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四章 肖明川離開
[筆下文學Www.bxwx.net]
3
肖凝到了北京，見母親確實沒什麼大礙，是感冒了，抑鬱的神情倒看著比病情更讓她揪心。肖明川來接著她，父女倆一塊去外面走了走。後來肖明川引著女兒進了一家西餐館，找個位置坐下來，他招呼服務生：「waiter!」服務生沒馬上領會，他很快換了口氣又叫，「小夥子。」
服務生上來，肖明川問肖凝要什麼喝的。肖凝笑道：「隨便上點飲料就行。」
肖明川向服務生道：「給我女兒上杯新鮮的果汁，我要杯咖啡，再上點水果沙拉。」
服務生答應著走了。父女倆相視一笑，肖凝問父親：「爸爸，你怪我沒有來看你嗎？」
明川笑笑，「沒有，我想你肯定會來的，只是想得你難受，等不了了，才讓你舅媽打電話叫你來。」他說完又久久凝視著女兒笑，很知足的樣子。
肖凝也笑，逗父親：「我好看嗎？」
「嗯。」明川點頭更笑。
「爸，你一直在國內嗎？」肖凝隨便問了句。
肖明川愣了下，飲品水果上來，招呼女兒先嘗嘗，不知有意無意，把剛才肖凝的問題邁過去了。「味道還行嗎？覺得不好再換一杯。」
「挺好。」
肖明川還是說道：「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來看我？我也想過是不是不想認我呢。」
肖凝望著父親說：「我原先是要來的，後來媽媽來了，我想等媽媽回去后再來。」
肖明川點點頭，又問：「你這些年過得好嗎？我想你舅舅舅媽肯定照顧得你們很好。」
「嗯，」肖凝點頭，「我一直很好，都很疼我。就是媽媽心裡並不快樂，直到又遇到德鴻爸爸……爸，他們很相愛！」
肖明川忍住眼裡的潮濕，又點點頭。「他對你也很好吧？」
「很好……」她說著眼裡溢出淚來，「爸，其實女兒真正感到幸福也是因為有了德鴻爸爸。」
肖明川的眼淚到底流出來。他神情恍惚地望著窗外，過了良久，喃喃自語地說：「我，是不該再出現的人……」
父親這句話讓肖凝有鑽心的疼痛。她細細地端祥父親，真實的父親就在她眼前，卻似乎沒有她見過的父親那些照片更生動、更色彩豐富，臉上不再光潔飽滿，黑髮間夾雜一些銀白……父親他不再年輕！這是他的生身之父，被命運挾迫二十幾年終於回來的父親，是尋找親人的懷抱的，而她，卻讓父親發出這樣的悲愴之吟，她不禁為她的自私羞愧。這些天來，她時時擔憂的不是生身之父是否孤單、失望，而是她已經深愛著的那個家是否安寧完整。
肖凝的眼淚串著無數愧悔流下，她哽咽著說：「爸，我以後會一直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肖明川也眼內酸楚，他深深地望著女兒，感到了女兒為他的心痛和不安。他沒有說什麼。
4
第二天，肖明川又來看女兒時，李珂留他吃午飯。因為肖凝的到來，他們感到與明川相對不再那麼尷尬了。肖凝也挽住父親留。肖明川看著女兒笑道：「好！還沒有在家裡和我女兒吃頓飯呢。」
李珂叫兒子幫忙上飯，肖凝也跟著去。三人把飯菜擺上桌，星培叫著明川先坐下。李珂對肖凝說：「你去叫你媽下來吃飯？」肖凝點頭往樓上走。
星茹竟然被女兒請下來，明川不禁站起來，高興地望著她笑，這是他回來至今，第一次與她一起吃飯。星茹誰也沒看，在椅子上坐下來吃飯。肖凝看看父親看看母親，這種場景也不能不讓她有所感觸。可是她馬上想到了沈德鴻，想到繼父，她又在心中嘆氣，感到左右不舍。
飯猶未畢，房門外有人敲門。他們看是沈德鴻，星培夫婦的頭又轟得一下大起來。內房門沒關，德鴻所以敲門是因為已經看到室內團聚在一起的一家人。星培和肖凝幾乎同時站起來去迎接。餐桌上除了星茹，其他人也都站起來看著德鴻，屋裡一時冷場。
肖明川望向女兒，肖凝也及時看到，並投去艱澀的一笑。明川向星培夫婦也向眾人說：「我先走了。」
新家沒有人阻攔他，卻是沈德鴻笑道：「吃完再走吧，我也沒吃，我能一塊吃嗎？」
星培夫婦驚喜地滿口答應，肖凝已經忙著去給他拿碗筷。肖明川也便又原位坐下。肖凝把新的碗筷放到母親旁邊、她自己剛才坐的位子上。德鴻坐下，星茹卻站起來，往樓上走，說著，「我吃好了。」
