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明面夫妻
瑾娘倒是不緊不慢地推開門,指了指阿杏的腦門打趣道:「瞧你那慌慌張張樣兒!來的是你寧姐姐的夫婿,還不快去沏壺好茶。」
阿杏這才露出痴笑的模樣撓了撓頭,轉身要走勸被永寧叫住,「瑾娘、阿杏,我還未曾向三殿下坦白一切,如今我來只想延續阿娘的遺志救死扶傷,不想再生事端,還請二位務必替我保密。」
「那阿寧你便在此好好歇著,待瑾娘去將他打發走了,你再出來幫忙。」瑾娘上下打量了一番永寧無奈的神色,看來夫妻二人間相處得並不融洽,是時候得去探探這靖南王的底細。
「三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女人清脆的聲音從扶梯處傳來,三十有餘的模樣風韻猶存,雖著粗布短褐卻不失儀態,就連歲月也未曾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迹。
瑾娘不過遠遠瞥見一眼,陳景端坐堂內一身生人勿進的氣息倒真不是等閑之輩。見瑾娘來了便起身相迎,「早就聽聞臨都岐黃醫館好善樂施,以救濟平民百姓為己任,今日一見老闆娘果真氣質不凡。」
瑾娘心中暗喜,此人模樣倒是俊俏,談吐也算彬彬有禮,且再看人品如何,方知曉配不配得上我們家德才兼備的阿寧。
沉香閣內,永寧無所事事地翻看著瑾娘整理的醫術,可這都第七本了堂內那二人竟還未聊完。按捺不住的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房門前,欲聽聽那二人在聊些什麼至關重要的大事。
透過門縫聽不清聲兒,卻瞧見那瑾娘滿面春風,雖瞧不見三殿下的正臉,倒看得出今日他不是來找茬兒的。
今日三殿下一來,醫館便沒了生意,與其在此坐以待斃不如趁早溜之大吉。瑾娘的沉香閣內有一處暗道連向後院,永寧見瑾娘一時半會兒也脫不開身,留下便條后先行離開了醫館。
饞嘴的丁香倒是買了不少瓜果肉脯,滿身的脂粉香氣嗆得永寧直咳嗽,不過這些市井的煙火氣息倒別有一番親切感。
永寧正歡喜地在簪子鋪前給丁香挑選著禮物,突然一道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抬頭一看竟是二殿下。
「永寧,我們又見面了。」陳旻一副不懷好意的諂笑看得永寧直發怵。
「見過二殿下......二殿下為何會出現在此?」永寧雖一副笑臉相迎,卻對陳旻的出現感到十分疑忌。
對於永寧的疑問陳旻毫不理會,笑問道:「不知三王妃昨夜在王府休憩得如何?」
陳旻步步緊逼,豺狼審視獵物一般盯著她的眼睛,永寧卻故作鎮定毫不躲閃,借側身行禮之機拉開距離。「永寧不明白您在說什麼,這本是我與三殿下的私事,二殿下這番唐突未免太失禮了些。」
「可本王覺得,三王妃的臉色似乎不太好......」還未等陳旻繼續說下去,倒被突然出現的陳景打斷了話,「二哥也在這。」
永寧二話不說躲到陳景的身後,如今兩尊活閻王冷眼相對,必然得拎得清自己的站位。
陳景瞧見身後的永寧一副依偎模樣又輕輕拽著他的衣角,心裡既是幾分驚奇又是幾分得意,冷若冰霜地向陳旻拱手作揖道:「若是拙荊冒犯了二哥,還請二哥見諒,三弟府上還有些雜事就不過多叨擾,改日再登門拜訪二哥和二嫂。」
未等陳旻答覆,陳景拉著永寧的手腕便轉身離開。得意洋洋的永寧暗自竊喜,這傢伙總是喜歡拉著一張毫不耐煩的臭臉說著畢恭畢敬的話語,倒真有幾分叫人討厭!不過他卻是除了阿爹阿娘以外第一個給自己撐腰的人。
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陳旻更是火冒三丈——這老三向來恃才放曠,如今與侯府聯姻后更是囂張跋扈,愈發不把他這個二哥放在眼裡。
看這三王妃如此瘦削無力,陳旻的侍衛僮舟不禁懷疑道:「二殿下,昨日潛入禮部之人當真是三王妃嗎?」
陳旻神色凝重,深思熟慮道:「此事還需慢慢查證。」據他安插在禮部的探子來報,凌晨時分確有一道身影從禮部一閃而過,朝著城南的方向去了。
皇宮位於城北,太子府在城東,懷梁王府居西,這城南自是靖南王府的方向。今日一早陳旻便假借查閱慶典禮制的名義到禮部查出,丟失的正是三年前上元節入宮的賓客名單,這可與逝母的溫永寧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不過那人輕功了得,就連他派去的探子也沒能追上,溫永寧一個養在深閨的弱千金又怎會有這等功夫......
