪母后也不攔著,所以打小便與我們不太親近。」
永寧從楊皇后的眼睛中能看到她對陳景的挂念,可這東宮之位向來兇險,縱使他無心奪嫡卻也難逃後宮算計,唯有遠離這片污濁之地,方能保一身清澄。
楊皇后依舊放心不下讓他一個人獨自面對威脅,幾番親自上門懇求派往南嶺的大臣多多照顧陳景,燕將軍亦是受楊皇后所託,對陳景全力幫扶。
「那母后可知,三殿下在南嶺時曾結識過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