其他人怕德鴻窘迫，擔心地看他，他顯得並不在意，拿起筷子已經吃起來。紀元有些如臨大敵，匆忙地又吃了幾口站起來說：「媽，我吃飽了。」大家更由他離去。
肖凝看看舅父母又看看兩位父親，低下頭去吃飯，只是再不知道吃的什麼。
明川沒有看德鴻，卻是對著他說：「謝謝你照顧凝兒。」
德鴻也沒有抬眼，「沒什麼，她也是我女兒。我應該謝謝你，不管怎樣，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給我的那一拳。」
明川知道他是指二十多年前他去沈園找他，不禁笑了下，「沒什麼，你不也給我一拳嘛，實靠多了。」
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茫然地看著，心裡沉甸甸地聽著。一頓飯總算有驚無險的結束，肖明川告辭離去。
沈德鴻上樓去。新星茹在床邊坐著，聽到房門毫不猶豫地被推開，把臉更扭向窗外。德鴻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看了她一會兒后，直截了當地開口：「如果你想離婚，我會答應。」
星茹也冷冷地甩出一句，「你既然想這樣，那就離吧。」
「不是我，是你！你想這樣，我說會答應。」德鴻把聲音提高了八度。
新星茹扔著一個枕頭過去，然後又一個，手邊的杯子也啪地在他旁邊碎開。外面的肖凝聽到東西破碎聲忙要衝進去，李珂一把抓住她示意她再等等。新星茹把伸手能抓到的東西一樣樣扔過去，有的打在沈德鴻身上，有的沒有，有的沈德鴻接住，杯子之類的硬物便閃開。她看身邊沒有了東西，站起來找著靠墊衣物等又扔著打，最後把立在五斗柜上的一塊時應鐘表也搬起來。德鴻搶過去一把按住，奪下來。星茹開始亂打他，嘴裡氣恨地說著：「你不想離婚幹嘛這麼對我……我恨死你了……」
沈德鴻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任她掙扎到沒了力氣。他笑了，眼角卻滾下滴淚來。「對不起，星茹！我不該懷疑你，我錯了，咱們回家后你再打好不好？」
新星茹也笑出兩顆淚來，雙臂也緊緊地抱住他，埋進他的懷裡。多少天來像被撕裂的兩顆心終於舒暢地呼吸起來。
5
肖凝還要再住幾天，德鴻夫婦先回去了。次日晚間，肖明川又過來，他默默地坐下來，沒有問，彷彿知道星茹已經走了。肖凝挨著父親坐下，體貼地挽住他的胳膊。肖明川也拍拍女兒的手，嘴角一直含著絲笑。新星培卻看著凄涼，心中酸痛，「對不起，我們對不起你，明川！我也對不起姨媽，她老人家不知心裡該有多痛……」
肖明川搖搖頭，「星茹幸福我就放心了！母親也應該知足，凝兒是老天對我們母子特別的眷顧了，該知足！該感謝星茹……」肖凝默默地靠到父親肩頭，聽著又說，「我這幾天就走。」
「去哪？」肖凝抬起頭來。
肖明川望著新星培夫婦說：「去南洋那邊的祖地看看……可能不會很快回來。」
肖凝抱著父親的胳膊更緊了些，說：「爸，凝兒和你一塊去！」
紀元聽了先不能接受地瞪起來眼來。星培夫婦想說什麼，卻也沒法可說。肖明川攥著女兒的手說：「不要！你這樣做爸爸會不安心的……」
肖凝含淚搖頭，很堅定。「我不會讓我的爸爸再孤單一個人！」
肖明川百感交集，攬住女兒，深深嘆口氣，說：「凝兒，我知道你心疼爸爸，可爸爸也知道你的心在這裡！你的奶奶孤單了一輩子，爸爸也就這樣了，再不想我們家的第三代也孤苦一生！如果有什麼報應、罪過，我希望可以在我這兒結束！爸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你能平安幸福地生活，一輩子開開心心。你明白嗎？你不想爸爸將來死也不安吧？」
「爸……」肖凝抱住父親，心中十分難受。
肖明川拍拍女兒，又說：「你放心，爸爸總還會回來的，你奶奶在這兒呢！這兒有你，有她太多的挂念，我想她也不想離開。所以，爸爸總會回來的，有一天就守著你奶奶哪也不去了，你奶奶有爸爸守著，不會孤單，我也不會孤單！你將來也能帶著孩子常去我和你奶奶墓前看看……很知足了！」