回府的馬車上,陳溫二人一言不發。陳景假意閉目養身,細細打量著溫永寧這一身淡雅樸素的裝扮,看樣子似乎是想隱瞞王妃的身份悄然離府,可她為何又會跟二哥出現在一起。
永寧早已察覺陳景的目光,好在自己早有準備,掀起車簾喚來丁香:「丁香,將東西給我。」
遞上來的是一份熱氣騰騰的馬蹄糕,永寧嫣然一笑,一邊為陳景剝開包裹著馬蹄糕的油紙一邊說道:「初來王府,承蒙府里老人們關照,今日特備薄禮以表心意。聽聞城東有賣南方的馬蹄糕,特意買些給殿下嘗嘗,看看是不是這個味道。」
陳景接過馬蹄糕后倒是舒展了眉頭,這熟悉的氣味倒令人記憶猶新,那時久居深山,師父隔三岔五便會到集市打酒,回來時總會給他帶上一份香噴噴的馬蹄糕。
眼前的溫姑娘笑容單純,一臉期許,陳景不知不覺中放下了幾分戒備,頭一遭溫聲細語地對她說道:「溫姑娘費心了,照顧你是下人們的本分不必記掛於心。」
回到府里,家丁丫頭們收到了自己那份精巧玩意兒個個興高采烈,平日里他們總是小心翼翼地做好手裡的差事不敢有半分逾越,唯有今日的靖南王府充斥著歡聲笑語。
陳景嘴角微微揚起,看著眼前樂在其中的三王妃,如墨勾勒的雙眸透露出稍縱即逝的暖意,隨後又揚起衣袖背在身後,轉身回到了書閣。
錦翊左右巡視一番后關上房門,向陳景彙報道:「三殿下,據跟隨三王妃的探子來報,今早王妃出府後,二殿下也一直在派人跟著王妃,不過馬車在西城的一處巷口停下后,就只剩下王妃的侍女丁香,我們與二殿下的人皆再未見到王妃的身影。」
陳景淡然地修剪著盆景的枝椏,神色平靜彷彿早已洞悉一切,「三王妃進了岐黃醫館,你們在大街上自然尋不到她。」
今日陳景去西城核查賬目路經岐黃醫館,本是要詢問有關五年前回生術的事情,可那醫館的老闆娘卻總是避而不談,反倒一個勁地打聽自己的習慣與喜好,與那村口說媒的媒人一般嘮叨。
還有那伺候在旁的小葯童初見他時毫無懼色,時不時就瞥一眼樓上的廂房,想必裡面坐的正是溫永寧。
陳景沒有理會錦翊不解的模樣,坐下后細細摩挲著木椅的扶手,雙眉緊蹙,自語道:「不過二哥為何要派人跟著本王的王妃......」
對於二哥想要奪取太子之位的狼子野心陳景向來是心知肚明的,大哥向來謙和溫順與自己情誼甚好,想必二哥正盤算著如何扳倒自己以削弱大哥的勢力。
這溫永寧既然能做到悄無聲息地甩掉兩位暗哨,想必也絕不是泛泛之輩。不過五年前她年僅十二尚為年幼,據探子的消息那聖女是個中年女子,看來這回生術斷不是她所為。倘若她真與岐黃醫館有所牽連,倒也可以順藤摸瓜查詢月影教下落。
寢宮這邊,女子亦是心事重重地擺弄著茶杯,也不知這二殿下發現了些什麼竟對她有所猜忌。永寧細細回想著昨夜裡發生的一切確保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想必只是被他的暗哨發現了端倪罷,只要矢口否認,他便毫無辦法。
聽瑾娘說,五年前的馮慶懷不過是個霓縣的九品巡檢,那日正下著瓢潑大雨,他抱著奄奄一息的獨子跪在醫館門口苦苦哀求。
據說他早已求醫無數,為兒治病未果,這才抱著最後的家當和希望來到臨都最為盛名的岐黃醫館求醫。
阿娘念其舐犢情深,心生惻隱,這才為其施針,以回生之術吊其性命,佐以湯藥得以續命。此等針法天下一絕,瑾娘亦是因此得知阿娘是月影教的弟子。
不過此事未嘗為外人道也,馮慶懷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其中奧秘,只聽聞街坊流傳岐黃醫館有一醫者妙手回春,神秘莫測。
雖然一切都如看上去那般順理成章,可永寧思來想去卻覺得其中暗藏蹊蹺卻又無從得知,看來得親自去會一會這霓縣巡檢馮慶懷。
永寧自知那兄弟倆的暗哨實在跟得緊,此時不便遠行,這幾日且四處喝茶賞花遊走一番,得快些降低他們的戒心才是。
遊手好閒於她而言倒是術業有專攻,每日睡到正午才起,閑來無事就邀幾個姐妹吃吃喝喝。平日里打著調理身子的名義進出岐黃醫館,就算進宮也不過是去看望楊皇后。
三殿下見其安分守己便撤了暗哨,二殿下眼見查不出什麼端倪自然也收了手。
正是鳴蜩,槐香四溢。
聰慧過人的永寧早已習得一身精湛的醫術,閑來無事便幫著瑾娘為百姓看病,不過礙於身份只能以貌丑為由,用頭紗掩面。
恰逢瑾娘不在,永寧一如既往地整理著藥方,等待前來問診的病患。
隨著腳步聲,一位男子走到簾前席地而坐,身後跟隨的小廝吞吞吐吐地說道:「姑娘......我家公子......近日以來患有......頭暈目眩胸悶氣短之症兆,勞煩姑娘診治一二。」
永寧一面準備紙筆一面低頭淺笑,看來這小廝不常出門,說起話來竟如此緊張。
「敢問公子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在下陳景,住在南城靖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