「爸！」肖凝淚流滿面。新家三口也抹眼睛，心中有萬分不忍，卻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筆下文學Www.bxwx.net]
3
肖凝到了北京，見母親確實沒什麼大礙，是感冒了，抑鬱的神情倒看著比病情更讓她揪心。肖明川來接著她，父女倆一塊去外面走了走。後來肖明川引著女兒進了一家西餐館，找個位置坐下來，他招呼服務生：「waiter!」服務生沒馬上領會，他很快換了口氣又叫，「小夥子。」
服務生上來，肖明川問肖凝要什麼喝的。肖凝笑道：「隨便上點飲料就行。」
肖明川向服務生道：「給我女兒上杯新鮮的果汁，我要杯咖啡，再上點水果沙拉。」
服務生答應著走了。父女倆相視一笑，肖凝問父親：「爸爸，你怪我沒有來看你嗎？」
明川笑笑，「沒有，我想你肯定會來的，只是想得你難受，等不了了，才讓你舅媽打電話叫你來。」他說完又久久凝視著女兒笑，很知足的樣子。
肖凝也笑，逗父親：「我好看嗎？」
「嗯。」明川點頭更笑。
「爸，你一直在國內嗎？」肖凝隨便問了句。
肖明川愣了下，飲品水果上來，招呼女兒先嘗嘗，不知有意無意，把剛才肖凝的問題邁過去了。「味道還行嗎？覺得不好再換一杯。」
「挺好。」
肖明川還是說道：「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來看我？我也想過是不是不想認我呢。」
肖凝望著父親說：「我原先是要來的，後來媽媽來了，我想等媽媽回去后再來。」
肖明川點點頭，又問：「你這些年過得好嗎？我想你舅舅舅媽肯定照顧得你們很好。」
「嗯，」肖凝點頭，「我一直很好，都很疼我。就是媽媽心裡並不快樂，直到又遇到德鴻爸爸……爸，他們很相愛！」
肖明川忍住眼裡的潮濕，又點點頭。「他對你也很好吧？」
「很好……」她說著眼裡溢出淚來，「爸，其實女兒真正感到幸福也是因為有了德鴻爸爸。」
肖明川的眼淚到底流出來。他神情恍惚地望著窗外，過了良久，喃喃自語地說：「我，是不該再出現的人……」
父親這句話讓肖凝有鑽心的疼痛。她細細地端祥父親，真實的父親就在她眼前，卻似乎沒有她見過的父親那些照片更生動、更色彩豐富，臉上不再光潔飽滿，黑髮間夾雜一些銀白……父親他不再年輕！這是他的生身之父，被命運挾迫二十幾年終於回來的父親，是尋找親人的懷抱的，而她，卻讓父親發出這樣的悲愴之吟，她不禁為她的自私羞愧。這些天來，她時時擔憂的不是生身之父是否孤單、失望，而是她已經深愛著的那個家是否安寧完整。
肖凝的眼淚串著無數愧悔流下，她哽咽著說：「爸，我以後會一直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肖明川也眼內酸楚，他深深地望著女兒，感到了女兒為他的心痛和不安。他沒有說什麼。
4
第二天，肖明川又來看女兒時，李珂留他吃午飯。因為肖凝的到來，他們感到與明川相對不再那麼尷尬了。肖凝也挽住父親留。肖明川看著女兒笑道：「好！還沒有在家裡和我女兒吃頓飯呢。」
李珂叫兒子幫忙上飯，肖凝也跟著去。三人把飯菜擺上桌，星培叫著明川先坐下。李珂對肖凝說：「你去叫你媽下來吃飯？」肖凝點頭往樓上走。
星茹竟然被女兒請下來，明川不禁站起來，高興地望著她笑，這是他回來至今，第一次與她一起吃飯。星茹誰也沒看，在椅子上坐下來吃飯。肖凝看看父親看看母親，這種場景也不能不讓她有所感觸。可是她馬上想到了沈德鴻，想到繼父，她又在心中嘆氣，感到左右不舍。
飯猶未畢，房門外有人敲門。他們看是沈德鴻，星培夫婦的頭又轟得一下大起來。內房門沒關，德鴻所以敲門是因為已經看到室內團聚在一起的一家人。星培和肖凝幾乎同時站起來去迎接。餐桌上除了星茹，其他人也都站起來看著德鴻，屋裡一時冷場。
肖明川望向女兒，肖凝也及時看到，並投去艱澀的一笑。明川向星培夫婦也向眾人說：「我先走了。」
新家沒有人阻攔他，卻是沈德鴻笑道：「吃完再走吧，我也沒吃，我能一塊吃嗎？」
星培夫婦驚喜地滿口答應，肖凝已經忙著去給他拿碗筷。肖明川也便又原位坐下。肖凝把新的碗筷放到母親旁邊、她自己剛才坐的位子上。德鴻坐下，星茹卻站起來，往樓上走，說著，「我吃好了。」
其他人怕德鴻窘迫，擔心地看他，他顯得並不在意，拿起筷子已經吃起來。紀元有些如臨大敵，匆忙地又吃了幾口站起來說：「媽，我吃飽了。」大家更由他離去。
肖凝看看舅父母又看看兩位父親，低下頭去吃飯，只是再不知道吃的什麼。
明川沒有看德鴻，卻是對著他說：「謝謝你照顧凝兒。」
德鴻也沒有抬眼，「沒什麼，她也是我女兒。我應該謝謝你，不管怎樣，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給我的那一拳。」
明川知道他是指二十多年前他去沈園找他，不禁笑了下，「沒什麼，你不也給我一拳嘛，實靠多了。」
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茫然地看著，心裡沉甸甸地聽著。一頓飯總算有驚無險的結束，肖明川告辭離去。
沈德鴻上樓去。新星茹在床邊坐著，聽到房門毫不猶豫地被推開，把臉更扭向窗外。德鴻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看了她一會兒后，直截了當地開口：「如果你想離婚，我會答應。」
星茹也冷冷地甩出一句，「你既然想這樣，那就離吧。」
「不是我，是你！你想這樣，我說會答應。」德鴻把聲音提高了八度。
新星茹扔著一個枕頭過去，然後又一個，手邊的杯子也啪地在他旁邊碎開。外面的肖凝聽到東西破碎聲忙要衝進去，李珂一把抓住她示意她再等等。新星茹把伸手能抓到的東西一樣樣扔過去，有的打在沈德鴻身上，有的沒有，有的沈德鴻接住，杯子之類的硬物便閃開。她看身邊沒有了東西，站起來找著靠墊衣物等又扔著打，最後把立在五斗柜上的一塊時應鐘表也搬起來。德鴻搶過去一把按住，奪下來。星茹開始亂打他，嘴裡氣恨地說著：「你不想離婚幹嘛這麼對我……我恨死你了……」
沈德鴻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任她掙扎到沒了力氣。他笑了，眼角卻滾下滴淚來。「對不起，星茹！我不該懷疑你，我錯了，咱們回家后你再打好不好？」
新星茹也笑出兩顆淚來，雙臂也緊緊地抱住他，埋進他的懷裡。多少天來像被撕裂的兩顆心終於舒暢地呼吸起來。
5
肖凝還要再住幾天，德鴻夫婦先回去了。次日晚間，肖明川又過來，他默默地坐下來，沒有問，彷彿知道星茹已經走了。肖凝挨著父親坐下，體貼地挽住他的胳膊。肖明川也拍拍女兒的手，嘴角一直含著絲笑。新星培卻看著凄涼，心中酸痛，「對不起，我們對不起你，明川！我也對不起姨媽，她老人家不知心裡該有多痛……」
肖明川搖搖頭，「星茹幸福我就放心了！母親也應該知足，凝兒是老天對我們母子特別的眷顧了，該知足！該感謝星茹……」肖凝默默地靠到父親肩頭，聽著又說，「我這幾天就走。」
「去哪？」肖凝抬起頭來。
肖明川望著新星培夫婦說：「去南洋那邊的祖地看看……可能不會很快回來。」
肖凝抱著父親的胳膊更緊了些，說：「爸，凝兒和你一塊去！」
紀元聽了先不能接受地瞪起來眼來。星培夫婦想說什麼，卻也沒法可說。肖明川攥著女兒的手說：「不要！你這樣做爸爸會不安心的……」
肖凝含淚搖頭，很堅定。「我不會讓我的爸爸再孤單一個人！」
肖明川百感交集，攬住女兒，深深嘆口氣，說：「凝兒，我知道你心疼爸爸，可爸爸也知道你的心在這裡！你的奶奶孤單了一輩子，爸爸也就這樣了，再不想我們家的第三代也孤苦一生！如果有什麼報應、罪過，我希望可以在我這兒結束！爸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你能平安幸福地生活，一輩子開開心心。你明白嗎？你不想爸爸將來死也不安吧？」
「爸……」肖凝抱住父親，心中十分難受。
肖明川拍拍女兒，又說：「你放心，爸爸總還會回來的，你奶奶在這兒呢！這兒有你，有她太多的挂念，我想她也不想離開。所以，爸爸總會回來的，有一天就守著你奶奶哪也不去了，你奶奶有爸爸守著，不會孤單，我也不會孤單！你將來也能帶著孩子常去我和你奶奶墓前看看……很知足了！」
「爸！」肖凝淚流滿面。新家三口也抹眼睛，心中有萬分不忍，卻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筆下文學Www.bxwx.net]
3
肖凝到了北京，見母親確實沒什麼大礙，是感冒了，抑鬱的神情倒看著比病情更讓她揪心。肖明川來接著她，父女倆一塊去外面走了走。後來肖明川引著女兒進了一家西餐館，找個位置坐下來，他招呼服務生：「waiter!」服務生沒馬上領會，他很快換了口氣又叫，「小夥子。」
服務生上來，肖明川問肖凝要什麼喝的。肖凝笑道：「隨便上點飲料就行。」
肖明川向服務生道：「給我女兒上杯新鮮的果汁，我要杯咖啡，再上點水果沙拉。」
服務生答應著走了。父女倆相視一笑，肖凝問父親：「爸爸，你怪我沒有來看你嗎？」
明川笑笑，「沒有，我想你肯定會來的，只是想得你難受，等不了了，才讓你舅媽打電話叫你來。」他說完又久久凝視著女兒笑，很知足的樣子。
肖凝也笑，逗父親：「我好看嗎？」
「嗯。」明川點頭更笑。
「爸，你一直在國內嗎？」肖凝隨便問了句。
肖明川愣了下，飲品水果上來，招呼女兒先嘗嘗，不知有意無意，把剛才肖凝的問題邁過去了。「味道還行嗎？覺得不好再換一杯。」
「挺好。」
肖明川還是說道：「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來看我？我也想過是不是不想認我呢。」
肖凝望著父親說：「我原先是要來的，後來媽媽來了，我想等媽媽回去后再來。」
肖明川點點頭，又問：「你這些年過得好嗎？我想你舅舅舅媽肯定照顧得你們很好。」
「嗯，」肖凝點頭，「我一直很好，都很疼我。就是媽媽心裡並不快樂，直到又遇到德鴻爸爸……爸，他們很相愛！」
肖明川忍住眼裡的潮濕，又點點頭。「他對你也很好吧？」
「很好……」她說著眼裡溢出淚來，「爸，其實女兒真正感到幸福也是因為有了德鴻爸爸。」
肖明川的眼淚到底流出來。他神情恍惚地望著窗外，過了良久，喃喃自語地說：「我，是不該再出現的人……」
父親這句話讓肖凝有鑽心的疼痛。她細細地端祥父親，真實的父親就在她眼前，卻似乎沒有她見過的父親那些照片更生動、更色彩豐富，臉上不再光潔飽滿，黑髮間夾雜一些銀白……父親他不再年輕！這是他的生身之父，被命運挾迫二十幾年終於回來的父親，是尋找親人的懷抱的，而她，卻讓父親發出這樣的悲愴之吟，她不禁為她的自私羞愧。這些天來，她時時擔憂的不是生身之父是否孤單、失望，而是她已經深愛著的那個家是否安寧完整。
肖凝的眼淚串著無數愧悔流下，她哽咽著說：「爸，我以後會一直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肖明川也眼內酸楚，他深深地望著女兒，感到了女兒為他的心痛和不安。他沒有說什麼。
4
第二天，肖明川又來看女兒時，李珂留他吃午飯。因為肖凝的到來，他們感到與明川相對不再那麼尷尬了。肖凝也挽住父親留。肖明川看著女兒笑道：「好！還沒有在家裡和我女兒吃頓飯呢。」
李珂叫兒子幫忙上飯，肖凝也跟著去。三人把飯菜擺上桌，星培叫著明川先坐下。李珂對肖凝說：「你去叫你媽下來吃飯？」肖凝點頭往樓上走。
星茹竟然被女兒請下來，明川不禁站起來，高興地望著她笑，這是他回來至今，第一次與她一起吃飯。星茹誰也沒看，在椅子上坐下來吃飯。肖凝看看父親看看母親，這種場景也不能不讓她有所感觸。可是她馬上想到了沈德鴻，想到繼父，她又在心中嘆氣，感到左右不舍。
飯猶未畢，房門外有人敲門。他們看是沈德鴻，星培夫婦的頭又轟得一下大起來。內房門沒關，德鴻所以敲門是因為已經看到室內團聚在一起的一家人。星培和肖凝幾乎同時站起來去迎接。餐桌上除了星茹，其他人也都站起來看著德鴻，屋裡一時冷場。
肖明川望向女兒，肖凝也及時看到，並投去艱澀的一笑。明川向星培夫婦也向眾人說：「我先走了。」
新家沒有人阻攔他，卻是沈德鴻笑道：「吃完再走吧，我也沒吃，我能一塊吃嗎？」
星培夫婦驚喜地滿口答應，肖凝已經忙著去給他拿碗筷。肖明川也便又原位坐下。肖凝把新的碗筷放到母親旁邊、她自己剛才坐的位子上。德鴻坐下，星茹卻站起來，往樓上走，說著，「我吃好了。」
其他人怕德鴻窘迫，擔心地看他，他顯得並不在意，拿起筷子已經吃起來。紀元有些如臨大敵，匆忙地又吃了幾口站起來說：「媽，我吃飽了。」大家更由他離去。
肖凝看看舅父母又看看兩位父親，低下頭去吃飯，只是再不知道吃的什麼。
明川沒有看德鴻，卻是對著他說：「謝謝你照顧凝兒。」
德鴻也沒有抬眼，「沒什麼，她也是我女兒。我應該謝謝你，不管怎樣，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給我的那一拳。」
明川知道他是指二十多年前他去沈園找他，不禁笑了下，「沒什麼，你不也給我一拳嘛，實靠多了。」
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茫然地看著，心裡沉甸甸地聽著。一頓飯總算有驚無險的結束，肖明川告辭離去。
沈德鴻上樓去。新星茹在床邊坐著，聽到房門毫不猶豫地被推開，把臉更扭向窗外。德鴻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看了她一會兒后，直截了當地開口：「如果你想離婚，我會答應。」
星茹也冷冷地甩出一句，「你既然想這樣，那就離吧。」
「不是我，是你！你想這樣，我說會答應。」德鴻把聲音提高了八度。
新星茹扔著一個枕頭過去，然後又一個，手邊的杯子也啪地在他旁邊碎開。外面的肖凝聽到東西破碎聲忙要衝進去，李珂一把抓住她示意她再等等。新星茹把伸手能抓到的東西一樣樣扔過去，有的打在沈德鴻身上，有的沒有，有的沈德鴻接住，杯子之類的硬物便閃開。她看身邊沒有了東西，站起來找著靠墊衣物等又扔著打，最後把立在五斗柜上的一塊時應鐘表也搬起來。德鴻搶過去一把按住，奪下來。星茹開始亂打他，嘴裡氣恨地說著：「你不想離婚幹嘛這麼對我……我恨死你了……」
沈德鴻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任她掙扎到沒了力氣。他笑了，眼角卻滾下滴淚來。「對不起，星茹！我不該懷疑你，我錯了，咱們回家后你再打好不好？」
新星茹也笑出兩顆淚來，雙臂也緊緊地抱住他，埋進他的懷裡。多少天來像被撕裂的兩顆心終於舒暢地呼吸起來。
5
肖凝還要再住幾天，德鴻夫婦先回去了。次日晚間，肖明川又過來，他默默地坐下來，沒有問，彷彿知道星茹已經走了。肖凝挨著父親坐下，體貼地挽住他的胳膊。肖明川也拍拍女兒的手，嘴角一直含著絲笑。新星培卻看著凄涼，心中酸痛，「對不起，我們對不起你，明川！我也對不起姨媽，她老人家不知心裡該有多痛……」
肖明川搖搖頭，「星茹幸福我就放心了！母親也應該知足，凝兒是老天對我們母子特別的眷顧了，該知足！該感謝星茹……」肖凝默默地靠到父親肩頭，聽著又說，「我這幾天就走。」
「去哪？」肖凝抬起頭來。
肖明川望著新星培夫婦說：「去南洋那邊的祖地看看……可能不會很快回來。」
肖凝抱著父親的胳膊更緊了些，說：「爸，凝兒和你一塊去！」
紀元聽了先不能接受地瞪起來眼來。星培夫婦想說什麼，卻也沒法可說。肖明川攥著女兒的手說：「不要！你這樣做爸爸會不安心的……」
肖凝含淚搖頭，很堅定。「我不會讓我的爸爸再孤單一個人！」
肖明川百感交集，攬住女兒，深深嘆口氣，說：「凝兒，我知道你心疼爸爸，可爸爸也知道你的心在這裡！你的奶奶孤單了一輩子，爸爸也就這樣了，再不想我們家的第三代也孤苦一生！如果有什麼報應、罪過，我希望可以在我這兒結束！爸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你能平安幸福地生活，一輩子開開心心。你明白嗎？你不想爸爸將來死也不安吧？」
「爸……」肖凝抱住父親，心中十分難受。
肖明川拍拍女兒，又說：「你放心，爸爸總還會回來的，你奶奶在這兒呢！這兒有你，有她太多的挂念，我想她也不想離開。所以，爸爸總會回來的，有一天就守著你奶奶哪也不去了，你奶奶有爸爸守著，不會孤單，我也不會孤單！你將來也能帶著孩子常去我和你奶奶墓前看看……很知足了！」
「爸！」肖凝淚流滿面。新家三口也抹眼睛，心中有萬分不忍，卻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筆下文學Www.bxwx.net]
3
肖凝到了北京，見母親確實沒什麼大礙，是感冒了，抑鬱的神情倒看著比病情更讓她揪心。肖明川來接著她，父女倆一塊去外面走了走。後來肖明川引著女兒進了一家西餐館，找個位置坐下來，他招呼服務生：「waiter!」服務生沒馬上領會，他很快換了口氣又叫，「小夥子。」
服務生上來，肖明川問肖凝要什麼喝的。肖凝笑道：「隨便上點飲料就行。」
肖明川向服務生道：「給我女兒上杯新鮮的果汁，我要杯咖啡，再上點水果沙拉。」
服務生答應著走了。父女倆相視一笑，肖凝問父親：「爸爸，你怪我沒有來看你嗎？」
明川笑笑，「沒有，我想你肯定會來的，只是想得你難受，等不了了，才讓你舅媽打電話叫你來。」他說完又久久凝視著女兒笑，很知足的樣子。
肖凝也笑，逗父親：「我好看嗎？」
「嗯。」明川點頭更笑。
「爸，你一直在國內嗎？」肖凝隨便問了句。
肖明川愣了下，飲品水果上來，招呼女兒先嘗嘗，不知有意無意，把剛才肖凝的問題邁過去了。「味道還行嗎？覺得不好再換一杯。」
「挺好。」
肖明川還是說道：「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來看我？我也想過是不是不想認我呢。」
肖凝望著父親說：「我原先是要來的，後來媽媽來了，我想等媽媽回去后再來。」
肖明川點點頭，又問：「你這些年過得好嗎？我想你舅舅舅媽肯定照顧得你們很好。」
「嗯，」肖凝點頭，「我一直很好，都很疼我。就是媽媽心裡並不快樂，直到又遇到德鴻爸爸……爸，他們很相愛！」
肖明川忍住眼裡的潮濕，又點點頭。「他對你也很好吧？」
「很好……」她說著眼裡溢出淚來，「爸，其實女兒真正感到幸福也是因為有了德鴻爸爸。」
肖明川的眼淚到底流出來。他神情恍惚地望著窗外，過了良久，喃喃自語地說：「我，是不該再出現的人……」
父親這句話讓肖凝有鑽心的疼痛。她細細地端祥父親，真實的父親就在她眼前，卻似乎沒有她見過的父親那些照片更生動、更色彩豐富，臉上不再光潔飽滿，黑髮間夾雜一些銀白……父親他不再年輕！這是他的生身之父，被命運挾迫二十幾年終於回來的父親，是尋找親人的懷抱的，而她，卻讓父親發出這樣的悲愴之吟，她不禁為她的自私羞愧。這些天來，她時時擔憂的不是生身之父是否孤單、失望，而是她已經深愛著的那個家是否安寧完整。
肖凝的眼淚串著無數愧悔流下，她哽咽著說：「爸，我以後會一直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肖明川也眼內酸楚，他深深地望著女兒，感到了女兒為他的心痛和不安。他沒有說什麼。
4
第二天，肖明川又來看女兒時，李珂留他吃午飯。因為肖凝的到來，他們感到與明川相對不再那麼尷尬了。肖凝也挽住父親留。肖明川看著女兒笑道：「好！還沒有在家裡和我女兒吃頓飯呢。」
李珂叫兒子幫忙上飯，肖凝也跟著去。三人把飯菜擺上桌，星培叫著明川先坐下。李珂對肖凝說：「你去叫你媽下來吃飯？」肖凝點頭往樓上走。
星茹竟然被女兒請下來，明川不禁站起來，高興地望著她笑，這是他回來至今，第一次與她一起吃飯。星茹誰也沒看，在椅子上坐下來吃飯。肖凝看看父親看看母親，這種場景也不能不讓她有所感觸。可是她馬上想到了沈德鴻，想到繼父，她又在心中嘆氣，感到左右不舍。
飯猶未畢，房門外有人敲門。他們看是沈德鴻，星培夫婦的頭又轟得一下大起來。內房門沒關，德鴻所以敲門是因為已經看到室內團聚在一起的一家人。星培和肖凝幾乎同時站起來去迎接。餐桌上除了星茹，其他人也都站起來看著德鴻，屋裡一時冷場。
肖明川望向女兒，肖凝也及時看到，並投去艱澀的一笑。明川向星培夫婦也向眾人說：「我先走了。」
新家沒有人阻攔他，卻是沈德鴻笑道：「吃完再走吧，我也沒吃，我能一塊吃嗎？」
星培夫婦驚喜地滿口答應，肖凝已經忙著去給他拿碗筷。肖明川也便又原位坐下。肖凝把新的碗筷放到母親旁邊、她自己剛才坐的位子上。德鴻坐下，星茹卻站起來，往樓上走，說著，「我吃好了。」
其他人怕德鴻窘迫，擔心地看他，他顯得並不在意，拿起筷子已經吃起來。紀元有些如臨大敵，匆忙地又吃了幾口站起來說：「媽，我吃飽了。」大家更由他離去。
肖凝看看舅父母又看看兩位父親，低下頭去吃飯，只是再不知道吃的什麼。
明川沒有看德鴻，卻是對著他說：「謝謝你照顧凝兒。」
德鴻也沒有抬眼，「沒什麼，她也是我女兒。我應該謝謝你，不管怎樣，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給我的那一拳。」
明川知道他是指二十多年前他去沈園找他，不禁笑了下，「沒什麼，你不也給我一拳嘛，實靠多了。」
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茫然地看著，心裡沉甸甸地聽著。一頓飯總算有驚無險的結束，肖明川告辭離去。
沈德鴻上樓去。新星茹在床邊坐著，聽到房門毫不猶豫地被推開，把臉更扭向窗外。德鴻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看了她一會兒后，直截了當地開口：「如果你想離婚，我會答應。」
星茹也冷冷地甩出一句，「你既然想這樣，那就離吧。」
「不是我，是你！你想這樣，我說會答應。」德鴻把聲音提高了八度。
新星茹扔著一個枕頭過去，然後又一個，手邊的杯子也啪地在他旁邊碎開。外面的肖凝聽到東西破碎聲忙要衝進去，李珂一把抓住她示意她再等等。新星茹把伸手能抓到的東西一樣樣扔過去，有的打在沈德鴻身上，有的沒有，有的沈德鴻接住，杯子之類的硬物便閃開。她看身邊沒有了東西，站起來找著靠墊衣物等又扔著打，最後把立在五斗柜上的一塊時應鐘表也搬起來。德鴻搶過去一把按住，奪下來。星茹開始亂打他，嘴裡氣恨地說著：「你不想離婚幹嘛這麼對我……我恨死你了……」
沈德鴻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任她掙扎到沒了力氣。他笑了，眼角卻滾下滴淚來。「對不起，星茹！我不該懷疑你，我錯了，咱們回家后你再打好不好？」
新星茹也笑出兩顆淚來，雙臂也緊緊地抱住他，埋進他的懷裡。多少天來像被撕裂的兩顆心終於舒暢地呼吸起來。
5
肖凝還要再住幾天，德鴻夫婦先回去了。次日晚間，肖明川又過來，他默默地坐下來，沒有問，彷彿知道星茹已經走了。肖凝挨著父親坐下，體貼地挽住他的胳膊。肖明川也拍拍女兒的手，嘴角一直含著絲笑。新星培卻看著凄涼，心中酸痛，「對不起，我們對不起你，明川！我也對不起姨媽，她老人家不知心裡該有多痛……」
肖明川搖搖頭，「星茹幸福我就放心了！母親也應該知足，凝兒是老天對我們母子特別的眷顧了，該知足！該感謝星茹……」肖凝默默地靠到父親肩頭，聽著又說，「我這幾天就走。」
「去哪？」肖凝抬起頭來。
肖明川望著新星培夫婦說：「去南洋那邊的祖地看看……可能不會很快回來。」
肖凝抱著父親的胳膊更緊了些，說：「爸，凝兒和你一塊去！」
紀元聽了先不能接受地瞪起來眼來。星培夫婦想說什麼，卻也沒法可說。肖明川攥著女兒的手說：「不要！你這樣做爸爸會不安心的……」
肖凝含淚搖頭，很堅定。「我不會讓我的爸爸再孤單一個人！」
肖明川百感交集，攬住女兒，深深嘆口氣，說：「凝兒，我知道你心疼爸爸，可爸爸也知道你的心在這裡！你的奶奶孤單了一輩子，爸爸也就這樣了，再不想我們家的第三代也孤苦一生！如果有什麼報應、罪過，我希望可以在我這兒結束！爸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你能平安幸福地生活，一輩子開開心心。你明白嗎？你不想爸爸將來死也不安吧？」
「爸……」肖凝抱住父親，心中十分難受。
肖明川拍拍女兒，又說：「你放心，爸爸總還會回來的，你奶奶在這兒呢！這兒有你，有她太多的挂念，我想她也不想離開。所以，爸爸總會回來的，有一天就守著你奶奶哪也不去了，你奶奶有爸爸守著，不會孤單，我也不會孤單！你將來也能帶著孩子常去我和你奶奶墓前看看……很知足了！」
「爸！」肖凝淚流滿面。新家三口也抹眼睛，心中有萬分不忍，卻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